共同體的風是吹不到貧民窟的。
那叼著香菸的女人抱著孩子,捏了捏眼,旋即斜著眼看向了隔壁的屋子,看向了那有些古怪的四人。
纏著厚重繃帶的男人身子一僵,手上的劍重重的摔在地上,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一個身影飛快的撲進了王威的身子裡,王威身子一僵,才發現當初還在腰邊的妹妹,已經長得這麼高了。
「哥,你終於回來了。」
妹妹的聲音有些鼻音,還能感受到用力攥緊的手臂。
媽媽有些沉默,她撿起被妹妹扔在地上的菜,旋即放在了桌子上,這才抬起眼,認真的打量許久未見的兒子。
眼中有半分的陌生,更多的是心疼,過了良久,媽媽才緩緩說道:
「怎麼好像瘦了?」
「外面受苦了啊......」
他們太久沒有見過王威了,自從王威離開家去拯救世界,就再沒有回家看過一眼。
前線戰事要緊,王威無暇抽身,在邊線穩定後,王世又忌憚王威的威望,只敢將他限制在邊線,避開政事。
王威心頭一顫,看著他們現在狼藉的模樣,沒有他在的日子,他們也一定很苦吧?
王威摸了摸不肯鬆開手的妹妹,想著以後的生活,語氣有些無奈:
「妹妹,媽,你們都知道了嗎?」
妹妹身子一僵,啜泣的聲音有些凝滯,媽媽收拾的動作也停頓,過了好久,她才喃喃的開口,說道:
「知道了。」
「咱們吃完這頓飯,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荒野而已,咱又不是沒有流離失所過,而且今非昔比,我們也有經驗了,之後肯定能過的更好的。」
媽媽的語氣很溫柔,或許她在早上看見直播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決定,也可能根本就不用做決定,至始至終,跟著王威一起離開就不是需要思考的事情。
不止是媽媽。
「放心吧哥哥,明天早上一早,我們就跟你一起走,你的召喚獸不是沒了嗎?但沒關係,你還有我們。」
「我可是練了格鬥術了,到時候我會保護你的!」
「還是說,這一次......你還是想一個人走?」
說到這,妹妹的眼神有了些許的落寞,她清楚自己的哥哥不想拖累他們,當初離開家便是這個原因。
只是王威早已經想好了。
「放心。」
「只要你們肯,這一次我們一起走。」
王威語氣堅定,這一次回家,一方面是為了見家人,另一方面就是帶上自己的家人。
去荒野里,找到一個住處,過的也不會比在共同體差。
王威相信自己可以照顧好他們。
「好......好!!」
聽到王威肯定的回答,媽媽擦了擦眼角,旋即咧開嘴,露出了微笑的皺紋,連忙說道:
「早上知道你要回家,我們就連忙出去採購了,咱們那幾個錢都花完了,買了只舊時代的雞,咱們......今天煮雞湯喝!」
「好耶!媽,我去幫你吧。」
看著忙碌起來了兩個人,王威想要搭把手,卻被媽媽給制止,說要自己操辦。
王威也沒有再繼續,只是撓了撓頭,露出了自己少兒郎的一面。
既然幫不上忙,那就干點正事吧。
「鬼鎧......我們出去聊。」
悄然說道,隔壁一直木訥的繃帶人才頓了頓,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笑嘻嘻的離開了家。
旋即離開家門口,王威臉上的笑容便消失,有些稍稍的平靜。
兩人無言,一前一後的走到了廢棄舊水前,看著這綠油油的水,王威說道:
「這些年,幸苦你了。」
「不,不幸苦......都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們發生了什麼?」
「不應該過的這麼狼狽的。」
王威眉頭緊皺,儘管他能猜出大半的原因,但還是需要證實。
聽著王威的詢問,鬼叔叔苦笑一聲,語氣淡淡,卻歷盡滄桑。
「不就還是那些俗事唄,英雄的家人總歸是難熬的。」
「你走了之後,我們便在當初你安排的小屋裡度日,偶爾有厲鬼來騷擾,我也能解決,那段時間是最安全的。」
「到後面,共同體成立了,我們就來到共同體找你,他們聽到我們是你的親屬後,也招呼的很周到,給我們安排了民居,說過段日子,你就會來找我們。」
「可過了三個月,我們沒等來你,卻等來的追殺的人。」
「周圍安排的保護在那一天全然消失,還好我沒傻,提前一步帶著他們逃跑,不過那天真的好險好險,那怕是差上那麼一點,我們也死定了。」
鬼鎧聲音有些滄桑,和當初有些差別,如果當年是意氣風發,現在卻有些淡然疲倦,好似經歷了人生。
他慢慢敘述著,王威聽的很認真。
「到後面我們逃掉了,便輾轉在這共同體裡躲避,躲著躲著就到了貧民窟。」
「說來也可笑?我記得就是從那天,你對抗鬼潮,只召喚出了卡坦納屍龍時,追殺便再沒來過。」
「只是後面的日子也不輕鬆,雖然沒了追殺,可誰知道,我們又被扣上了殺人犯家屬的名頭。」
「也只有在貧民窟里,才沒人管我們是誰的親屬。」
三言兩語,說不完這十年的幸苦,只有眼中的滄桑,能窺一二。
「幸苦你了。」
王威頓了頓,看著鬼鎧,舔了舔嘴唇,語氣很少這麼認真,非常真誠的問道: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可以呆這麼久,久到能等到我回來。」
「其實......如果你逃跑了,我對你也沒有任何怨言,我甚至都沒想到,回來能見到你。」
王威沒有開玩笑,在危難面前,自保是最基本的本能。
更何況,在鬼鎧眼中,王威應該是虧欠了他的,在這種情況,哪怕是親人都不能完全相信,可作為異族的鬼鎧,卻至死都沒有離開。
真的只是個承諾嗎?
王威認真的看著鬼鎧,而風輕輕揚過,鬼鎧摸了摸自己右手,眼神猛然有些追憶。
他笑了笑,看著是在笑王威的天真。
他留下,自然是有理由的。
「主人,你知道那天被追殺的那天晚上,經歷了什麼嗎?」
「當天晚上雨下的很大,就在一陣暴雨之中,無數穿著紅色血衣的人突然出現在居民樓,部分青紅皂白的襲擊......我們拼命呼救,也沒有人來救。」
「鬼也得服老,他們真的好強,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承認我有想過,如果我就這麼倒下,這麼死了,算不算也算盡力了?不算愧對。」
「總之,我就覺得我快死了,回身想對小雅和劉母說聲對不起,他真的撐不下去了,讓他們快逃,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結果,你發現我看到了什麼?」
鬼鎧擦了擦眼睛,眼睛有些進沙,潤的慌。
「小雅握著匕首,從我身後走到了身前,那把匕首就這麼橫在他的喉嚨,已經割出了血,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她都會割破血管。」
「她說,『放我們走。』」
王威一顫。
他們追殺妹妹和母親,無非就是想抓住王威的把柄。
這是小雅知道自己就是王威的把柄,哪怕是自殺,也不願意當作人質。
「儘管她是在威脅,可那天晚上,她的刀就這麼懸了一夜,沒有人認為她是在騙人,她真的敢死。」
「你知道嗎?」
「當時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女兒。」
鬼鎧眼淚猛地流淌,怎麼止也止不住。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他哭的太厲害了。
不知道是為了那個雨夜,還是為了他死去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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