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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24

2024-08-24 18:49:40 作者: 明開夜合
  小姑娘叫談明朗,談宴西大哥談騫北的女兒。

  談宴西很得小輩喜歡,蓋因他這個性格,放在那一類的古代小說里,就是典型的所謂閒散王爺。

  小孩缺零花錢,問他要,他出手慷慨。

  偷摸出去跟同學約會,怕家裡查崗,借他的名頭,他幫忙打掩護。

  煩了家裡父母吵架,想找個地方清淨清淨,他這地方就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他不常來,又有姚媽照料起居飲食,再完美不過了。

  因此,談明朗,祝思南的弟弟祝錚,包括談宴西堂姐家的兩個小孩兒,都偶爾會過來借宿,微信上跟他打聲招呼即可。

  當然,他們也有默契,絕不會把外人帶過來招談宴西的忌諱。

  也因此,談明朗看見周彌一個陌生人,反應這麼大。

  他們小輩的對談宴西有一種奇特的占有欲。

  談明朗哪裡見過談宴西這副表情,當下又發憷又覺委屈,「三叔,我是看來了不認識的人才多問兩句的,你這個地方又不像別處……」

  「你既然知道這是我的地方,還敢在這兒對我請來的貴客出言不遜?」

  談明朗愣了下,再看一眼周彌,更委屈了,「那誰知道啊,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女人都想跟三叔扯上關係,我怕萬一……」

  「談明朗。」談宴西出聲打斷她,警告的口吻和神色。

  談明朗撇撇嘴,不說話了。

  談宴西當下掏出手機,當著談明朗的面,給大嫂打了個電話,聲氣平和地告知對面,小姑娘在他這兒,他現在叫司機把人送回去。

  談明朗一萬個不樂意,但到底沒說出反抗的話。

  ――談宴西平日萬事不縈懷的隨和做派,他們都習慣了,一旦他發起火來,就格外叫人膽戰心驚。

  一會兒,司機就把車開過來了,停在大門外,打起雙閃。這一片不許鳴笛。

  談宴西不送,也不准姚媽送,手指點一點大門,叫談明朗自己出去。

  談明朗眼眶都紅了,轉身飛快往外走,背影大寫的氣憤兼委屈。

  而談宴西還不忘冷淡地叮囑一句:「上車就回家去,別往其他地方跑,我會給你家裡打電話查崗。」

  談明朗「哐」一下摔上鐵門。

  周彌一直站在門廳里,原是大為光火,談宴西這麼一通下來,她沒什麼話可說了。無所謂出了一口氣,心情反而更複雜,總之離高興還差得遠。

  談宴西遞了外套給姚媽,走進門廳,好似方才一切沒發生過的溫和口吻,問周彌:「等很久了?」

  周彌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地軸了一下,低聲說:「……其實沒必要。我原本差不多也準備走了。」

  談宴西立時低頭去看她,他怎麼會聽不出來,她話里委婉曲折的委屈,他笑了聲,把她手裡的包取下來,再給她掛回到衣帽架上去。

  不顧姚媽還在場,攬著她肩膀,半抱著將她往裡面推,一面笑說:「我剛到,你就要走,針對誰呢?」

  畢竟姚媽的生日,周彌和談宴西沒有交流就達成了默契,誰也不提方才的事。

  一會兒,秋爽齋的菜送到了。

  談宴西局上多半在喝酒,沒吃幾口菜。但他毫無胃口,只跟著喝了小半碗的瑤柱雞絲粥。

  吃完飯,再切蛋糕,一直陪聊到十一點,姚媽盡興了,談宴西才領著周彌上樓去。

  一進門,談宴西將領帶一扯,徑直往床上一倒。

  整個人好似精疲力盡。

  周彌走過去,在床沿上坐下,轉頭去看他。好像姚媽說的,他是不是有兩個腦袋,怎麼記得住那麼多的事,還能事事都辦得周到妥帖。

  她承認自己有時候過分好哄,比如現在,已經完全提不起生氣的心思了。

  然而,談宴西仿佛誤解了她的沉默,伸手,將她手腕一捉,笑了聲:「今天還準備回去?」

  周彌搖搖頭。

  「真想走,那也得等我把你哄好了。」

  周彌嘴角上揚,「你準備怎麼哄我?」

  談宴西手掌一撐,坐了起來,手臂將她的腰一摟,低頭笑問:「不用說的行不行?」他身上有一陣酒氣,呼吸也似比平日更多兩分熱度。


  周彌手掌去輕輕推他的臉。

  他將她手腕一捉,卻是頭一低,埋在她頸間,一霎沉默下去,好久都沒出聲。

  周彌輕聲喊:「談宴西?」

  談宴西終於開口,澀然的語氣:「瀰瀰,你當談明朗是給你難堪嗎?她是給我難堪。她才十三歲。大人什麼態度,她潛意識的有樣學樣。」

  周彌心中轟然。

  是不是第一回,談宴西對她提及那些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的,事關他家庭出身的事。

  「我以為……她是喜歡你,所以維護你。」

  周彌聽見他笑了一聲。

  「瀰瀰,你養過狗嗎?「

  周彌搖頭。

  「叫它往東,它不能往西。它表現好,你賞他肉骨頭吃。旁人看了都說,這狗可真是命好。」他聲音里淬了冰雪的一種冷意和嘲諷。

  到這兒,他也就不再往下說了,只長久沉默。

  周彌竟覺得害怕。

  這話不可能不會意有所指。她一向聰明,這比喻再粗淺含糊,她也能猜出大抵是什麼意思。

  她想不出應該說些什麼。

  唯一的反應是側過身去,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他薄薄的襯衫之下,體溫比平日高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

  她手指去勾他襯衫的扣子,低聲說:「現在,換我哄你好不好?」

  片刻,談宴西才笑了笑,「怎麼哄?」

  「不用說的行不行?」原話還給他。

  談宴西實在太累,跟她做完就睡了過去。

  周彌在黑暗裡睜著眼睛,意識清醒,借朦朧月光去看身旁這個人。

  她後知後覺地想,原來,第二回見面,覺得他玉像金身的背後,是錦繡燒作灰的空虛與冷寂,那直覺沒有出錯。

  她突然寧願他永遠放浪,永遠倨傲,永遠漫不經心。

  翌日清晨,周彌被鬧鐘精準地叫醒,失眠到半夜的緣故,下地時頭重腳輕。

  她去洗漱,往鏡子裡看一眼,撲三斤遮瑕膏也擋不住的黑眼圈。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走出衣帽間時,談宴西已經醒了。

  他什麼也沒做地先燃了一支煙,神情很是清爽,半點沒昨晚的頹然。

  周彌這一刻冒出個荒唐又好笑的想法:她不是被他給采陰補陽了。

  談宴西銜著煙,往她臉上看一眼,「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沒睡好?」

  「還說呢。我差點請假。」

  「也沒怎麼折騰你啊。」談宴西笑說,三分不正經。

  「……是我自己失眠。」

  「那就請假。」「你發我工資?」

  「把你公司買下來都行。」

  「……」

  周彌不理他了,站在床邊上,低頭整理上衣的衣領。

  談宴西掃她一眼,從脖頸到後背再到腰臀,他坐起身,伸手猛地將她腰肢一攬,她不受控地後退一步,一下坐在了床沿上。

  談宴西湊過來,拿煙的手拿遠些,另一手沿著她腰間線條往上蜿蜒,「請假吧。正好我今天也沒事,帶你出去玩。」

  「去哪裡?」

  談宴西悶聲一笑,「你的第一反應是這?周小姐,你被我帶壞了。」

  「……你再說我就反悔了。」

  「好好好。你說,你想去哪兒?你們年輕人喜歡玩些什麼?」

  「你也不老啊。」周彌想起來,第一回見,他就這麼說她,「你們年輕人」。

  「我也不年輕了。」談宴西語氣淡淡的。

  周彌驀地回頭,因為疑心這話意里有滄桑感。但他的表情如常。

  談宴西摟著她,再問:「想去哪兒?」

  周彌思索片刻,枯竭的想像力只得出一個答案:「看電影?」

  果真談宴西報以嫌棄的目光。

  周彌笑了,「那你喜歡玩什麼,我陪你呀。」

  「我麼……」他目光垂落,看著她,眼裡有笑,意味深長。


  於是,周彌穿戴整齊的一身,又給剝了去。

  空調打開了,嘶嘶的涼氣。

  紗簾過濾外頭白得眼眶發疼的日光,她和越升越高的太陽一起,奔赴一個潮濕的、熱烈的夏天。

  結束就快到中午了。

  周彌進入所謂賢者時間,理智回籠,便覺得有幾分心虛,一則因為翹班――她從來沒做過這麼不敬業的事,還是為了一個男人;二則因為姚媽就在這房子裡,不知道方才他們有沒有控制住動靜。

  談宴西來摟她,兩人皮膚都是汗津津的,被冷氣吹得蒸發,一陣發涼。

  周彌有溫水浸泡過的微微困頓感。

  這時候,談宴西忽說:「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說了些胡話。」

  周彌遲緩地反應,說:「嗯。」

  「聽過了就聽過了,你心裡知道就好。」周彌又說:「嗯。」

  她知道那是她定的規矩,問了就是主動破例,以後再難拿這條去要求談宴西了。

  可她沒有忍住,「……也喝醉過告訴別人嗎?」

  只聽到一片寂靜。

  唯獨空調細微的運作聲,窗外的一切聲響都朦朧,像隔了一層。

  許久,談宴西微沉的聲音才響起:「我很少喝醉。」

  周彌又覺心中轟然。

  幾乎不敢轉頭去,怕對上他的目光。

  這話只差言明了:

  我很少喝醉,更別提跟別人說這麼失控的胡話。

  ――瀰瀰。你是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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