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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35

2024-08-24 18:49:42 作者: 明開夜合
  周彌沉默一霎,忽地舉起手機,「那我們現在來拍一張。也算沒白來。」

  談宴西一愣,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處理。笑了笑,卻不說好與不好。

  周彌說:「不願意那就算了。」

  談宴西一把抓住她往回收的手,「拍吧。」

  周彌開前置攝像頭,將兩人框進屏幕,調整角度。

  談宴西幾乎懶得動彈,缺乏一點配合精神,直到周彌提醒一句「看鏡頭呀」,方才抬了抬眼。

  周彌第一時間按拍攝鍵。

  她這部手機還是兩年前的型號,水果機拍夜景一貫不怎麼樣,哪怕燃起的篝火為他們臉上布了光,出來的效果依然滿是噪點。

  她不無遺憾,「……不太行,還是刪了吧。」

  談宴西一把奪過手機,瞧了瞧,「這不挺好嗎。」說著,也把這張照片發到了自己微信上。

  入了夜,氣溫下降很快,但眼前這盆火,烘烤得周彌渾身都暖融融的。

  夜靜深山,疑心時間已停止流動,直到不知是什麼的水生生物,在湖面上飛速掠過,劃開一圈淺淺的漣漪,月亮也被揉碎。

  氣里有一股乾燥的氣息,時而響起白炭被燒得微微炸開的聲響,夜愈發的靜。

  這溫暖讓人慵懶而困頓,周彌枕著談宴西的肩膀,拿樹枝撥弄炭火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不願動彈。

  談宴西此時伸手,將她手臂一摟,低頭看一眼,閒聊道:「宋滿準備考什麼學校?」

  「我們本地最好的美院。」

  「有三所,你說的是哪所?」

  「哪所要她她就去哪兒,這還有得挑?」

  談宴西笑了聲。

  周彌順著這話題問他,「我還不知道,你大學在哪裡讀的。」

  「我們本地最好的本科。」談宴西學她說話。

  「真假?」周彌眼睛都睜大兩分。

  談宴西笑說:「我看起來就這麼像不學無術的人?」

  周彌很誠實地點頭,「確實有一點顛覆認知。」她不由還要確認一句,「你自己考進去的?」

  「……」

  周彌笑了,「那也有兩所,你說的哪所?」

  「偏文的那所。」

  周彌說:「不瞞你說,我其實有一定程度的學歷崇拜,以前一度把學歷列在我的擇偶標準里。」

  「是嗎?你前男友什麼學歷?」談宴西玩笑語氣。

  他倆當時立下的規矩,早就你一下我一下地打破得恍若虛設了。

  周彌笑說:「……不巧,偏理的那所。」

  談宴西微微挑了一下眉。

  周彌又說:「不過他走了捷徑,不知道他家裡怎麼給他操作的,他拿的是澳門戶口。」

  談宴西笑說:「你跟他分手,總不至於就因為這?」

  「當然不是。」周彌看他一眼,「你要聽嗎?」

  「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不聽,你難道不會憋得慌。」

  「並不會。」她作勢要閉嘴。

  談宴西笑著哄道:「好好好,你說。」

  周彌這才說道:「他追我那會兒,我媽去世三個月,算是我最消沉的一段時期……」

  追求到表白,到她接受,挺俗套的過程,沒什麼可贅言的。

  後來她出國交換,哪怕異地,竇宇珩也跟她堅持了下來。她那時候都計劃,畢業以後,工作穩定,就跟他結婚也不是不行。

  竇宇珩家裡條件不差――不然也不會單方面認識談宴西。他朋友圈裡,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學生、模特、網紅、三十六線的小女明星。

  她在法國的那年,他們辦跨年聚會,竇宇珩喝了酒,跟一個追他很久舞蹈學院的女生睡了。

  周彌語氣平淡:「這件事,是畢業的時候,有一回出去跟他朋友吃飯,有人說漏嘴我才知道的。他跟我道歉,說那時候真是醉迷糊了。也就那一次,後來從來沒有再偷吃過,而且之後凡有聚會他都特別警醒。我當然生氣他劈腿的事,但更生氣,他瞞了我一年多。」

  話音落下,談宴西沒立即應聲。


  周彌轉頭去看他一眼,他也正好低眸瞧她,挺深的目光,但他開口,卻有那麼點兒插科打諢的意思,「可見用學歷這東西評判一個人多不靠譜。」

  「我也這麼覺得。但一碼歸一碼,雖然你不是什麼好人,但你能憑自己考上那麼好的學校,這點我還是很崇拜的。」

  談宴西笑聲沉沉,「那你知道我研究生在哪兒讀的?」

  周彌當然搖頭。

  「Penn,沃頓商學院。」

  周彌只差把「哇」這句稱讚寫在臉上了,然後便要求看看他的畢業照。

  「我都畢業這麼多年了,哪還存著。」

  「不管,你都順走了我一張照片。這樣才公平。」

  談宴西無奈地笑著,掏出手機來,修長的手指點滑屏幕,進的卻是衛丞的朋友圈。

  往下翻了好久,才翻到那組分組的照片,遞給她。

  一共九張,談宴西只占一張,還是跟衛丞的合影。他是那種把學士服都能穿出衿貴氣質的人,尤其這照片裡他神色寡淡,隔屏幕都透出一股清冷,天上月,嶺上雪,多肉麻的比喻,也稱得上他。

  周彌正忙不迭地將這照片轉發到自己微信上,忽聽談宴西語氣清淡而微沉:「瀰瀰,我有話跟你說。」

  周彌手指一頓,按下發送鍵的瞬間,驟然想起,上一次留宿,談宴西似還有話要說,但她因為太困直接睡了過去,沒往下繼續。

  她頃刻清醒。

  談宴西這麼興師動眾,就為了找個兩人單獨的場合。他要說的話,會是什麼內容?

  她荒唐地想,這配置都夠他求婚了。

  然而她比誰都清楚絕無可能。

  她笑了一聲,「我能不能先問一句,是不是什麼掃興的話?」

  談宴西看她的目光很是幽深,沒有作聲。

  周彌將手機遞還給他,「如果是掃興的話,今天就別說了吧。這裡給我的回憶都很美好,你別破壞它。」

  談宴西說:「……好。」

  周彌微微俯身,又撿回那根樹枝,戳了一下炭火,便有火屑似的東西燎起來,

  嗅到身旁談宴西黑色風衣外套上,有寒涼的露水的氣息,好像也順著呼吸一直涼到了她心底。

  雖然沒抱希望,但她還是寧願談宴西否定她:哪有什麼掃興的。

  安靜了好一會兒,是談宴西出聲,問她:「冷不冷?進屋休息去?」

  周彌搖頭,「還早呢。再聊聊天?」

  「想聊什麼」

  「嗯……」周彌被問住。

  陸陸續續的,她基本已然把自己不足為道的生平都告訴給了談宴西,今天這氣氛之下,談宴西都沒有同樣也告訴她,他的家庭和身世的意思,那其實也就沒必要問了。

  他大概率不會說的。

  這也是為什麼周彌始終覺得,哪怕離他最近的時候,也會覺得遠。

  周彌丟了樹枝,伸一下懶腰活動身體,「那回屋去吧。」

  回屋洗漱過後,難免,總會順理成章地上-床。

  周彌不似顧斐斐那般開放,捨得下臉皮跟朋友分享床-笫間的事,但如果一定要她用一個詞來評價談宴西,她一定毫不猶豫:Parfait(完美)。

  溫柔或是暴烈,他自有他完整的節奏,她只用放開,並且完全信任。且可以放肆地不用掩飾自己的感情,最熱烈的傾訴都在她的回應里。

  結束夜已深,清潔過後回到床上。

  木屋的高窗能看見月亮,那麼鵝黃色的、毛茸茸的一輪,只覺得溫柔可愛。

  周彌側躺著,也叫談宴西看。

  談宴西不說話,翻個身,從背後把她摟進懷裡,下巴抵在她肩頭,沉沉的呼吸聲,叫她有種他正分外迷戀她的錯覺。

  -

  兩人睡到半夜,被一通電話吵醒。

  談宴西的手機,且是他的私人號碼。

  他伸長手臂,摸到床頭柜子上的手機,看一眼來電人,是大哥談騫北。

  兄弟兩人之間相處從來尊重對方的社交界限,若非急事,不至於凌晨兩點鐘打來。


  談宴西一面接通電話,一面下床去找拖鞋。

  周彌自然也醒了,眯著乾澀的眼睛,見談宴西坐在了床沿上。

  也不知道對面是誰,他只說了兩句話,一句是「情況如何」,一句是「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談宴西找長褲穿上,轉而撳亮一盞夜燈。

  周彌問他:「怎麼了?現在要回去麼?」

  「嗯。家裡老爺子凌晨送醫院了,現在在ICU觀察。」分明聽似十萬火急的情況,談宴西只是動作迅捷,卻並不慌,還能替她安排:「你接著睡吧,我安排司機明天上午來接你。」

  周彌心裡受用他的周到,但是想一想,受不了自己一個人待在孤山深林里,還要擔心他的行蹤,便也立即爬起來,「我跟你一起回城。你先去前台退房,我收拾東西馬上就過去找你。」

  談宴西看她一眼,沒說什麼,點點頭,穿好衣服之後,簡單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洗了一把臉,就先出門去了。

  屋裡還剩的東西不算多,十分鐘不到便整理完畢。

  周彌推著箱子,回到前台大廳。

  談宴西已將車開到了門口,黑夜裡打著兩束燈。

  他下車來,幫忙放了行李箱在後備箱裡,再回到車上。

  周彌爬上車,這時候才覺得後頸都是緊繃――深夜裡爬起來,山里氣溫低得能呵出白霧。

  下山的路,靜得讓人心悸,被兩側茂密樹冠遮蔽,不見天光,唯獨汽車的近光燈,辟出一道微弱的光明。

  周彌分外厭惡這種不安感,像在奔赴什麼前路茫茫的現世。

  談宴西讓她在車上再睡會兒,她點了點頭,始終毫無睡意。

  一種本能直覺,讓她忍不住回頭張望。

  即便什麼也看不到,但她心裡還在想著那一盆火,那燒木炭的香味和聲響。

  可惜,他們仍然沒有一個獨自的、完整的、不被打擾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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