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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43

2024-08-24 18:49:44 作者: 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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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宴西清早醒來便覺有幾分頭重腳輕。

  前一陣行程急鼓翻鉦似的,催得他連喘口氣的工夫也無。

  先是老爺子那頭,原定了出院時間,臨了狀況又惡化了,現今只能躺在特護病房裡,藥石濟命,好一陣歹一陣的。

  再是那項目即將召開招標會,事關重大,他作為投標方之一的主要負責人,很多事情都得親臨坐鎮。

  此外,新年前後,婚喪嫁娶的事情也多了起來,因談騫北的身份在那兒,很多他不便出席的人情場合,還都得談宴西露面。過去寒暄兩句,飯也不及吃,就得轉場下一家。

  這些都是他慣常的工作,忙歸忙,倒也應付得及。

  誰想到,這種局面下,再給他添一把火的人,居然是衛丞。

  談宴西一通電話過去,氣都不打一處來:人工作幹得好好的,你在這裡頭摻合什麼,嫌我這兒不夠亂是吧?你這麼能,怎麼不去做獵頭!

  衛丞一派幸災樂禍:你也不是人什么正經的家屬,她想換什麼工作,還得經你批准?你勒不住你這小金絲雀,也別胡亂撒潑啊。

  於是,這事兒倒壓過了那些人情關竅,成了他最難受不過、又捋將不清的千頭萬緒。

  他叫莫妮卡去打聽打聽,法國置辦房產送人,得有什麼流程。

  莫妮卡匯報說:門檻倒是沒什麼門檻,但手續流程多少有點繁瑣,而且公寓單間只租不售,那產權是整棟樓的,要買就得都買下來……恐怕,價格不低。

  談宴西:那就買整棟。

  莫妮卡大為震撼,轉頭又去協商,然後再告訴他:業主不肯賣。我懇求了幾次,他都一口回絕。他的房產都是經理人在打理,如果很著急,就只能租了,經理人那兒有託管協議,租賃合同代簽即可。

  談宴西吩咐:租吧。

  於是,便由莫妮卡兩頭飛,領了這租賃協議回來,他在連軸轉的行程里,簽了這協議,再由莫妮卡送過去。

  興許莫妮卡都瞧不過眼這純屬燒錢玩的行徑,這太不是他一貫講求投資回報比的做法了――房子買了是投資,放那兒終究能保值,租賃卻只租了個有限的居住權,到期了什麼也撈不著。

  她便在他簽訂合同之前委婉提醒,找個獨戶的別墅,買了可再照那公寓的樣子做裝修,只是會耽擱一點時間。

  談宴西似沒聽見,眼也不眨地簽了字。

  -

  今日天色灰青,倒沒颳風,只是乾冷。

  談宴西去陽台那兒,開了窗,點了支煙,正心神不寧地抽著,目光瞥見什麼。

  腳步一頓,退了半步。

  他往地上一蹲,朝地板上看一眼,一時間啞然失笑。

  瞧瞧小姑娘的烏鴉嘴――這泡過水的木地板,還真翹起來了兩片。

  他深深地抽了口煙,一時間更覺煩亂。

  家裡頭太多周彌的東西了。

  衣櫃裡給她備的幾身換洗衣服,浴室的牙刷、洗面奶和整套的護膚品。

  前幾天,他還在沙發的縫隙里摸出來一根黑色的發圈兒。

  那時,他剛從衛丞那兒得知,人飛東城的機票已經定了。

  撂下電話的時候,心裡想著,得叫家政過來,把這屋裡徹徹底底收拾一遍,不屬於他的東西,全都打包扔了!

  然而等這狠冷的心情一過,終究也沒這麼去做。

  一會兒,有人來敲門,是談宴西頭天叫莫妮卡幫他預定的早餐。

  談宴西沖了澡,坐去餐桌旁邊,卻不大有胃口,只喝了半杯柳橙汁。

  他今日沒什麼安排,難得空閒,但或許沒這享受清閒的命,待屋裡焦躁得很。

  又點一支煙,想著找點什麼事情做。

  客廳里轉一圈,看見樓層管家前幾天就幫他領回來的一隻包裹。

  挺大一個紙箱,及膝蓋那麼高,靠客廳的牆壁放著,也怪礙眼。

  最近忙得一回家倒頭就睡,始終沒空拆。

  他去書房裡,找到一柄美工刀,回客廳,把紙箱子拆開。

  但只看了一眼便關上了。


  真不覺得意外,這就是周彌的性格幹得出來的事。

  他只是覺得無奈,叼著煙,自顧自地笑了一聲:「瀰瀰,這就矯情了啊。」

  她要「兩袖清風」地走。

  可他也算不得一個好情人,名分一樣都給不了。

  她既沒求著名,連實打實的利也沒撈到。

  這傻姑娘啊,到底圖他什麼。

  -

  中午,談宴西往姚媽那兒去了一趟。

  他左右是閒不住,過去給姚媽解解悶子也好。

  姚媽知道談老爺子在病重,兒孫子女輪番孝敬,照理談宴西沒空往她這兒來,食材都比平日備得少。

  今天他臨時過來了,她叫他先坐著,自己馬上出去買個菜。

  老城的好處,生活設施齊全,外頭走不到一公里就有菜場。

  姚媽去了沒二十分鐘就回來,拎著條鮮魚,喜滋滋說,今日燉豆腐魚湯來喝。

  姚媽手腳麻利,半個多鐘頭,三菜一湯就端上桌了。

  談宴西實則沒什麼胃口,嘴裡覺得淡,嘗不出來什麼味道,只喝了兩盅魚湯。

  姚媽打量著他,「祖宗,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放了碗,起身離開餐廳,一會兒折回來,手裡拿了支耳溫槍。

  給談宴西量了量,38.5℃。

  姚媽知道談宴西的性格,除非自愈不了的病,他輕易不愛去醫院。

  也不勸他,等他吃完了飯,拿了溫水和退燒藥來,叫他先服了,上樓去睡一覺,看看燒退不退。

  她又念叨著:「要不把周姑娘叫過來?我看她在你總能好受點兒。」

  談宴西淡淡地說:「她換工作了,要離開北城。」姚媽一愣,「什麼時候走?把人帶過來啊,我做頓飯當是踐行呢?」

  談宴西不說話了。

  他沒跟姚媽說跟周彌已經斷了的事。

  實在的思緒茫茫,或許是因為發燒,整個人行屍走肉似的,腦袋都不轉動。

  他扶著欄杆扶手,輕一腳重一腳地上樓去,進臥室躺下。

  歪靠在床頭,費力地睜眼,那衣帽間的門只敞開了一線,叫他忍不住想去推開看看,是不是人在裡頭,是不是正對著鏡子換衣服,像一段霜白的月光流淌而下。

  意識近於渙散的邊緣,突然手機響了。

  他急忙接起,卻是莫妮卡,告訴他:那文件,人家又一個閃送送回去了,她剛簽收的。

  談宴西問:「你拆開看看,鑰匙在裡頭嗎?」

  片刻,莫妮卡回復他:「也在。」

  談宴西:「知道了。」

  -

  談宴西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多。

  醒來燒應當是退了,一背的汗。

  他去浴室沖了個澡,換一身乾爽的衣服下樓去。

  姚媽聞聲過來,問他:「燒退了嗎?」

  「嗯。」

  她不放心,拿來耳溫槍再測一次,鬆口氣,「你坐會兒,我去給你沖杯檸檬水――晚飯可有什麼想吃的?」

  「您隨意。」

  談宴西走到窗邊去,一手抄在口袋裡,往外頭看。

  灰白的天色,上空鉛雲堆積,有什么正輕緩地飄落下來。

  細看,原來是下雪了。

  姚媽把檸檬水放在餐桌上,叫談宴西過來喝。

  喊了一次,人沒來。

  喊第二次,人還站在窗前發呆。

  那身影瞧著煢煢落落的,叫她不由地想到他小時候,半大點兒的孩子,作業完成了,就去門口的樓梯上坐著,一邊看書一邊等。

  十回有九回,什麼也等不到。

  姚媽見不得他這樣,心裡發酸,走過去,笑問:「瞧什麼呢?這下雪也沒什麼稀奇的。」

  談宴西沒做聲。

  姚媽待了一會兒,也沒聽見動靜。

  直覺還是就放他一個單獨待著。他是這樣的性格,不想說的,一個字也不會往外吐露。

  她轉身準備走,就在這時,談宴西方出聲。

  「您瞧,我的綠山雀飛走了。」

  姚媽納罕得很:「這時節,哪兒來的綠山雀?」

  談宴西只是笑一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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