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沒想到,隔了一百多天再回來,看到的,居然是這麼破爛的居民樓。
是的,破爛。
以前雖然泛黃但還算乾淨的外牆上,如今被塗鴉了許多意味不明的圖案,樓外的平地上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坑,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炸出來的。
此時此刻,在八樓樓頂還在冒著黑煙……
我呆滯的看著那股黑煙:「那……是不是我的房間?」
在我問李懟懟的同時,樓頂再次炸出一團黑煙,連帶著磚石和水泥塊從頂上|噴|射而出,像一座小火山爆發了一樣,磚石泥塊衝上天又飛速墜落,砸在我身側,我仰頭望著,只見一個磚塊即將落到我頭上,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旁邊倏爾伸來一隻手。
「咚」的一聲,那塊磚重重的砸在李懟懟手上,沉悶而紮實的聲音,如同砸在地上了一般。
我怔愣的看著李懟懟的手,他五指握緊,指關節泛白,只聽「啪」的一聲,磚石直接在李懟懟的掌中碎成齏粉。
隨著這粉末的飄散,來自李懟懟的氣息忽然變得殺氣滿滿。
我咽了口口水,轉頭望了李懟懟一眼。
他收回手,拍了拍手掌,用手背輕輕推了一下金邊眼鏡:「很好很好。這個外星傻子……」他聲音很輕,但殺氣卻令我膽寒。我躲遠了兩步,忽聽樓中傳來一聲李陪陪的大喊:「他媽的!你有本事別讓老子逮住你!」
「哈哈!」一聲猖狂的笑在夜色中的居民樓里響起,一個少年從樓頂黑煙之中衝出,身影仿佛跳入了天上霧蒙蒙的明月之中。
他徑直從樓頂一躍而下,一個炫麗的翻轉,雙膝彎曲,僅單膝跪地,他俯身於地,左手在地上輕輕一撐,一個完美的落地姿勢與起跑姿態就此成型。
他咧著嘴得意一笑,沖身後喊道:「你有本事,就來逮老子啊。」
他雙腿發力,往前一蹬,身影如箭一般向我這邊衝過來。
因為我剛才畏於李懟懟的殺氣,往旁邊挪了兩步,所以我和李懟懟之間有一個能讓人通過的距離,他奔著這個空檔就跑了過來,眼瞅著是要逃了,李陪陪還沒有從樓里追出來。
我聽到我的箱子被人往旁邊一推,滑輪在並不平整的地上滑了一段距離,箱子倒下的同時,李懟懟一伸手,那五指如網,又似如來佛手中的山,往旁邊一撈就把少年的臉抓了住。
李懟懟抓著少年的臉,就勢把他往地上一摁。
「咚」的一聲悶響,少年的後腦勺直接撞在地上,把地撞出了一個坑。
李懟懟屈膝蹲著,一手摁著少年的臉,一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打了個響指,有金光從他指尖冒了出來:「拆遷辦都不敢拆我的房,你敢拆?」
少年仿佛被這一擊打暈了,他在地上躺著,只有喉嚨里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緩了許久,他意識慢慢恢復,一隻眼睛在李懟懟的指縫間睜開。
「房東……」他不甘心的閉了閉眼,「哼,這棟樓里能這麼對我的也就你了……」
「就只有他嗎!」李陪陪人未到聲先至,跟著砸過來的是一塊棺材板,這塊棺材板來得急,李懟懟眉頭一皺,往後一撤,他在一片塵土飛揚之中拍了拍袖子。
李陪陪氣喘吁吁的站在棺材板旁邊,待塵埃褪去後,她把棺材板往旁邊一扔……
地上躺著的,是已經徹底被砸昏過去的少年。
「哼,跟你爸爸狂?也不看看黃曆。」陪陪一撩頭髮,傲然一笑。
我心裡嘀咕著,棺材板都撈出來了,看來陪陪也是氣急了。
「李懟懟,今天算你回來得及……」陪陪轉頭,這才掃見了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我,她一愣,眨巴著眼盯了我許久,然後才不敢置信的喊出我的名字,「小……小信?」
「陪陪。」我撓撓頭,「我要搬回來了。」
「呀!」李陪陪一聲高呼,衝過來就把我摟進懷裡,將我的臉狠狠摁在她兩個洶湧的波濤之間,在我氣都沒喘上一口的時間,抱著我原地轉了三圈,「我小信要搬回來了!」她放下我,馬不停蹄的對著後面的居民樓大喊,「美美!小狼!你們都給我下來!小信回來了!」
然後我就看見黑燈瞎火的居民樓瞬間亮起了幾盞燈,一樓的衛無常,三樓的美美,六樓的老巫婆,七樓的小狼。
我看見他們人影在陽台上一晃,幾個人就從陽台上紛紛探出了頭來。
看到他們,我心底莫名一暖。
「喲,我還以為不回了呢。」老巫婆敷著面膜揶揄我。
小狼開心的看著我,喊了兩聲「小信!」
衛無常則冷靜的站在窗口,對我點了點頭:「蘇姑娘。」
美美幾個月不見,胖回去了一點,她身邊站著阿季,阿季幫她剝好瓜子放在掌心,她現在連殼都不用磕了,就往嘴裡吃:「小信,我剛聽樓上打架呢,動靜不小,你那屋還能住嗎?不行來我屋唄。」
旁邊的阿季皺了下眉頭,這才把目光從瓜子和美美身上挪開,瞪了我一眼。
我抽了下嘴角:「不了吧……」
「小信和我睡。」陪陪抱著我,一直不肯撒手,「房子修好前都和我睡,誰也不准搶,李懟懟,你也不准搶。」
李懟懟瞥了我一眼,一轉頭:「求之不得。」他說完打了個響指,指尖轉出金色的繩子,將地上暈過去的少年纏住,拖著他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李陪陪在背後對他吐舌頭,學著他的模樣說:「求之不得。裝吧裝吧。」李陪陪轉頭看我,忽然曖昧的笑了笑,「我還以為李懟懟有多能忍呢,你看,這還不是忍不住。來小信,今晚睡我的棺材,讓我來和你八一八這幾個月,你錯過的精彩。嘿嘿嘿。」
我頭一次和陪陪擠棺材睡。
因為我的房間確實不能用了,地板和天花從七樓開始穿了個大坑,不知道是那個外星少年研究的什麼玩意兒給倒騰出來的,牆根從八樓到一樓裂了個大縫,依我來看,整棟樓都有些搖搖欲墜,但這些非人類一點都不在意,我也只好強裝鎮定。
陪陪住八樓的另一側,睡在她的棺材裡,就算樓塌了,我們也是落在最上面的。
其實陪陪也沒和我八卦什麼東西,無非就說了一下,這幾個月吸協的工作流程,主要包括李懟懟的工作流程。其中她認為,李懟懟這幾個月,最主要就幹了一件事,那就是——
「替你出氣。」
替我出氣。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這也是我萬萬想不到的。小信,你敢信嗎?他沒有抓到林子書,但如果林子書之前是只鳳凰,李懟懟徒手將這隻鳳凰,拔成了雞。讓驕傲的鳳凰永遠被壓制著,永遠飛不起來,這比抓了他,更讓他難受。」陪陪說這話的時候,莫名的帶著一種得意,「少說二十年,多則五十年,這些流離者,不敢再踏進重慶半步,哦,或者說,不敢再踏進李懟懟的轄區半步。林子書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