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陸嶼把自己的戲份壓縮再壓縮,連帶著劇組裡的人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劇組本來就快要殺青,這樣緊趕慢趕,沒過幾天他的部分就結束了,還剩下一些零散的鏡頭,謝陸嶼就不管了,留給劇組慢慢拍。
他回去當天剛下飛機就給顧青池打了電話。
「今天晚上我就空了,跟咱媽的晚飯可不能再推了,你還在學校吧,我晚上待會去接你,然後咱倆一起回家。」
謝陸嶼自打知道顧夫人要請他去家裡吃飯之後就一直很積極,恨不得當天就飛回去,只是顧青池知道他在拍戲,堅持等謝陸嶼拍完戲再說。
顧青池被謝陸嶼念叨了那麼些天,這時候也鬆了一口氣。
「嗯,那就今天晚上,我等會兒去給媽媽打電話。」
電話快要掛的時候,謝陸嶼突然問道:「你說,到時間我喊媽呢還是喊伯母呢?」
顧青池笑了半天。
「你不知道那還天天在電話里喊咱媽咱媽。」
謝陸嶼一緊張就容易絮絮叨叨的。
「不是,主要是在我心裡進行的關係進展比較快,我怕咱媽不適應,那不太合適的話,我還是先叫著伯母,以後再改,不能沒規矩……」
「那我們兩個上次算不算沒規矩?」
謝陸嶼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
「哪一次啊?」
顧青池非常耿直。
「就是那天在沙發上你跟我做的那一次,還有在地毯上,還有浴室——」
「停停停停!」
謝陸嶼左右看了看,口罩下面的臉一陣陣發燒。
他找了個沒什麼人的角落,面對著牆角。
「這不是去往幼兒園的車,司機叔叔,我得下車。」
顧青池司機非常困惑:「你在害羞嗎?但是這都是你要做的啊,是你要在沙發上地毯上還有浴室里做……」
顧青池只是開了個頭,後面就完全是謝陸嶼自己發揮,謝陸嶼那時候騷話還一堆一堆的,最後沙發套換了新的,一整塊地毯也都報廢了。
顧青池覺得自己有理,振振有詞。
「你還說舒服,還說好熱——」
「哎哎哎!」
謝陸嶼提高了聲音,連忙打斷,又四處看了看,發現周圍沒有什麼人才放心了一點。
但是打斷了卻發現無從反駁,因為這確實都是他做出來的事情,這幾句還算好的了,之後說的話還更過分,他最後半天憋出無力的幾個字來,幾乎是乞求的語氣了。
「要不別說了吧……」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角落裡蹲了下來,悄悄紅了一張臉,要不是他現在戴著口罩跟帽子,領口也豎了起來,變裝的嚴嚴實實,就能看出他脖子那一塊也在泛著紅色。
謝陸嶼平時臉皮厚,別人很少有厚的過他的,但那是他不覺得需要害臊,他覺得羞恥的時候臉紅的比誰都厲害。
這方面就是謝陸嶼覺得需要害臊的一方面,他自認在這方面比較傳統保守,在床上理智就沒了,也沒什麼害不害臊的,一旦下了床就開始理智回歸,只在床上流氓,床下紳士。
但他碰上的是顧青池,跟謝陸嶼恰好相反,顧青池壓根就不覺得這是需要羞恥的事情,從頭到尾就坦坦蕩蕩,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謝陸嶼蹲在角落裡,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
晚上很快就到了,謝陸嶼西服革履,全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他去把影帝獎盃捧回來的時候也沒那麼講究。
他先開車去接顧青池。
比起謝陸嶼的鄭重,顧青池穿的很就隨便,體恤跟有著很多口袋的五分褲,頭髮捲成彎彎的綿羊卷戴了副墨鏡,靠在副駕駛上,嘴裡還嚼著口香糖,看起來有些輕佻,又有些奇異的生疏感。
謝陸嶼在顧青池上車的時候側了下頭,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接了新角色?」
「對,從今年放假就開始拍,拍兩年。」
謝陸嶼估計了時間。
「主演?挺好,劇本讓人看嗎?我想看看。」
謝陸嶼有點擔心角色負面情緒太多。
「讓,在我宿舍,以後有空帶給你。」
說話的功夫就已經到了目的地。
兩個人動作幾乎一致的解安全帶,下車甩上車門,去後備箱拿了謝陸嶼準備的禮品之後就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全程都沒有什麼交流,默契的不需要言語。
顧父跟顧斜在廚房,顧夫人就坐在客廳里,見到他們兩個進門就站了起來。
謝陸嶼一手提著禮品盒,他還買了束花,一大捧抱在懷裡。
「伯母晚上好。」
顧夫人先跟謝陸嶼打了聲招呼,才喊了一聲小乖,然後就很驚喜的看著謝陸嶼懷裡的一大捧花。
「哎呀,是禮物,還有花是給我的嗎?真漂亮,謝謝小謝了,我最喜歡禮物,也喜歡花。」
顧夫人當時就把花抱了過來,整理了一下放進了花瓶里,又去看禮物,給顧父跟顧斜的都放在了一邊,她就看自己的——是張品牌時裝季度票。
「上次小謝給我的時裝秀門票就很好了,老有其他家的小姐太太問我哪裡拿到的,這個牌子我也很喜歡,小乖的衣服也有很多是在那裡買的。」
看著謝陸嶼還站著,顧夫人擺擺手,趕他去沙發那邊。
「你跟小乖去坐,就當自己家一樣,等會兒飯就做好了,小乖去拿冰激凌跟小謝先吃一點,我去看一看。」
一般平常的時候都是王媽跟李媽做飯,偶爾不在飯點顧父跟顧斜會做,這種家庭聚會也都是顧父跟顧斜做,顧夫人講完就去廚房了。
謝陸嶼挨著顧青池坐下來,壓低了聲音跟顧青池講話。
「你家氛圍真好。」
顧青池也跟著他小聲說話。
「我也覺得,你想要什麼口味的冰激凌?」
「你媽媽好溫柔。」
「我也覺得。」
顧青池又補充了一句。
「咱媽。」
謝陸嶼就眉眼彎彎,更小聲說道:「我做飯也挺好的,等以後我可以跟你爸還有你哥哥一起做飯。」
「那你要冰激凌嗎?」
「要。」
謝陸嶼一路都是自己昂著頭走過來,無論遇到什麼,從來沒有人說過給他拿冰激凌這樣的話。
……
謝陸嶼自打來了那一次做客之後,之後再去就放鬆了很多,漸漸就不用邀請,自己就會去跟顧青池去了,再之後就不用跟著顧青池,自己有事沒事兒就去一趟,跟回家一樣。
家庭聚會也一次不落,現在每次去已經會自覺跟顧父還有顧斜一起窩在廚房了。
顧青池家的氛圍實在是很好,是謝陸嶼小時候一直夢想中的那種家庭生活。
顧夫人也越來越覺得謝陸嶼挺不錯了,顧父跟顧斜都不是話很多的類型,雖然給人感覺很可靠,但有時候就顯得悶了,顧青池好一些,會甜甜蜜蜜的講話,也不是不好,但有時候就算幾人都在家也是顧夫人戳一下說一句,讓顧夫人覺得就算家裡那麼多人也有些無聊。
而謝陸嶼不是,他是那種很會活躍氣氛的人,一個人頂兩個人,謝陸嶼會本能的拋話題給別人,他會將所有人都帶動的參與進來,有他在,連帶著顧父跟顧斜也能多說兩句,他還很會玩兒,聚會小遊戲花樣百出,連聚會方式都豐富了很多。
顧夫人現在已經把謝陸嶼拉進了家庭微信群,兩個人還經常打電話聊天,聊顧青池聊最近又出了什麼時裝,哪家誰誰又怎麼了,謝陸嶼消息靈通,什麼都知道,而顧夫人挺喜歡聽別人講一講她不懂的事情。
今天就又是一個周末,家裡幾個人都沒事兒,約好要聚餐,就在院子裡燒烤,顧夫人很興奮,一早就準備好了食材,曬了照片在群里,催他們早些回家。
顧父跟顧斜都回復馬上回去。
顧青池在上課,謝陸嶼在外邊等著接他,謝陸嶼就在車上跟顧夫人打電話。
「伯母,今天下午我跟小顧得去一趟醫院,可能晚點到,醫生上次說今天去一趟看看的。」
顧夫人不放心的問了一下。
「以前都是定期去的,現在怎麼突然要去,是不是小顧有什麼事,這個病不是會很容易復發嗎?」
「您別急,我聽醫生意思說情況不錯,情況很穩定,不能就復發,我尋思應該要換什麼藥,小顧以前吃的那個藥不是有點頭昏嗎?」
他安撫好顧夫人,正好顧青池就出來了。
醫院離的也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謝陸嶼等在醫生會診室外面,本來坐在凳子上,沒坐幾分鐘就又站起來靠在門邊,雖然他跟顧夫人那麼說,但他其實心裡也沒底,他還在忐忑,旁邊門開了,謝陸嶼立刻直起身體。
「怎麼樣,醫生說什麼了?」
顧青池看著他笑。
「醫生說我能停藥了。」
謝陸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側頭又重複了一遍。
「什麼?」
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顧青池剛剛說了什麼。
顧青池從那個深淵裡爬出來了。
謝陸嶼一路看著顧青池掙扎痛苦,看著他奔潰,看著他將自己弄的傷痕累累,看著他每天所有的力氣都用來讓自己活下去。
他多少次本來好好的,也許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忽然眼淚就流滿了面龐,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他只是坐在那裡,像個精美的雕像,仿佛對這些已經麻木。
而最讓謝陸嶼難過的是,他只能看著,不能分擔一絲一毫。
現在,顧青池終於擺脫了曾經如影隨形的陰影。
謝陸嶼有很多想說的,他想大喊出聲,他想訴說自己的喜悅,但他最後都沒講,他只是上前去牽住了顧青池的手。
「走,我們回家吃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