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退讓,西涼都督府
烏蕃大軍下高原,本意是想揚威北境,以武力護持佛法傳播,結果卻在第一步就碰得頭破血流。
武威一戰,十萬烏蕃精銳被夏軍剿殺過半,共有四萬多人被俘或者投降,其中還有上萬戰力極強的僧兵。
真正從峽道突圍的只有寥寥數百人,主要將校全軍覆沒,巴特爾選擇戰至最後一刻。
只是他到死沒想明白,為什麼眾佛修以生命為代價請出佛陀,烏蕃軍的結局還是沒有一點改變。
佛道在天庭最輝煌的時刻,曾經占據半壁江山,那是人間殘餘佛修堅持下去的信念,佛道勢必會再度昌盛。
可如今西天佛陀降下意志,居然坐視佛土淪陷,信徒死傷慘重仍舊不管。
一萬僧兵明明可以死戰到底,最終選擇投降,就是太過失望。
是不是他們被諸佛拋棄了,烏蕃不再是諸佛欽定的佛國?
巴特爾作為萬里無一從底層爬上來的帥臣,智慧深藏,自然猜到他們崇敬的佛與夏王達成了某種協議。
能挑明嗎?不能。
他懼怕給諸佛帶來更嚴重的後果,如果死就是協議條件,那他們就只能去死。
鐵馬秋風大散關。
自秦州開疆設立以來,這座位於秦州邊境的雄關就深受矚目,歷代王朝亂世關城都要易手數次。
北境潛龍要借大散關扼守西蜀乃至作為入蜀橋頭堡,而西蜀潛龍旦有絲毫出蜀野心,也必然會想辦法突破大散關於秦州立足。
以往交戰歷史中,憑藉地利以及人和的優勢,多是占據大散關的守方取勝。
西蜀潛龍往往都要拖到一統域內後,才會有時間和心思出蜀,那時有實力的北境潛龍早已占據秦州,並且將大散關之類的邊境雄關經營妥善。
入蜀難,堵住蜀川卻是不難。
杜宇得自家好兒子相助點破氣運之迷,拿下巴劍二州後不顧嘴邊的平原地區,反而耗費大量國力攻伐秦嶺。
這不僅是為了破除氣運大勢上的鎖龍局,更是吸取前人秦州難攻的教訓,從實際形勢考慮。
周柏的動作實在太快,三年兩州,眼看一個強大的王國就要和巴國接壤,讓杜宇不得不提前考慮遏阻夏國擴張之勢。
誰說夏國一定會先下北境,萬一野心膨脹攻入西蜀,基業顛覆就在眼前。
而且不趁現在拿下大散關及其身後的鎮西、金城等郡縣,等夏國在秦州統治穩固,未來再想自北境出蜀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價。
占領秦嶺諸道,只是守住蜀地門戶,擁有面對北國時自保的能力,掌握有蜀外之地才算是有望九五的真龍種。
西蜀盆地再向西就是廣袤的烏斯高原,其間有崇山峻岭相隔,比秦嶺還要險絕綿長數十倍。
所以自古蜀時期開始,兩地雖偶爾有過交流,但彼此從未有兼併擴張的想法,實在是天險難越。
世代居於叢林的山民橫跨一次兩域,都可能丟掉性命,行走大軍更是不可能,非戰傷亡過大,糧草後勤也完全跟不上。
杜宇付出官爵氣運請蜀地宗門出手,他們以修為高深之輩充當暗探及信使,提前得知烏斯域的變動,這才得到一次布局先機。
烏蕃意圖立足中原,以強大的武力護佛,無可避免要與夏國碰撞。
而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秦嶺群山苦熬一年有餘,血戰拿下劍閣、金牛、斜谷等諸道關寨,就是因為聚兵方便。
事實上,前期進展也都在杜宇的預料中。
烏蕃先鋒突入秦州奔襲大散關,夏國有所防備,可主力被偽秦王拖住,只能以少數精銳守城。
接連數日血戰不休,雙方均是死傷慘重,西北僕從軍在蟻附攻城中被打碎了骨頭,周柏賴以起家的伏魔軍也在大散關上徒勞損耗。
一共五千伏魔卒,打到同治九年結束,折損接近半數。
同治十年一月三日,秦嶺東北側山麓,一座座堅固龐大軍寨聯結成營。
若觀氣察之,只覺此間軍勢強烈浩蕩,如據山猛虎,隨時要下山大開殺戒。
這裡正是巴軍聚兵之處,八萬雄兵操練整備,無數糧草輜重堆積如山。
秦嶺群山仍有殘餘山頭尚未肅清,出征大軍也需要穩固的後方,故不惜代價打造穩固營盤於此。
萬一無法在秦州立足,甚至兵敗而回,還有一道防線用於接應。
當然,這是杜宇給國內和軍中部下的說法,他其實自己也滿腹疑惑。
本來碰上年關,就需要犒勞不能回鄉過年的士卒,這導致還未正式開戰,輜重物資就已大量消耗。
杜宇攜親衛杜望白登高望遠,俯察秦州平原,兩父子談話時最忠心的侍衛也不能靠近。
「夏國及烏蕃兩敗俱傷已成定局,我軍後發占盡優勢,如此是否過於穩重,劍州巴州的糧運到這邊留不住三成。」杜宇看著崎嶇山道上一隊隊辛苦運糧的士卒和民夫,不解詢問道。
他手上捏著一封國內大臣送來的書信,裡面內容很多,或是某家豪強造反,又或是某地糧倉已經空虛,甚至提及幾個兒子的小動作。
總之都是在旁敲側擊地提醒糧食不足,還有君主久懸於外,應速戰速決回都坐鎮。
杜望白負手遠眺,時不時看看西北,時不時看看大散關方向,眼中靈光閃爍,無形的氣運形勢盡數瞭然於心。
他沒有回答杜宇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父親難道不覺得奇怪?」
「你是說兩軍援兵為何遲遲不到?!」杜宇作為蜀地蛟龍,立馬就反應過來杜望白在說什麼。
時時對秦州形勢保持關注的巴國,除開大散關交戰的偏師先鋒,短短几天對於兩軍的其它動向居然失去掌控。
按理說這是常態,因為烏蕃和夏國都是當世大國,氣運雄厚,一旦動真格自然有相應的遮蔽手段。
但杜望白現在提出來,杜宇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烏蕃之政治軍事體制尚且不知詳情,可細察夏軍以往戰績,前線交戰接近七晝夜,支援怎可能遲遲不至?」
不等杜宇說話,杜望白接著仿若自問自答地說道:「夏國再富有,伏魔軍精銳也不會白白丟在大散關,而夏王此人是天庭諸仙班都無法預測的變數,面對烏蕃強敵必然會有後手。」
在巴國不插手的情況下,秦州氣運本來是三分之局,夏國一方,烏蕃一方,燃燒大旭炎運最後一搏的秦王府也算一方。
不過最近幾日杜望白推衍天機,察覺氣運大勢變化極快,似呈鼎革抵定之局,這說明其中有一方可能取得重大進展。
秦州大軍雲集龍氣勃發,人道意志時時關注,只能判斷個大概,是以他直接假設周柏布局成功。
「聽聞烏蕃國是西天佛陀扶持,現在突然出手,最少也能攻下大散關和一兩個秦郡吧。」
「東西兩益天府平原被孟吉全部占領,如今已然建制自稱蜀公,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杜宇眉頭緊皺,作為白脈扶持潛龍,自是知曉不少隱秘。
有志於蜀地王者,居然被人搶走名位,心中不知積蓄多少不甘和憤怒。
「八萬人,夠了,下山叩關吧。」杜望白看了一眼杜宇,微微頷首道。
「這?」杜宇有些不可置信。
杜望白淡淡道:「爭龍爭龍,九死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無論那位夏王有什麼謀劃,我們總得見一見。」
「如無法從北境出蜀,回頭全力經營江州也是一樣。」
……
同治十年一月五日,八萬巴國精銳如猛虎下山攻入秦州,沿途烽燧軍寨無法阻攔。
然而等幾天後他們趕到大散關外,卻看到令人無比震驚的一幕。
浩浩蕩蕩,漫無邊際的人潮自西北而來,捲起的黃沙被寒風一吹,遮天蔽日。
不是想要鯨吞秦州的烏蕃大軍,也不是聚群遷徙的草原部民,足足二十萬人,全部是隸屬夏國的軍卒。
咚咚咚,急促的收鼓鳴金聲在大散關外的曠野迴蕩。
還在衝擊蟻附沖關的烏蕃軍卒,看到西北方向的二十萬夏軍被嚇破了膽,一個個屁股尿流滾回營寨。
夏國哪來的二十萬大軍,還是從西北趕來,那邊可是烏蕃國的地盤,烏蕃主力也在路上。
莫不是……無數烏蕃人心中充滿恐慌。
不等烏蕃先鋒軍的將校討論出個結果,夏軍便馬不停蹄發動了攻勢。
圍三闕一,二十萬大軍齊攻,這是夏軍少數以兵力優勢平推的戰役。
半個時辰不到,烏蕃先鋒大營被攻破,除開萬人敗兵被驅趕而走,其餘西北僕從軍幾乎是成建制投降。
堅固營地和數萬兵馬,即使二十萬大軍來襲,按理也能堅守幾日。
但誰讓這些僕從軍根本不想打了,來攻擊營盤的夏軍不是別人,而是西北諸國之人,有武威、古浪、永登、西海……
各種鄉音相雜,還有本國貴族乃至國主的親自勸降,實在無法刀兵相向。
另外還有少數烏蕃中軍的降兵拿著刀劍嗷嗷猛衝,武威一戰直接打服了很多人,現在他們只為建立功勳,取得夏民戶籍。
「投降免死……爾等不要反抗,西北諸國已經歸附大夏,烏蕃主力覆滅……」
各種「謠言」般的喊話,卻讓人深信不疑,誰叫是自家人現身說法。
風捲殘雲,等巴軍想要插手戰局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並且夏軍還驅趕敗軍往秦嶺方向衝擊,目標可想而知。
「二十萬大軍只有三萬是衣甲鮮明的夏軍本部,我們有八萬以逸待勞,或可一戰。」
「夏軍來勢洶洶,宜暫避鋒芒。」
「夏國奉行精兵之策,現在裹挾大軍,必是實力空虛,當戰!」
「請君上速速決斷,一旦潰兵衝擊軍陣,我們想走都難。」
三里外一處土坡,巴軍列陣相持,諸多大將觀察局勢後給出建議。
總體來說主戰派占據多數,耗費這般大的功夫,如果不戰而走實在不甘。
「夏軍攜大勝而歸,士氣正盛,有本部為骨,即使西北之軍疲弱,也要當做強軍對待。」
「大帥,側翼飛鳥群飛,地脈異動,或有騎兵軍團在潛藏靠近。」杜宇的扶龍術士遙指遠方,那裡黃沙滾滾看不清敵人。
杜宇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杜望白,手掌背在身後幾開幾合。
「大帥!」
「唉,就算勝也是兩敗俱傷,令白杆軍斷後,撤吧。」這時杜宇再看了一眼杜望白,其仍舊無聲。
王見王,終是一方避讓麼。
一月十一日,夏軍全殲烏蕃東征之軍,逼退巴軍,取得全勝。
一月十五日,夏軍攻入秦嶺,於劍閣道與巴軍對峙。
接連幾日兩軍戰事不休,周柏敕封七座軍寨之主為鎮山校尉,順勢占據陰平小道,於鎖龍之處紮下釘子。
一月二十日,夏國內閣明發天下,西北擴土萬里,號召有志之士建設新地。
大夏設立西涼都督府,下轄西北八郡,三年之內如教化西涼,化夷為夏,將改立涼州。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時隔一百多年,中原再度擴土,可容數千萬人族繁衍生息,這是何等的豐功偉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