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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二十三 崔浩02

2024-08-24 20:33:17 作者: (北齊)魏收
  泰常元年,司馬德宗的將領劉裕征伐姚泓,水軍從淮水泅水入清水,打算由黃河逆流西上,向國家借路。召令群臣計議這事。外朝的公卿大臣都說:「函谷關號稱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劉裕的船隻步兵,怎麼能入關?如果我方在他的背後掩殺,他的歸路很艱難。如果登上黃河北岸,他的行動就容易。揚言征伐姚泓,意圖難以猜測。借給他水道,但敵人不可放縱,應當先發兵在黃河上游阻截,不讓西去。」又在內朝官員中計議這事,與外朝大臣意見完全相同。太宗打算採納它。崔浩說:「逭不是上策。司馬休之等人侵擾他的荊州,劉裕切齒憤恨由來已久。現在姚興已死兒子惡劣,趁該國危亡去征伐它,我看他的心思,一定是想攻入函谷關。剛猛急躁的人,不考慮以後的禍患。現在如果阻斷他西去的道路,劉裕必定上岸北犯,這樣就使姚興平安無事而我方卻受攻擊。現在蠕蠕入侵,百姓糧食又不足,不可發兵。發兵奔赴南方就會有北敵進攻,如果救援北方那麼束部又有危險。不如借給劉塋水道,聽任他西進,然後發兵阻斷他束歸的道路,這是所謂卞莊刺虎,一舉兩得。如果劉裕得勝,一定感激我方借路;如果姚氏得勝,也不失救援鄰邦的美名。即使劉裕取得關中,相距遙遠而難以固守,他不能固守,最終是我們的領土。現在不用兵馬勞頓,坐觀成敗,使兩虎相鬥而獲長久的利益,是上策。為國家著想,應擇利而行,怎麼顧惜婚姻,而酬謝贈送了一位女子呢?假使國家放棄旦山以南,劉登一定不能調集昱越地區的兵馬與政府的軍隊在黃河以北爭奪和防備,顯然可知。」計議的人還說:「劉裕西入函谷關,就會進退無路,腹背受敵;往北上岸而姚迅的軍隊一定不會出函谷關援助我方。揚言西行,意在北進,是形勢決定的。」太宗於是採納群臣的意見,派長孫嵩調兵阻攔他,在畔城交戰,被蠻嬤的將領苤超互打敗,兵士多數受傷。太宗聽到消息,遺憾沒用崔浩的計策。

  二年,司馬德宗的齊郡太守王懿來投降,上書獻策,聲稱劉裕在洛陽,勸說皇上派兵斷其後路,可不戰而勝劉裕。建議呈上,太宗褒揚他。適逢崔浩在前面講解典籍,太宗問崔浩說:「劉裕兩伐,先頭部隊已到潼關。這事情怎麼樣?以你的看法,事情能不能成功?」崔浩回答說:「過去姚興好虛名,但是沒有實用價值。兒子姚泓又失敗,眾叛親離。劉裕趁他危急,士卒精銳將領勇猛,以我看來,一定能戰勝他。」太宗說:「劉裕的軍事才能比起慕容垂怎樣?」崔浩說:「劉裕強些。」太宗說:「姑且說說他們的情況。」崔浩說:「慕容垂憑藉父親和祖父做君主的資本,生下來就尊貴,同族人歸附他,像夜晚的飛蛾飛向火光,稍加依賴,便足以立功。劉裕出自貧賤之家,沒有一尺土地的資本,沒有依託一名士卒的效力,奮臂高呼而滅掉桓玄,在北方捉拿慕容超,在南方挫敗盧循等,偽晉衰敗,於是執掌國家政權。劉裕如果平定姚泓而還,必定篡奪君位,這是形勢決定的。秦地民族摻雜,是貪殘暴虐的地方,劉裕也不能固守。風俗不同,人情難以改變,要想在三秦地區推行荊揚地區的教化,好比沒有翅膀而想飛,沒有腳而想走,是不可能的。如果留下軍隊守它,必定被敵人利用。孔子說:有道德的人治國百年,可以使殘暴的人不作惡因而廢除死刑.現在對於難以控制的秦地,劉裕在一二年間怎麼能做到呢?暫且可以捲起甲衣整飭軍隊,休養民力防備邊境,等待他歸去,秦地也終究將為我國所有,可以輕易地守住。」太宗說:「劉裕已攻入函谷關,進退兩難,我派精銳騎兵向南襲擊彭城、壽春,劉裕又怎能依靠自力有所建樹?」崔浩說:「現在西北二敵未滅,陛下不可親率大軍。雖然軍隊規模大,卻沒有韓信皇起那樣的將領。旦王蠍有治國的才能,沒有攻取的能力,不是劉裕的對手。我以為不妨暫緩。」笑著說:「你已經考慮成熟了。」崔浩說:「我曾私下衡量近代人物,不敢不向朝廷呈報。如王逼治國,是珏堅的笪仲;慕容玄恭輔佐年輕的君主,是蔓查膛的霍韭;型塋平定叛亂,是.司馬德宗的曹操。」太宗說:「你認為前代國君怎麼樣?」崔浩說:「我管窺天象,怎能見識天空的廣闊。即使如此,太祖用漠北地區淳厚質樸的人,南入中原,變風易俗,教化遍及四海,自然與伏羲神農並列,我哪裹能形容。」太宗說:「屈丐怎麼樣?」崔浩說:「屈丐國家滅亡,獨身一人寄居他鄉,受姚氏扶持。不思量與強鄰結為同黨,報仇雪恥,卻輿蠕蠕結下怨恨,背棄姚興的恩德,暴發的小人,沒有大謀略,卻這樣殘暴,終究為他人所滅。」太宗很高興,談到半夜,賜給崔浩皇上用的縹醪酒十觚,晶瑩明澈的戎鹽一兩。說:「我體味你的話,就像這鹽酒,所以與你同享它們的美味。」

  三年,彗星在天津星座出現,入太微星垣,經北斗星,環繞紫微垣,進入天檣星座,八十多天,到銀河後消失。太宗再次召集各位儒生和術士詢問遣事說:「現在天下沒有統一,四方如高山峙立,災禍的應驗,將在哪個國家?我很畏懼它,盡情地說,不要有什麼隱諱。」都一致推舉崔造回答。崔浩說:「古人說,災異的產生,由人引起。人沒有過失,災禍不會自己興起。所以人有過失於下,災異就顯現於上,上天反應人事所經常出現的天象,百代不變。《漠書》記載王菱篡位之前,彗星的出入恰好與現在相同。我國君主尊貴臣子卑下,上下有序,百姓沒有謀反的意圖。偽置衰敗微弱,君弱臣強,累世衰敗,所以桓玄強奪君位,劉裕執掌政權。彗星和孛星,邪惡之氣滋生,這是偽晉將亡,劉裕篡位的反應。」眾人沒有誰能改變崔浩的主張,太宗認為很正確。五年,劉裕果然廢黜他的君主司馬德文而自立為君主。南方軍鎮上呈劉裕因改年號頒布的赦令文告。當時太宗已去東南的潟鹵池射烏,聽到消息,用驛馬傳召崔浩,對他說:「往年你說的彗星的預兆應驗了,我從今天開始相信天道。」


  起初,崔浩的父親病重,崔崔因而剪斷指甲和頭髮,夜晚在庭院中禱告北斗星和北極星,為父親請命,懇求拿自己來代替,叩頭叩得流血,一年多沒有停止,家中的人罕有知道的。到父親去世,居喪盡禮,受到人們稱讚。繼承爵位為白馬公。朝廷的禮儀、褒獎的文告策書詔令、統軍治國的書牘,都經過崔浩。崔浩能寫雜說,不擅長寫文章,但是關注制度、音韻格律及經學的學說。撰寫家祭法,安排五宗,祭祀的禮儀,豐儉適度,義理可取。打心眼裹不喜歡《老子》《莊子》的書,常常讀不到幾十行,就放下,說:「這些虛妄的說教,不近人情,一定不是老子所寫。老聃通曉禮儀制度,仲尼還效法,怎能創作敗壞常理的書籍,來危害前代賢明君王的教化。這就是袁生所說的婦人筐篋中的物品,不可在朝廷上宣揚。」 太宗常有小病,怪異屢次顯現,於是派宮中近臣秘密地問崔浩說:「《春秋》說:流星在北斗處出現,七國的君主都將有不幸的事。今年H食出現在胃宿和昴宿,完全對應趙代地區,我病了一年,治療沒有減輕病情,擔心一旦離開人世,皇子們都年幼,該怎麼辦呢?請為我設想身後之事。」崔浩說:「陛下春秋正富,帝業正昌盛,修德可以除災,有希望逐步痊癒。況且顯示徵兆的天象高遠,有的消退有的應驗。過去宋景見災異而修德,火星向後退移。願陛下排遣各種憂慮,使心神安寧並保持身體安適,享受幸福,不要因為愚昧的說教,致使損傷陛下的精神。如果不能不說,敢請陳述不明事理的言論。從本朝興起,不重視立儲君,因此永興初年,國家危險。如今應當早立太子,從公卿大臣中選拔忠誠賢良素來為陛下所信賴的人擔任師傅。存在陛下心中的身邊誠實可信的大臣用作賓友,入朝總理萬機,出外統領軍政,代理國事從君出征。大權在手。如果這樣,陛下就可以清靜無為,保養精神,進用醫藥。百年之後,國家有成年君主,百姓有所歸屬,就會使壞人斷絕邪念,邪惡的人無所覬覦。這是萬代的好制度,杜絕禍患的重要措施。如今長皇子托腿盡,年滿十二,聰慧通達溫良謙和,是眾人情感所系,及時登太子之位,是天下的幸運。立長子為太子,是禮儀的重要原則。如果必須等到他們都成人了再選擇,顛倒長幼秩序,後果嚴重。從古以來,史籍所記載,興衰存亡很少不由此的。」太宗採納了他的建議。於是派遣崔浩舉冊書祭告宗廟,任命世祖為國家的副主,留居正殿臨朝聽政。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面朝西坐在束廂;崔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面朝束坐在西廂。百官各司其職聽從政令。太宗避居西宮,時常暗中觀察他們,聽他們決斷朝政,很高興,對身邊的侍臣說:「長孫嵩是年老有德的舊臣,依次事奉四朝,有保全國家的功勞;奚斤雄辯有智謀,遠近聞名;安同理解世情,熟悉世事;穆觀通達施政的要領,明白我的旨趣;崔浩博間強記,精通天人之間的關係;丘堆雖然沒有大的才能,然而辦理公事專心恭謹。用這六人輔助,我與你們巡行四方邊境,討伐叛逆的人懷柔順服的人,可以實現統一天下的志願啊。」群臣不時陳奏疑難問題,太宗說:「這不是我所知道的,應當由你們的國主決斷。」

  適逢聽到劉裕死的消息,太宗打算攻取洛陽、虎牢、滑台。崔浩說:「皇上不計較劉裕的暴發,接納他的使者和貢物,劉裕也恭敬地供奉皇上。不幸現在死了,乘人之喪征伐,即使成功也不美好。《春秋》:晉國士丐統領軍隊進犯齊國,聽說齊侯去世,隨即回師。君子稱讚他不攻打喪君之國,認為恩惠足以使孝子感激,道義足以使諸侯感動。當今國家還不能一舉而平定長江以南,應該派人弔唁,慰問無依無靠的人,撫慰受難者的災難,傳播仁義,這是德行高尚的人所做的事。如此,就使教化遍布荊揚地區,南方珍貴的銅象牙羽毛,可以不求而自行到來。劉裕剛死,黨羽沒有背離,派兵到達宋國邊境,必定相繼抵禦抗擊,我軍不一定能成功,不如推遲行動,等待他們惡貫滿盈。如果宋國的重臣爭權奪利,必然引發混亂,然後派遣將帥揚我軍威,可以不煩勞士兵,就取得淮水以北的土地。」太宗決心南伐,責問崔浩說:「劉裕趁姚興死而滅掉他的國家,我趁劉裕死征伐宋國,為什麼不可以?」崔浩固執地說:「姚興死,兩個兒子互相爭鬥,劉裕才征伐他。」太宗十分惱怒,不接受崔造的意見,於是派遣罷丘南伐。在監國面前商議說:「先攻打城池呢?還是先奪取地盤呢?」奚斤說:「請先攻打城池。」崔浩說:「南方人擅長守城,苻氏攻打襄陽,一年都沒能攻克。現在以大國的兵力攻打它的小城,如果不能及時攻克,就會損傷軍事力量,敵人得以從容整軍而來。我軍疲憊敵軍氣勢旺盛,是危險之路。不如分兵奪取地盤,到淮水為止,分別設置郡守縣令,收取租谷。滑台、虎牢反而在我軍北邊,對南方的救援絕望,必定沿黃河向東逃竄。如果不逃走,就是囊中之物。」公孫表請求先謀取對方的城池。奚斤等渡黃河,先攻滑台,經久不克,上表請求援兵。太宗發怒,就親自南征。任命崔浩為相州刺史,加授左光祿大夫,隨軍做主要的策劃人。

  到皇上回師,崔浩隨從太宗到西河、太原。登上高山休息,俯視黃河流水,旁觀流水所經的地域,慨然有所感,於是與同僚們議論五等分封和郡縣制度的是非,論秦始皇、漢武帝的過失。愛好古代的事物認識治國的政策措施,當時的人信服他的主張。天師寇謙之常與崔浩交談,聽他談論古人治亂的事跡,常常通宵達旦,心懷敬意儀容端莊,沒有鬆懈倦怠。接著讚美他說:「這人的言論仁厚,都可以如此施行,是當今的皋繇。衹是世人重視遠古的人而輕視近代的人,不能深切了解他罷了。」於是對崔浩說:「我修道隱居,不理人間的事務,忽然得到心神中的秘訣,應當兼習儒學,輔佐太平盛世的英明君主,繼承中斷了千年的系統。但是沒有考索古義的學問,遇事昏暗不明。你為我分條撰述古代帝王治國的制度,並分析其中的要旨。」崔浩於是著書二十多篇,上溯遠古,下迄秦漢變革衰敗的事跡,主要的意思是先恢復五等分封製作為根本。


  世祖即位,身邊的人顧忌崔浩正直,共同詆毀排斥他。世祖雖然知道他的才能,不能消除眾人的議論,所以捨棄崔浩,使他以公爵的身份回家。及至有疑難不決的爭論,召入諮詢。崔浩纖細美好潔白,像美麗的婦人。而生性機智通達,善於計議謀慮。常常白比張良,說自己考索古義勝過他。既然得以回家,就想學習服用丹藥和入靜的方法,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崔浩因而以他為師。

  始光年間:晉爵東郡公,任太常卿。此時商議討伐赫連昌,群臣都認為困難,衹有崔浩說:「往年以來,火星兩次居於羽林星,環行的軌跡都成『己』字狀的鉤形,預示秦地國家滅亡。又今年金木水火土五星同在東方出現,利於西伐。天人相應,機遇都湊集,不可錯過。」世祖於是派遣奚斤等攻擊蒲坂,親率輕騎襲擊他的都城,大量俘獲而回師。到世祖再次討伐赫連昌時,到達他的都城之下,集合隊伍偽裝退卻。赫連昌擊鼓吶喊而進,陣勢分成兩翼。恰好有風雨從東南而來,塵土飛揚天昏地暗。宦官趙倪進言說:「現在風雨從賊軍背後來,我方迎風賊軍背風,天不助我。而且將士饑渴,請陛下收兵,以後再作打算。」崔浩大聲斥責他說:「這是什麼話!不遠千里前來戰勝敵人,怎麼能在一日之內改變?賊軍先頭部隊不停地行進,已經脫離後續部隊,應當分派軍隊隱蔽行進,出其不意地突然進攻。運用風的方法在人,怎能一成不變!」世祖說:「不錯。」分派騎兵奮力攻擊,赫連昌潰不成軍。

  起初,太祖命令尚書郎鄧淵著《國記》十多卷,編年體,體例不完備。到太宗年間,停頓下來。神廳二年,詔令聚集眾文人編寫國史,崔浩及弟弟崔覽、高讜、鄧穎、晁繼、范亨、黃輔等共同參與,成《國書》三十卷。

  這一年,商議攻擊蠕蠕,內廷外朝的官員都不願出征,保太后執意阻止世祖,世祖都不聽從,衹有崔浩佐助並促成策略。尚書令劉潔、左僕射玄厘等於是唆使黃門侍郎包蠻推薦的太史張淵、徐辯勸告世祖說:「今年是己巳年,屬三陰之年,歲星掩月,太白星在西方,不可用兵。北伐必定失敗,即使取勝,也不利於君主。」群臣也贊同張淵等,說張淵年輕時曾經勸諫苻堅不可南征,苻堅不聽從因而敗亡。當今天時人事不和,怎麼能行動呢!世祖拿不定主意,就召來崔浩並命令他與張淵等辯論。崔造反駁張遄說:「陽,意味著仁德;陰,意味著刑殺。所以日食就要完善德政,月食就要完善刑政。帝王用刑,大刑就陳屍於原野,小刑就陳屍於朝市。征戰,就是用大刑。照這樣說來,三陰之年用兵,大約屬於這一類,是完善刑政的意思。歲星掩月,莊稼不收百姓流亡,應驗在其他國家,最遲不出十二年。太白星運行於倉龍宿,在天文上屬於東方,不妨礙北伐。張淵等平庸書生,淺薄卑俗,拘泥於陰陽卜筮,不識大體,不足以參與深遠的謀劃.我觀察天象,近年以來,月亮的運行遮蓋了昴宿,至今還是這樣。這預示:『三年之內,天子大破披頭散髮如氂牛的國家。,蠕蠕、高車,就是披頭散髮如氂牛的人眾。聖明的君主統治天下,能幹非同尋常的事業。古人的話說:『荒遠陌生的原野,百姓感到恐懼,待到成功地獲得,天下清平安樂。,願陛下不要猶豫。」張淵等慚愧地說:「蠕蠕,八荒以外的無用之物,取得它的土地不能種,掠得它的民眾不能臣服,往來疾速而且沒有固定的居處,難以控制,有什麼必要興師動眾呢?」崔浩說:「張淵談論天時,是他職責以內的事,如果論說形勢,就不是他所能見識的。這是漠代的老生常談,用於當今,不合時宜。為什麼這樣說呢?蠕蠕,本來是國家北邊叛逃的奴隸,現在剷除它的首惡,收容它的良民,讓他們再從事以前的勞役,不是無用。大漠以北地高天涼,蚊蟲不生,水美草肥,宜於夏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耕种放牧,不是不能謀生。蠕蠕的子弟來歸順,尊貴的娶公主為妻,卑下的做將軍、大夫,布滿朝廷百官之列,而且高車號稱名騎,不是不能臣服備用的。用南方人去追逐它,就會憂慮它的行動敏捷迅速,對於我國軍隊來說就不是這樣。為什麼呢?它能遠逃,我也能遠追,隨之進退,不難控制。況且蠕蠕以往頻頻進犯我國,官民震驚。今年夏季不乘虛進兵,滅掉該國,到秋季他再來,我們不能安眠。從太宗朝到現在,沒有哪年不使人震驚,怎能不急!一般人都說張淵、徐辯通曉術數,明於成敗。我請教他們,問他們的國家未減之前有什麼敗亡的徵兆。知道不說,是不忠誠;如果不知道,是不學無術。」這時赫連昌也在座,張淵等因自己先前沒有進言,慚愧得滿臉通紅而不能答話。世祖很高興,對公卿大臣說:「我的決心下定了。不可與亡國的太師共謀大計,確實是這樣啊!」但是保太后還是認為遣事困難。又命群臣到保太后面前評議。世祖對崔浩說:「這人心裹還不服,你好好地曉諭使其醒悟。」

  退朝以後,有人責難崔浩說:「現在吳地的賊軍侵犯我國南部卻置之不顧去進行北伐。行軍千里,誰會不知道。如果蠕蠕遠逃,前去無所收穫,卻要憂慮後邊的南方賊軍,是危險之路。」崔浩說:「不是這樣。今年不摧毀蠕蠕,就無法抵禦南方賊軍。自從國家吞併夏國以來,南方人恐懼,揚言調動人馬捍衛淮水以北地區。到他北上時我已南還,他疲憊我安逸,是必然的形勢。等到打敗蠕蠕,往返之間,一定看不見他來。為什麼這樣說呢?劉裕取得關中,留下他的愛子,數萬精兵,良將精兵,還是不能守住,全軍覆沒。痛哭的聲音,至今不絕。怎麼會在我國家政治安定的時代,兵馬強壯的時刻,卻想用馬崽抵擋虎口呢?假使國家把黃河以南地區給他,他一定也守不住。自知不能守住,一定不來。如果有軍隊,不過是應付邊防的軍隊罷了。看到瓶裹的水結冰,就知道普天下的寒冷;嘗-/1,塊肉,就知道大鍋中的味道。事物之間有類似的地方,可以推求而得到答案。況且蠕蠕依仗它地處極其遼遠,以為國家的力量達不到,自我寬慰由來已久,所以夏季就分散部眾放牧牲畜,秋季馬肥又聚集,背朝寒冷麵向溫暖,南下搶掠。現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大軍突然出現,必定驚駭星散,望塵而逃。雄馬護群,雌馬戀子,倉惶奔馳而難以控制,又得不到水草,過不了幾天就會困頓疲憊地聚集在一起,可一舉而殲滅。一勞永逸,長遠受益,機不可失。衹擔心皇上沒有這種打算,現在皇上決心已下,擬定曠世謀略,為什麼要阻止呢?目光短淺啊,公卿們!」部隊於是進發。丟魎對崔造說:「這次行動,怎麼樣,果真能攻克嗎?」崔造回答說:「看天時和力量,必然攻克無疑。衹擔心眾將領平庸無識,瞻前顧後,不能乘勝深入,不能全勝。」


  等軍隊進入蠕蠕境內,蠕蠕事先沒有布置防禦,民畜遍野,驚恐地四處奔逃,不能相聚相助。於是分兵搜索討伐,東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總計所有俘虜及繳獲的牲畜車輛廬帳,瀰漫山野,恐怕有數百萬。高車擊殺蠕蠕族人,歸降的有三十多萬家。蠕蠕人大亂。世祖沿弱水西行,到達涿邪山,諸大將果然猜度深入會有伏兵,勸世祖停下來不要追擊。天師用崔浩先前的話,堅持勸世祖全力討伐,未被採納。後來有歸降的人,說蠕蠕的大檀先已生病,不知所措。於是焚燒廬帳,自乘無蓋小車,率領敷百人入山向南逃跑。窘迫的人畜相聚,方圓六十里中,無人統領。相距一百八十里,追兵不到,才慢慢向西逃匿,祇有這部分人得以逃脫。後來聽涼州經商的胡人說,如果再向前行進兩天,就能全部消滅蠕蠕。世祖很懊悔這事。大軍回師以後,南方的賊軍竟然沒有行動,正如崔浩估計的那樣。

  崔浩對天象有見識,好觀察星象變化。常把金銀銅條放在盛酒的器皿中,使它變黑,夜間有所發現就用它在紙上繪圖寫字記錄星象的異常。世塑每次到鱟造家,多拿難以理解的事相問。有時時間倉猝來不及整飾衣服,進獻的飯菜,無暇顧及精美。世祖為他而拿起羹匙和筷子,有時站著嘗嘗即回。他受到這樣的寵愛。於是招致崔浩出入臥室,加授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獎賞謀劃的功勞。世祖從容地對崔浩說:「卿才智淵博,侍奉我的父祖之輩,忠誠著名於三代,我特意招攬你自求親近。要思量盡力規勸,輔助我,不要隱藏真情。我雖然當時遷怒,或許不採用,久而久之能不深思你的話嗎。」接著命令歌工一個一個地讚頌群臣,事在《長孫道生傳》。又召見新近歸降的高車部落酋長數百人,在面前賜予酒食。世祖指崔浩給他們看,說:「你們看這個人,瘦小柔弱,手不能彎弓持矛,他胸中所藏的,卻勝過甲兵。我起初雖然有征討的打算,但是自己下不了決心,先後取勝都是這個人開導我使事情達到這一步的。」於是敕令各部尚書說:「凡統軍治國的重要謀略,你們所不能決斷的,都先諮詢崔浩,然後施行。」

  不久南部各鎮將上報說劉義隆大力整軍,想要侵犯黃河以南地區。請發兵三萬,趁他未行動先攻擊他,因而殺掉在邊界上的黃河以北地區的流民,斷絕他的嚮導,足以挫傷他的銳氣,使他不敢深入。詔令公卿大臣商議這事,都說應該同意。崔浩說:「這事不可聽從。往年國家大敗蠕蠕,馬力有餘,南方賊軍震驚恐怖,常常怕快速部隊突然來到,臥不安席,所以先揚言調動人馬,以防意外,不敢首先發難。再者南方地勢低下潮濕,夏季悶熱,雨水正多,草木深邃,流行性傳染病必定發生,不是用兵的時節。況且對方有備,必定固城堅守。集中兵馬攻城,糧食不能供給;分兵襲擊,又無法對付敵軍。看不到發兵的好處。縱然能來,待對方疲憊,秋季涼爽戰馬肥壯,乘敵軍取辦糧食,從容地去攻擊他,是萬全之計,定能取勝。朝廷群臣和西部北部邊境的守將,跟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氏,北破蠕蠕,獲得許多美女珍寶,馬匹雜畜成群。南部各鎮將領聽說後產生羨慕之心,也想南去掠奪,以取得錢財物資。所以吹毛求疵,隨意誇大敵情,以圖得逞。既然沒有獲得應允,所以多次宣稱賊軍調動,以使朝廷恐怖。損公肥私,給國家惹是生非,不是忠臣。」世祖採納了崔浩的意見。南部各鎮將領又上表稱賊軍已到,而且自言兵少,請求選派幽州以南的戍衛兵協助防守,在漳水造船,嚴加防備。參與商議的公卿大臣都認為可行,打算派遣騎兵五千,並且暫時授予司馬楚之、晝孰、韓延之等官職,命令他們引誘邊民。崔造說:「不是上策。對方聽說幽蛆以南的精兵全部出動,大造船隻,輕騎在後,打算保全司馬壓,消滅塑區皇族,必然舉國驚慌,懼怕亡國,必定出動全部精銳部隊,來防禦北部邊境。後來確知朝廷的軍隊有聲無實,依仗他行動在先,必定欣然前進,直達黃河,大肆殺掠,那麼我方守將無法抵禦。如果對方有見機行事的人,善用詭詐的權謀,乘隙深入,預料我國空虛,發生變亂不難,所以不是對付敵人的良策。現在公卿大臣想用威力驅逐賊軍,卻成了招致他迅速到來的原因。揚虛名而招實害,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不能不考慮,後悔是來不及的。我國的使者在那裡,預定四月前返回。可等使者到,詳究而後行動,仍然不晚。況且楚之之流,是他所忌恨的,打算奪取他的國家,他怎能等閒視之。所以楚之去他就來,楚之不動他也息兵,這是必然之勢。何況楚之等才能平庸,能糾集輕薄無賴之人,而不能成就大功。給國家惹是生非,使兵連禍結,必定是遣一群人。我曾聽說魯軌勸說姚興謀求入荊州,到了卻潰敗,竟不免被南方賊人劫掠販賣為奴,致使禍及姚泓,已有明證。」崔浩又陳述天時不利於對方,說:「今年邪氣在揚州,不宜先發兵,是其一;逢午之年自殘肢體,先行動者受傷害,是其二;日食無光,白晝昏暗群星顯現,飛鳥墜落,遇到鬥牛二宿,有危亡之憂,是其三;火星隱匿於翼軫二宿,警戒禍亂及喪亡,是其四;太白星不出,進兵者失敗,是其五。振興國家的君主,先治理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察天時,所以每次行動都萬無一失,國家安寧而自身尊貴。現在劉義隆更新國家,是人事沒有周全;自然災害屢次發生,是天時不和協;舟船行駛而水道乾涸,是地利不全。三事無一事齊備,自守還有所不安,怎麼能先發兵去攻擊他人呢?他必定聽到我的虛聲而整軍,我又因他整軍而行動,雙方推諉過失,都自以為在應敵。兵法認為應當分引災情以讓敵方迎受害氣,不宜主動出擊。」


  世祖不能違背多數人,於是依從了公卿大臣的意見。崔浩再次執意規勸,未被採納。於是派遣陽平王杜超鎮守鄴城,琅邪王司馬楚之等屯駐穎川。於是賊軍就來勢迅疾,到彥之由清水入黃河,逆流西進,分派兵馬布列於南岸戍守,西達潼關。

  世祖聽說游連室與劉盞建遙相呼應瓜分童回以北地區,於是訓練軍隊,打算先討伐赫連。群臣說:「義隆還在黃河中游,置之不顧而西行,前面的敵人不一定能攻克,而義隆乘虛而入,就會失去束部諸州。」世祖猶豫,向崔浩諮詢辦法。崔浩說:「義隆與赫連定共同作惡相互串通,勾結Z娥,拉攏豎鱷,逞叛逆之心,表面上相互應和。指進兵,等待劉羞隆上前,誰都不敢先進入。在我看來,有如套在一起的雞,不能一起飛動,不能為害。我起初認為義隆兵馬前來將屯駐黃河中游,分兩路北上,東路奔向冀州,西路進攻鄴城。這樣,陛下就應當親自加以討伐,不能遲延行動。現在卻不然,從東到西布列兵馬,長達二千里,一個據點不過數千人,兵力分散氣勢衰弱。由此看來,怯弱小子的內心暴露,衹是想鞏固黃河防線以自守,免於滅亡就是幸運,沒有北渡的打算。赫連定這樣的殘餘勢力易於摧毀,料想他必定覆滅。戰勝赫連定之後,東出潼關,席捲而前,就會威震整個南方地區,使長江淮水以北望風披靡。英明的決策獨發於心,不是愚昧淺見的人所能考慮到的,願陛下西行而不要猶豫。」平定平涼以後,當日舉行宴會,世祖拉著崔浩的手告訴蒙遜的使者說:「所說的崔公,就是他。謀略的高妙,當今無人可比。我有所行動必定諮詢,他對成敗的判定,如同符節相合,完全沒有差錯。」後來冠軍將軍玄題的部隊還朝,獻納南方的俘虜,因而轉述南方賊軍的話說,義隆敕令他的眾將領,如果魏國兵馬出動,就徑達黃河,如果他的兵馬不動,就守塹球不進兵。正如崔造的估計。世回對公卿大靦:「你們先前認為我用崔浩的計謀是不明智的,驚恐地一再勸阻。經常打勝仗的人,起初都自以為遠遠勝過別人,到了最後,卻比不上別人。」升任崔浩為司徒。

  當時方士祁纖奏請立四王,用曰束日西曰南北為名,想因此招致吉祥,祛除災異。詔令崔造與學士商議這事。崔浩回答說:「前代帝王封立諸侯王國用來作為屏障,不應以名稱求福。日月運行,遍歷四方,京都所處的位置,在四方之內,四王的名稱,實際上包括了國家,以此命名就是悖逆,不可沿用。」先前,祁纖奏請改代為姜年,說:「過去太祖道武皇帝,順應天命,開拓大業,各種規劃,無不遵循古制。因起初被封在代地,後來稱為魏,所以代、魏兼用。像那殷畝一樣。國家積累的仁政,史書有記載,應當享有萬億吉祥,不需要假藉名號來求好處。空喲所上奏的,都不正確不合理。」世祖聽從了他的意見。

  這時,河西王沮渠牧犍懷有二心,世祖將要討伐,先向崔浩諮詢。崔浩回答說:「牧犍叛逆之心已暴露,不可不剷除。往年朝廷的軍隊北伐,雖然不能夠有收穫,但確實也沒什麼損耗。當時出征的京師和地方的軍馬三十萬匹,總計死傷於征途的不滿八千,每年衰病而死的,通常不下一萬,就不少於征途上的死傷。但遠方聽信謠傳,便以為損失巨大,不能再振作起來。現在出其不意,對方不料大軍突然到來,一定驚恐騷亂,不知所措,必然被擒。而且牧犍拙劣力弱,諸弟驕橫放縱,你來我往爭奪權力,民心渙散。加以近年以來,天災地震等都在秦涼地區,是必定滅亡的國家。」世祖說:「不錯,我心裹也認為是這樣。」命令公卿大臣討論這事。弘農王奚斤等三十多人都說:「牧犍是西方小國,雖然內心不服,然而繼承父親向朝廷進貢,朝廷用附屬國禮儀接納。再者公主下嫁給他作王妃,他的罪行還不很明顯,僅適宜籠絡而已。當今士兵戰馬疲憊不堪,應該稍事休息。再說那裹是鹽鹼地,幾乎沒有水草,大軍到達以後,不能久留。對方聽說大軍前來,必定修葺城壘聚集糧食而憑仗城壘堅守,我們進攻就難以取勝,野外也無物可掠奪。」於是尚書古弼、李順等人都說:「溫圉河以西至姑臧城以南,天梯山上冬天有積雪,深一丈多,到春夏時節融化,下流成河,用來灌溉。對方聽說大軍到來,堵住渠口,使水不通,就會導致乾渴。離城百里之內,光禿禿的土地上草也不生,又不容許兵馬久留。奚斤等人的意見是正確的。」世祖於是命令崔浩用先前的意見與奚斤互相辯駁。眾人不再有其他說法,衹是說「那裹沒有水草」。崔浩說:「《漠書。地理志》稱:『涼州的畜產,是天下最多的。』如果沒有水草,怎樣放養牲畜?再說漢代人總不會在沒有水草的地方築城郭、設郡縣吧。而且積雪融水還不夠收斂塵土,怎麼能水入漕渠,灌溉數百萬頃呢?這種說法是上了別人的大當了。」李順等又說:「耳聞不如眼見,我們親眼所見,你怎麼可以與我們爭辯!」崔浩說:「你們受了別人的金錢,想替他說話,以為我沒親眼看見就可欺騙嗎!」世祖暗中聽著,聽到這話才出來,親自召見奚斤等,語意嚴厲,形諸神色。群臣於是不敢再說什麼,僅恭敬地答應而已。於是就討伐涼州而獲勝。水草富足,正如崔浩所說。

  於是韶令崔浩說:「過去帝統興起,世世興盛於北方,積累仁德,歷經多年,恩澤流向蒼生,仁義四海聞名。我太祖道武皇帝,順應天意人心,征討不臣服的地區,抓住時機平定禍亂,全部占有中原地區。太宗繼位,光大前人的事業,修正刑法,帝業才開始更新。然而未開化的邊遠地區,還未歸順。這是祖宗的遣志,也是留給後人的事業。我以微末之身,獲得奉祀宗廟的地位,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和大海,害怕不能擔負極重大的責任,延續名聲光大功業。所以即位之初,不遑安處,顯示威勢於北方邊遠地區,掃平面。年間,開始命令史官收集記載以前的功績,寫成一代典故。從那時以來,軍旗頻舉,秦隴地區被平定,徐兗地區無征塵,掃平流寇於龍川,討伐邪惡的壞人於涼地。我一人怎能獲得這樣的成就,有賴於朝廷的恩澤,群公卿官吏盡心盡力的效勞。但是史官疏忽了自己的職責,史籍沒有編著,常常擔心這事有失。你道德冠朝臣,言為世范,大小官職,望君留意。命公留在禁中,總攬修史工作,編纂成史書,務必從實記載。」崔浩於是主管秘書省事,以中書侍郎產叄、散騎侍郎張偉參與著作,接著前史所載而繼續完成。至於內容的增減和人事的褒貶,異說的折中和言詞的潤色,全由崔浩負責。

  開始總理國政,崔浩又與宜都王穆盡輔佐政事。這時又打算討伐蠕蠕,劉潔再次提出異議。世坦更加想討伐它,於是召崔浩來諮詢。崔造回答說:「過去攻打蠕蠕,進軍的子不多,劉遷等就都想回朝。後來俘獲了它的俘虜,說軍隊返回的時候,僅離賊人三十里。這是型遼等人計策的失誤。北方地區多有積雪,到冬季常避寒南遷。如果趁這時秘密出兵,必定與它相遇,則可以擒獲。」世祖認為正確。於是分兵為四路,詔令眾將領都會師鹿渾海。雖約定了時間,但是劉潔惱恨計策沒有被採用,使眾將領疑惑,無功而返。事在《劉潔傳》。

  世祖西巡,詔令崔浩與尚書、順陽公蘭延總領行台中外諸軍事。世祖到束雍,親臨汾曲,觀察叛逆賊人薛永宗的營壘,進軍包圍它。永宗出兵打算作戰,世祖問崔浩說:「今天可以攻打嗎?」崔浩說:「永宗不知陛下親自來,人心安閒,北風猛烈,應當迅速出擊,片刻之間必定被瓦解。如果等到天明,恐怕他看到朝廷的軍隊規模盛大,必然連夜逃跑。」世祖採納了他的意見。永宗崩潰滅亡。皇上渡過黃河,先頭部隊報告賊人在渭水以北。世祖到洛水橋,賊人已連夜逃亡。召崔浩來問道:「蓋吳在長安以北九十里。渭水以北土地貧瘠,糧草不足。打算渡渭水向西南行進,怎麼樣?」崔浩回答說:「蓋吳的營壘離此地六十里,賊人首領就在那裹。打蛇,必須打頭,頭破了那麼尾巴豈能再動。應當乘勢先攻打蓋縣。現在大軍前去,一天就到。平定蓋吳之後,轉向長安,也一天就到。一天之內,不會就受損傷。我認為應當經由北道。如果經由南道,董星就會從容入北山,最後不能平定。」世祖不採納,於是南渡渭水。蓋吳聽說世祖來到,都分散進入北山,果真如崔浩所說,軍隊無所獲。世殂後悔。後來因崔造盡心盡力地輔佐東宮,賞賜繒絮布帛各千段。

  著作令史太原閔湛、趙郡郄標素來逢迎崔造,於是請立石碑,刻寫《國書》,並刻其所注《五經》。鱟造贊成他們的建議。恭宗應諾,於是在行祭天禮儀的場所以束三里營造,方圓一百三十步,用了三百萬個人工才完成。

  世祖在河西邊打獵,命令崔浩到他所在的地方商議軍事。崔浩上表說:「昔日漠武帝以匈奴的強盛為憂,所以設置涼州五郡,交通西域,鼓勵農耕積累穀物,作為消滅賊軍的資本。從東面和西面屢次攻打。所以漢朝沒有疲憊,而匈奴卻已疲憊了,後來就謁見天子。過去平定涼州.我認為北方賊人沒有平定,征戰沒有停止,可以不遷徙速叢百姓,考核前代舊例,足正確的計策。如果遷移百姓,那麼當地空虛,雖然有駐防軍的營壘和城堡,僅能防守邊境而已,至於大規模地行動,軍需必定不足。陛下因這事離得遠,到底沒有施行。至於我的看法,仍然如同以前的建議,募集遷徙有權勢而強橫的大族,充實涼州地區,軍隊行動之曰,東西兩路一起行動,造就實現了計策。」

  崔浩又進呈《五寅元歷》,上表說:「太宗即位元年,敕令我註解《急就章》、《孝經》、《論語》、《詩經》、《尚書》、《春秋》、《禮記》、《周易》。三年完成。又詔令我學天文、歷算、 《周易》的卦象、九宮算法,無不盡看。到現在有三十九年,晝夜不懈。我天生軟弱無力,力氣比不上健壯的婦人,又沒有其他才能,所以專心致志,廢寢忘食,以至於夢中與鬼爭辯。於是得到周公、孔子的要訣,才知道古人有虛有實,虛妄不實的話多,真實的話少。從秦始皇燒書以後,儒家的經典消失。漢高祖以來,世人胡亂編制曆法的有十幾家,都沒有準確地抓住自然界的變化規律,大錯四千,小錯很多,不能全都記載。我憂慮它的這種狀況。現在遇到陛下的太平盛世,祛除虛偽服從真理,應當改正錯誤的曆法,以順從自然界的變化規律。因此我以前奏請改訂曆法,現在剛剛完成。謹以此上呈。希望加恩省察,把我的曆法給中書博士看,然後採用。不但世人,天地鬼神也知道我的結論正確,可以增進國家的萬世名聲,超過三皇、五帝啊。」事在《律曆志》。

  真君十一年六月處死崔浩,清河崔氏不論遠近,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是崔浩的姻親,全被滅族。起初,郄標等立石碑刻寫《國記》,崔浩全面地記載國事,完備但不典雅。而石碑明顯地立在道路旁,往來行人,都談論遣事,事情於是被告發。有關部門查驗崔浩,得到秘書郎吏及長曆生敷百人的情況。崔浩承認受賄罪,秘書郎吏以下都被處死。

  崔造在二十歲的時候,把女兒嫁給他。崔造年齡較大才有成就,又不會炫耀,所以當時的人不看重。郭逸的妻子王氏,是劉義隆的鎮北將軍王仲德的姐姐,常常賞識崔浩的才能,自以為找到了稱心的女婿。不久女兒死去,王氏深感悲傷遣憾,又以小女兒延續婚姻。郭逸和親屬以為不能這樣,王氏固執地要把女兒嫁給他,郭逸不能違拗,於是重新交結。崔浩非難詆毀佛教教義,而妻子郭氏信奉喜歡佛教書籍,時時誦讀。崔浩生氣,拿來焚燒,把灰丟到廁所裹。及崔浩被囚禁,放在囚車內,送往城南,讓數十名衛士往囚車上排泄小便,嗷嗷的叫聲,傳於道路。從來輔政大臣受刑被辱沒有像崔浩這樣的,世人都認為是報應。當初崔浩陷害李順,開端已經形成,夜晚夢見執火把點燃李順的臥室,火起而李順死,崔浩和家中的人站在人群中觀望。不久李順的弟弟停止號哭出來,說:「這些人,是我的禍害!」用戈殺死他們,都投到河中。醒來後厭惡這個夢,因而告訴門客馮景仁。景仁說:「這真的不吉利啊,不再是虛幻的事。用火燒人,是最殘暴的。禍患的預兆,又是自己招致的。《商書》說:『邪惡的蔓延,如火在原野蔓延,不可靠近,還能撲滅嗎?』而且開始作惡的人最終有禍患,積累邪惡的人沒有留給子孫後輩的德澤。禍端已成,公要設法對付。」崔浩說「我將想辦法」,但是不能悔改,到這時被滅族。崔浩既然擅長書法,許多人就請他寫《急就章》。從少到老,始終不怕麻煩,所寫的大概數以百計,必定稱「馮代強」,以表示不敢冒犯國家,謹慎到這種程度。崔浩的書法在形體和氣勢上比得上他的亡父,但是美妙奇巧比不上。世人珍愛他的墨跡,多裁割連綴以為楷模。

  崔浩的母親盧氏,是盧諶的孫女。崔浩寫《食經敘》說:「我從小到大,耳聞目睹,伯母叔母及各位姑媽所學習的婦功,無不學習造酒做飯。朝夕供養公婆,四季祭祀,雖然耗費時間和精力,但是不用奴婢,常親自動手。過去遭遇喪亂,饑饉接連而至,用極簡單的飯菜餬口,不能具備這方面的物品器用,十多年間沒有安排。亡母擔心長期荒廢,後輩看不見,而年輕時不學習可以立業的書籍,於是口授成九篇,文辭簡約,委婉成章,聰慧明辯記憶力強,都像這樣。母親去世以後,國家振起,掃除暴亂,乎定四方。我位居宰輔,參與重大決策,得到的賞賜豐厚,牛羊遍地,資財巨萬。穿的是精美的絲織品,吃的是精美的主食和肉食。追思平生,想望季路負米的時刻,不能再有,所以為遣文作序,傳諸來世。」

  起初崔浩與冀州刺史崔賾、榮陽太守崔模等年齡相當,崔浩為大,其次崔模,其次崔賾。三人不同宗,而崔模、崔賾相親近。崔浩依恃他家世代是魏晉公卿,常欺負崔模、崔賾。崔模對人說:「桃簡祇可以欺負我,怎麼可以欺負我家周兒呢。」崔浩小名桃簡,崔賾小名周兒。世祖已經聽說這事,所以殺崔浩時,二家得到寬免。崔浩不信佛教、道教,崔模卻深信宗教,即使在穢土之中,也禮拜偶像。崔浩大聲譏笑他,說:「拿這頭顱在不潔淨的地方跪拜這胡神呵。」

  史臣日:崔浩的學識淵博,遍讀天人關係學說,對政事的謀劃,當時無雙,這是他自比於子房的原因。在太宗當政的年月,在世祖治國的日子,言聽計從,廓清平定中原。得到的恩遇既然深厚,也就努力盡心國事。謀略雖然蓋世,聲威卻沒有震驚君主,晚年意外,竟不能保全自己。難道是飛鳥盡而良弓當藏,百姓憎惡他們的君上?難道是滿者招損,不為人知的傷害留下了禍害?為什麼這個人遭受這樣的災難,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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