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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三 列傳第七 范雲 沈約02

2024-08-24 20:17:45 作者: (唐)姚思廉
  范雲憑舊日與高祖的情誼而被提拔,官位超過其他的佐命大臣,他也竭盡忠誠輔佐君王,凡是他能想到的都盡力去做。高祖也放心大膽地任用他,凡范雲奏請的事大多允准。范雲曾經陪侍御宴,高祖對臨川王蕭宏、鄱陽王蕭恢說:「我和范尚書從年輕時起就親善友好,情同兄弟;如今我為天下之主,這種兄弟之禮已變為君臣的關係,你們應代我稱呼范云為兄長。」二王離席參拜施禮,並與范雲同乘一輛車子回到尚書下省,當時的人們都為范雲感到榮耀。這一年,太子設立,范雲以原來的官職領太子中庶子,不久升任尚書右僕射,仍然兼領吏部之職。之後,由於違背皇上旨意用人而獲罪,被免去吏部之職,仍擔任僕射。

  范雲性情篤實隨和,事奉寡嫂盡心盡禮,家中大小事情一定要先同寡嫂商議後才實行。他愛好氣節,崇尚奇偉之舉,專意救助別人的急難。小時候跟領軍長史王咳友好,後來王咳死於官署的房舍裹,家貧沒有自己的住宅,范雲便把死者運回自己家裹,親自處理含殯入殮諸喪事。事奉竟陵王子良時受到的恩寵禮遇非常隆重。但范雲每次進言陳說其為政之得失,從未有一點的阿諛奉承。子良曾經啟請齊武帝選拔范云為郡守。武帝說:「范雲是個子庸之人,我聽說他經常賣弄自己的才學,我現在不再徹底追究,應當寬恕他到邊遠之地去任職。」子良回稟說:「不是這樣。范雲常常對我進行規勸、教誨,其進諫的文書都還保留著,請讓我取來呈遞給您。」拿來一看,有百餘張紙,言辭都懇切而坦率。武帝無限感嘆,因而對子良說:「想不到范雲竟能如此。正好讓他輔佐你,怎麼可以讓他外出當郡守呢?」

  齊文惠太子曾經到束田觀看收穫莊稼,回頭對身邊的隨從說:「原來收割莊稼也很值得一看啊。」眾人都唯唯稱是。衹有范雲說:「一年三次的農忙季節,實在是長期辛苦的事,希望殿下能體察稼穡之艱難,不要貪求一朝一夕的宴樂安逸。」從束田出來以後,侍中蕭緬先前不認識范雲,此時走近范雲的車旁,握著他的手說:「想不到今天又聽到了忠直之言。」

  當范雲官居吏部負責選官時,擔任的職守尊貴而顯赫,書信文件堆滿公案,賓客滿門,范雲卻能應對如流,毫無壅塞阻滯,官府的文書批示發送快速若神,當時的人們都佩服他的聰敏博學。范雲性格直率而易激動,缺少威嚴莊重,心中有所是非,都輕率地表現出來,有的士大夫就因此對他不滿。起初范雲做郡守人們都稱頌他的廉潔,但位高權重後,頗看重與別人相互饋贈,然而家無積蓄,每有收入,隨即分送給親友。

  天監二年,范雲去世,當時五十三歲。高祖聞訊為之流涕,當就乘著車駕親臨弔唁。頒布詔書說:「追憶往事讓人產生悲傷的情緒,這是平常有深厚感情的緣故;況且他的名譽聲望還留在我們中間,又是個深受重用的大臣呢。已故散騎常侍、尚書右僕射、霄城侯范雲,器量法度忠貞正直,為國家大事深謀遠慮,早年就身懷大志,平常辦事久負盛名。自從他脫巾來仕,清明的政績一直很顯著。在朝中協理國政,確是眾所瞻望的宰輔重臣。他殷勤輔佐,大義始終銘記在我心裹,雖然他操持的不是軍務,但卻是長期和我議論謀劃政務的文臣。正當任重道遠,長久輔助國政的時候,忽然喪命殞逝,實在讓人感到無限悲哀。應當加賜官爵秩祿,用來完備美好的典制。可以追贈他為侍中、衛將軍,僕射、侯爵不變。並賞賜鼓吹樂隊一部。」禮部官員請求加謐號為宣,皇帝下令改賜謐號為文。有文集三十卷。他兒子范孝才繼承爵位,官至太子中舍人。

  沈約字休文,吳興武康人。祖父沈林子是南翅塞征虜將軍。父親逸壟曾任2匡直太守。選墜在元嘉末年被誅殺,幼小的沈約為免遭迫害而東躲西藏,逢大赦,才免於流亡。此後,他長期流寓他鄉,遇著孤苦貧困的生活,但他篤志好學,晝夜勤學不倦。母親擔心他勞累成疾,常常減少燈油熄滅燈火,使他早睡。然而,沈約就白天讀書,夜間默誦,終於博覽了群書,寫得一手好文章。

  逸飽剛開始時擔任奉朝請。遠堡基興塞聽說他有才華,非常賞識他;蔡興宗任郢州刺史時,引選面為安西外兵參軍,兼記室。墓璺宗常對他的兒子們說:「沈記室的操行可為人師表,你們應當向他學習。」後來蔡興宗任荊州刺史,又請選面擔任征西記室參軍,帶壓酉縣令。蔡興宗死後,選面開始任安西晉安王法曹參軍,轉外兵參軍,併兼記室。入為尚書度支郎。

  查初,逸面為征虜記室,帶塞盪令,所事奉的是蠻塞塞立王。太子入居束宮,選夠任步兵校尉,掌管東宮書記,直永壽省,校四部圖書。逭時太子宮中才能之士很多,而沈約特別受到親近信任,每天早晨入宮拜見太子,到曰影西斜才出來。當時王侯到東宮參見太子,有的還不能獲准入內,這墊常說起此事。太子說:「我一貫懶得早起,這是你所知道的,平時聽了你的談論後,才使我忘了睡覺。你要我早起的話,可經常早點入宮來見我。」遷太子家令,之後以本官兼著作郎,遷中書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當時竟陵王也在招賢納士,沈約和蘭陵蕭琛、琅邪王融、陳郡謝跳、南鄉范雲、樂安任防等人都交遊於竟陵王府,當世都稱道竟陵王有知人之明。不久兼尚書左丞,接著又為御史中丞,轉車騎長史。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為寧朔將軍、束陽太守。齊明帝即位,沈約進號輔國將軍,征為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明帝崩,朝政歸宰相,尚書令徐孝嗣讓沈約撰定遣韶。遷左衛將軍,不久加通直散騎常侍。永元二年,因家母年老上書請求解除職務,改授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進號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


  當初,高祖在竟陵王西邸時,和沈約有故交。建康城被攻克後,引沈約為驃騎司馬,擔任將軍如故。逭時高祖勳業成就,登基稱帝已是天意所指民心所向。沈約曾向高祖提出這個問題,高祖默然不應。另一天,沈約又向高祖進言說:「如今與古代不同了,不可以期望人人都能保持著淳樸之風。士大夫們無不攀龍附鳳,都想能夠得到尺寸之功,以保福祿。現在連小孩牧童都知道齊的氣敷已盡,大家都說明公您應當取而代之。況且無論天文人事,都顯示國運變化的徵兆,束昏侯永元以來,尤其明顯。讖語說『行中水,作天子,,這又分明有所記錄。天意不可違抗,人心不可失去,假如天道安排如此,您即使想要謙遜禮讓,而實際上也是辦不到的。」高祖說:「我正在考慮此事。」沈約又說:「明公當初起兵於樊城、沔水之間時,才應有所考慮。如今帝王基業已經就緒,還考慮什麼呢?昔日周武王討伐商紂,剛進入朝歌人們便稱他為吾君,武王不違背人們的意願,也沒有什麼需要考慮的。明公自從到京都建康,氣敷已定,跟周武王相比祇是早晚不同而已。如果不早定大業,延誤天人之望,若有一人提出異議,就會有損於您的威德。況且人非金石,時事難測。難道就僅僅把建安郡公的封爵留給子孫後代嗎?如果天子回到都城,公卿們各得其位,那麼君臣之間的名分已經定了,他們就不會再有什麼異心。於是國君聖明,居位於上,大臣忠心,盡職於下,怎麼還會有人再同您一起作反賊呢?」高祖認為很對。沈約告退後,高祖又召見范雲詢問他的看法,范雲的回答輿沈約大致相同。高祖說:「智者所見竟如此不謀而合,卿明早同沈休文再來。」范雲辭出後將高祖的話告訴沈約,沈約說:「先生一定要等我。」范雲應諾。第二天,沈約卻先到而入,高祖命他草擬闐於受命登基的韶書。沈約就從懷中取出預先已準備好的韶書和各方面人選名單,高祖沒有什麼改動。不一會兒,范雲從外面來了,到殿門口不能入內,只好在壽光閣外徘徊,嘴中不停地發出表示奇怪的「咄咄」聲。沈約出來,范雲問:「結果如何?」沈約舉手向左,表示大事已定,范雲笑著說:「不負所望。」過了一會兒,高祖召見范雲,對他說:「我生平輿沈休文相處,不覺他有什麼異於常人之處,今日見其才智縱橫,可謂賢明卓識。」范雲說:「明公今才了解沈約,和沈約今日才了解明公一樣。」高祖說:「我起兵至今已三年了,功臣諸將都確有功勞,然而能使我成就帝業的乃是你們二位。」

  梁國建立,沈約為散騎常侍、吏部尚書,兼右僕射。高祖受禪登基,任沈約為尚書僕射,受封建昌縣侯,食邑一千戶,任常侍如故。又封拜沈約母親謝氏為建昌國太夫人。奉策命之日,右僕射范雲等二十餘人都來道賀,朝野上下都認為沈約無比榮耀。不久遷尚書左僕射,任常侍如故。不久又兼領軍,加侍中。天監二年,沈約母親去世,高祖親臨弔喪,因沈約年事已高,不宜因母喪而影響健康,高祖遣中書舍人前去攔止客人,勸他節哀。起任沈約為鎮軍將軍、丹陽尹,置佐史。服喪期滿,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揚州大中正,以尚書八條事上奏皇上,遷尚書令,擔任侍中、詹事、中正如故。累次進表辭讓,改授尚書左僕射、領中書令、前將軍,置佐史,任侍中如故。不久遷任尚書令,領太子少傅。天監九年,轉左光祿大夫,任侍中、少傅如故,賜給鼓吹樂隊一部。

  起初,沈約久居宰相之職,常嚮往三公之位,時論也都認為他宜居此位,但高祖始終沒有同意,沈約於是請求外出任職,皇上也不允許。沈約輿徐勉素來友善,就寫信向徐勉陳述自己的心情,他說:「我幼年孤苦,周圍又沒有可以依靠的親屬,往事即將成為過去,平日裹早晚被辛勞的政務所困擾,雖擔任的僅是勞碌奔波的卑微官職,但並非是謀己之私利,衹希望能得到微薄的祿秩,讓我束歸鄉里。過了十年,方愧任襄陽縣令,不論從公私哪方面說,都不是我所能勝任的,可是還要依靠別人的幫助,不得不艱難地步入仕途。齊永明末年,出任束陽太守,心裹已經知止知足了;而齊建武初年,世道乖戾,動盪不安,一離開家鄉就一直不得回返,行事極其艱難不易。到了齊末昏君當朝時,國家令出多門,我因此而打算退隱江湖,大概是可以的吧,當時還請您代向徐令表露過自己的心情,想來您還未忘記。如今王道興起,躬逢盛世,往日的志向和心愿,復又成了失誤。現在開國伊始,往後敬神之祀將周而復始,而我請求辭官家居,皇上恩遇不予允許,如果真的不能弘揚德化,使朝廷的政治發揚光大,那就要討尋文冊簿籍,議論時政的同異。自從年初以來,病情加重使我更加擔憂,大概由於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勞役過度,必將凋敝窮竭,走向人生之暮年,也必定會牽制人的行為舉止,只好盡力多干點事情了。我現在從外表看來,還像是完整之人,而人的容貌輿體力已是不相統轄了。常常需要對自己進行約束,才可勉強辦點事情。而解衣往床上一臥,四肢與身體卻不再相關聯。經常上身發熱下肢發冷,一天比一天厲害,生火取暖又覺得悶熱頭痛,一旦遇到寒冷,則必定要腹瀉,每次病癒之後身體都越發不如以前,病情也要比前一次來得嚴重。僅僅百日數旬之間,身體消瘦,腰帶常要移動孔眼,用手握臂,大概每月要縮小半分。按這樣推算的話,還能支持多長時間呢?如果現在再不休養,那麼曰復一日,將給朝廷帶來無可挽回的後果。我如今上表朝廷,請求辭官歸老的祿秩。如果老天能讓我多活幾年,還我以安健的身體,而且才智和能力又能勝任的話,那麼我還希望能受命於王,為國效力。」徐勉為其進言於高祖,請賜給他三公的儀仗,高祖不同意,僅在儀仗中加鼓吹而已。


  沈約生性不會飲酒,又沒有什麼嗜好,雖皇上對他恩寵隆重,但他的生活卻非常節儉樸素。他在東田修建了一所房舍,能遠望郊外高山,曾作《郊居賦》抒發情懷,其文辭曰:惟道德高尚者沒有自我,才能忘卻周圍瑣事與自身。智力平庸低下者,都把生命看得高於一切。百獸因藏身窄窟方能馳騁原野,飛鳥先居於巢中而後翱翔高空。陳完居於偏巷窮困自守卻能事業興泰,晏嬰居住低濕之地卻使道德高尚無比。公孫僑心懷仁義居住塞里,鳳胸懷壯志卻匿跡於西堂。我無鴻鵠之志,也無廣博識見以治理國事。衹思隱居深林如鳥兒止息,情願寄身水中如魚兒藏匿。眾多世事皆無情趣,坦蕩的仕途也不存奢望。寄身寂寥的東郊,進入蒼茫的原野。衹願能自由行走自由聯想,櫛風沐雨縱橫天地之間。

  璽濩末年,我的先祖流離遷徙。捨棄名利居住海昏,在長江邊上建立住宅。似黃回、渣塞源遠流長,比塹翅超脫世俗更久遠。有人拒收俸祿歸園田居,有人彈冠相慶欲出仕途。直至塞晉隆安年間,災難重重,國運艱難。世人爭名奪利奔波勞碌,政治腐敗人民流離失所。市井混亂如亂麻,人群曝曬如同莽草。大地空闊卻無容身之地,天空高速,又向誰傾訴?皇祖幼年,正逢時勢艱維百孔千瘡。離開危邦移居平安之地,開始在塞左相土而安居,關門閉戶棲息其間。正值皇祖蓬勃奮起,乃因襲風尚,施展才能。奉皇旨南巡,駕轅車馳騁長路。打開華麗的門扉,移植高大的香草。修平路旁小道,面對清直之匡丞。花香悠遠沁人心脾,世道凹凸多有不平事。連續四代至今,盡微薄之力供奉百祀。感嘆家國如破屋難保平安,像隕星墜落,如籜皮層層剝落隨風飄揚。或除去枯枝或剪去荊棘,有時向東有時向西。衹好暫且容身於白社,不久又寄妻兒於豪富之家。

  我平生性情耿直,確實有心於單獨離去。想起古人幽思難忘,眼望束邊的高山而長長思索。本應忘情於世俗之物,卻被繩索羈絆於天壤之地。應劭屢次嘆息繩索之牽掛,陸通曾說到世俗如塵綱,不幸之事層出不窮,心情憂愁,鬱鬱寡歡。道路將盡而更加險峭,人到暮年而心更寬廣。心如蘭草芬芳,何時能如願以償,像長江水浩蕩東流。踽踽獨步詠唱而歸,在高山之中流連而忘返。

  適逢當時君王喪失德行,兇殘冷酷極端猖獗。乃戰牧所未能陳述,實升陌所記載不盡。黎民百姓血流滿地,如同食餌送進虎口。眼望天高路遠無歸路,雖非牲牢而悽慘被殺血肉模糊。始嘆自己絲毫未察,終哀自己當官才遇。不久幸得上天垂憐,天下百姓得到庇護。神授符命於市井,此乃是上天給予的使命。正當諸侯誕生時,昏君積惡累累,國家災難深重。人民普遍遭受沉溺之禍害,茫茫宇宙上縿下黷混亂不堪。事必躬親,無暇朝食,常通宵達旦,和衣而臥。從牢籠中解救媽昌和夏后氏,又奔波於軒、頊兩地。聖德浩蕩覆蓋遠近,光明昭昭普照大地。聖恩如霖潤澤荒漠,仁風和煦遠拂邊境。開天闢地人人懷念,以仁義治天下其貴如玉。

  正值仁君在位之盛世,恰遇聖恩興隆的佳期。感謝君主左右百官,輔佐聖朝在此時。然六軍中缺乏英武的猛士,朝廷中又無擅長言辭的文人。雁鵲排列往南飛,占據河山肇啟帝業。希望太子以三善為美德,鼓勵百官擅天子之職事。擔憂芸芸眾生輕易喪失他們的生命,害怕恩寵榮祿難以持久。那些前世的高官貴爵,很少有人能寄情於故鄉的山水。繁華富貴逮及楚、趙,驕奢淫逸相去不遠。建上等宅第於銅馳,排排高門大戶矗立於北闕。開闢大門於華麗的門檻,蓬蒿野地豈能將它埋沒。孫叔敖告誡子孫世代勿居富饒之地,何氏三高隱遁於窮山惡水。回味先哲的遺言,我心中頗有同感。不羨慕權貴於城市,哪還會在屠肆中爭名奪利。衹顧在老室中輕輕吟哦,慶幸小屋雖破卻可避風霜。

  我就姑且依傍逭窮山僻壤,來到那荒遠的郊外;用茅草編織籬笆搭蓋小屋,以抵擋郊野的風霜與寒冷。在百鳥爭鳴的密林裹開闢空地,建造簡陋的茅屋。將妨礙屋檐的枝條砍去,把影響房墓的巢穴摧毀。挖掘溝渠使停滯不前的濁水變得清澈見底,填塞井邊凹陷的地方使之平坦如砥。在北渠和南浦種下芳香的柑橘和挺拔的楊樹。蘭室中開闢窗門,花圃邊修築短牆。用荊棘編成拱門,以茅草墊在地上鋪於門外。大樾樹下的庭院濃蔭覆蓋,芳香的杜梨邊築起籬笆牆。打開開門向外遠遠眺望,敞開高軒往旁邊捆細欣賞。將池溏之水引到堂邊檐下,四周田塍環繞,陌路橫於堂下。但見那翠綠的苹草、浮萍、菁藻漂浮水面,芡蓮、芰菱和荻草、茭白迎風招展;石衣、海苔、黃荇、綠蒲千姿百態各具風采。微風過處紅荷掀起層層波浪,碧綠的荷葉覆蓋著清澄的湖面。食用精美的果實不覺使人返老還童,抖動羽服修行於清都。而岸上的紫蕨、綠麓、天蓍、山韭絢麗多姿;雁齒、麇舌、牛唇、彘首諸草爭奇鬥豔。各種野菜布滿池水北岸,爛漫的野花開遍北樓後坡。有的水草像布幔覆蓋水面,有的青藤沿牆爬滿門窗。這是一座特殊的園宅,充滿了奇異的田圃。束吳丹陽太守李衡曾在汜州種橘樹幹棵,晉朝石崇也在金谷別墅植雜果萬株。他們的行為都是豪侈之情所致,並非是儉志者所能感到歡娛的。祇是想讓滿園布滿蓊鬱茂盛的草木,到處綠葉扶疏、繁花似錦;百草羅窗映產,接霤承隅。盛開的花朵光華四照,枝葉舒張遍布九衢。滿地的野花,有的紫蒂紅英,有的青拊素蕊,奼紫嫣紅。林中的鳥兒自由自在地上下飛翔,天空中留下它們歡快的叫聲;不同種類的楚雀,嚶嚶嗚叫,喧鬧不已。有的鳥兒長著斑爛的尾巴色彩綺麗的翅膀,有的鳥兒身披綠衣,頭頂紅冠。它們悠閒自得地隱藏在茂密的樹林間,忽然又嗚叫著互相往來。那水面上的飛禽則有大鴻小雁以及竭鳥、澤虞;秋寒之日水鴟、溺鵬慢游水面,修鶿短鳧覓食水中。輕盈的身軀在初生的參差水藻中往來嬉戲、跳躍;群鳥翻飛白浪滔滔、起泡成珠。水襄的赤鯉青魴穿梭往來,黑白相間的巨鸌多麼的悠遊自得。有的魚兒碧鱗朱尾,有的魚兒修頗偃額。水面上小魚嬉戲形成道道波紋,大魚噴水揚起層層白浪。它們毫不羨慕廣闊的江海,忘情遊戲於我的宅邊。園中修竹獨秀東南,堪稱九州奇絕。它們如果不是從淇水遷植於此,大概也是從樂池移植而來的。秋蟬在綠葉間長吟,寒雀於枝頭上聒噪。炎熱的夏季南軒之下風來陣陣,寒冷的冬天北堂之垂白雪皚皚。回想往日走過的路途,察看先前虛偽的世情。每每把玄虛之物說成實在的東西,常常將艱難之事看得極為容易。不自止而去求得滿足,反而被世俗之物所拖累。這也是過去士人所迷惑之處,而現在正是我所要躲避的東西。

  探討神農氏之初始,人們開始掘地播下種子。改變衹靠狩獵為生的歷史,開始以穀物為食的生活,這些五穀乃是維持人們生命的保障。追尋往日涉及井田制的記載,考察前朝古書中關於阡陌的歷史。顏回雖簞食瓢飲卻能安貧樂道,鄭莊公雖居廟堂之高卻空虛寂寞。我歸隱於此,雖無幾百頃之苑囿,卻也有五十多畝的田園。撫念隱藏心中的情思而徘徊思慮,慶幸的是獨居庭廬而有所取用。把荒廢不用的舊耜修理好,引來新渠之水灌溉北面的田園。再也不必清晨不及穿衣就匆匆進食,也無須抱怨每天要向皇上上書。拋棄利慾功名的煩惱,不必像往日的我常常為官場所拖累。為何要為了千石的俸祿,而不再嚮往汶陽之墟。

  面臨東南方而放眼眺望,登上堆冢而轉眼旁觀。雖然造衹是一座小山丘,卻是當年文靖宴飲之處。驅趕著四匹馬拉的車兒,彈起清囀悠揚的鷂笳聲聲。搜尋天地海陸之間,但見綺紋交錯、肥草萋萋。為何一旦有權就顯赫偉大?委擲千金如同拋棄細線。我常常試圖捫胸而言之,造些腐敗之風豈可傳揚?學識淵博者的深遠旨意,非常人的俗慮所能明白。姑且改變思緒轉換梘線,在歸途的渡口處再看看小丘的方向。那飄滿芳香的水岸邊,人們皋起鋤頭對抗強秦。我又路過吳地到達越境,再取道海路通向閩郡。三隻送信的青烏何時才到,此刻的故鄉多麼令人懷念。確實是晚年時期的差錯,而非我青年之時的失誤。浩蕩的東川水盈盈流淌,惟有我獨自傷心地流淚。昔日的我曾胡亂晉謁賢人,多次徒步遊歷此地。陪侍賢人擁旄騎馬浩浩蕩蕩,跟隨左右龍舟競發抵達岸邊。有的列席酒宴賦詩吟唱,有的觥籌交錯歡歌笑語。終有一天這些都將逝去,西陵故地變得草木叢生,失去往日的繁華。眼望狂飆突起而嘆息,又每每歡樂地在此遠遠觀看。開始時山上鍾石鏗鏘作響,最後以水中魚龍四散而終結。想想人世間自是升降有序,衹管開懷暢飲何須枉費心機。歷來尊貴者像西漢同輔朝政的丙吉、魏相、蕭何、曹參,親近者如梁孝王、周公旦。他們雖然名噪一時,卻莫不輿霜霧一同消失,像風雲一般飛散。眺望遠後的墓地,尋覓英雄霸業的遣跡。孫權確為漢末的一代英王,實是東吳的開國之君主。他指定蠻亘而鎮守一方,占據遼選而建立都宇。徒然面對石槨驗證言辭,而占I-的結果卻是災難蔓延。頃刻間田園荒蕪、雜草叢生,如同原野上長滿了野草。螻蟻尚知為生,狐狸亦能哀其同類,更不必說那遭遇災難的平民百姓了。再次放眼眺望束山,心裹滿懷淒涼不悅之感。那昔日繁華的王宮舊苑,其實是西漢衛太子博望苑的殘基。萬木叢林襄月桂樹屹然獨立,眾多花草中芳香的芝蘭迎風招展。樓台前清風徐徐,水榭上月掛樹梢。宮殿的枓拱高高聳立,錯落有致,相互映襯。諸王三公乘著皂輪車從樹林中緩緩而過,盪著小舟在飄滿芳香的水面上嬉戲遊玩。往事悠悠如過眼煙雲,倏忽之間已過了幾百年。如今過去的一切繁華全都被歷史沖洗得乾乾淨淨,逭並非古今時代的不同啊。

  回望東北之地,衹見高高的山嶺上館舍林立。雖遠遠望去它跟山林已渾然一體,但仍可從中吸取歷史的遣訓。遠處的天空雲霧漫漫,高大的山陵倒映水中。乘坐著雌霓駕御的車子蜿蜒而行,衹顧能永遠漂浮在遣星光燦爛的天河襄。打算在浴之咸池稍作歇息後,飛向那夜思念的瑤台仙境,並非我隨便誇耀自己的高尚,祇是希望能夠求得那神妙的仙方。惟有那雄偉的鐘山高峻挺拔,巍然屹立在京都的面前,乃是望祭山川所宗仰之地,它飽含風雲滋潤萬物。山的形狀啊,巍峨秀美、高聳入雲,高大的樹枝拂拭日月;但見山勢崎嶇險峻,墜落的怪石星羅棋布。到處怪石嶙峋、凹凸不平;巉岩輿樹木盤根錯節,千姿百態。攀登向上的羊腸小道橫插其間,山腰上洞穴密布;真是千山萬壑,重重疊疊,氣象萬千。遣奇異的風光縈繞州邑,在郊外連綿不斷。傍晚山上輕煙如帶,清晨白霧濛濛縈繞其間。近看則滿山異色,遠望卻是一片青黛。

  縱觀殷、周二代的墳墓,目睹那被摧殘毀壞的墓道,真是讓人百感交集。周成王顛沛流離受盡小人的虐待,周康王死於空有其名之時,但他們都能成就功業,創立成康之盛世;周穆王在朝廷上對自己要求恭謹嚴格,趙適於鍾情於道教的玄想;周烈王窮飲而招致災禍,安世高讓國於叔出家為僧終為後人所崇敬。這些先人是如此的奇偉傑出,他們的威嚴縱橫天地之間。惟有那聖德的天子才能繼承帝業,創立太平之盛世。如今之君主繼承了先世的德行,仰望前人之墓不僅讓人掩面而泣。先人的寢陵非衹一座,神靈之館舍相互對峙。筵席的旁邊布滿來賓乘坐的辟駒馬,廳堂裹芳香的美酒遍地流淌。恭請紫皇從天而降,到湘江岸邊特邀那美麗的二妃。桂木修築的宮殿裹飄散著芳香的輕煙,揚起玉桴,握著花椒祭米啊,到南楚請求筮的巫陽。臨風恍惚啊祇有高歌,手持瓊茅送別啊長久佇立。心想那上天的路途是多麼的遙遠漫長,神仙的蹤跡多麼的遐闊而悠遠。擔心那狂怒的驚風,使芸芸眾生如聚散之泡沫。惟有一乘之法方能皈依佛境,開啟佛門以達到三明之境界。想要靜下心來摒除塵世的煩擾,必將迷離眾人而後才能領悟豁然開朗的情境。或在山麓下結廬而居,或砍伐樹木搭蓋小屋。讓居室外蘿葛蔓生,幽幽暗暗;屋檐上松枝隱栝,綠蔭覆蓋。既然從告別塵世中領悟真理,則早巳將饑渴置之度外。或獨自攀枝遠眺,或凌雲而高蹈,直衝霄漢。用茅茨覆蓋小屋,猶道家養空而彰顥其名號。今得以忘卻自身,難道僅是期望來日的報答上天授予我之美德,我將真心保留直至永遠。接受老夫的尊貴稱號,又在大學裹被賜予敬老之燕禮。但是我確實是缺乏朝廷所深寄厚望的崇尚品德和珪玉般的美好品質。向朝廷請求往的隆恩,重新又在今朝擔任力所不及的職務。仰慕人老休養的美好法則,希望能有閒暇安度我的晚年。勞蒙朝廷關照獲准辭官歸里,卻又奉命任職於太子宮中。當時的我多希望回到那簡陋的屋舍,姑且利用空暇的日子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地在太空翱遊。但願能停留志向於佛國,回歸心志於道場。即使野獸近在階前也毫不心慌害怕,魚蝦滿池也不動捕撈之念。拋棄往日印記後不久卻又如迷途的羔羊,更加思念那逝去的時光。正如老樹開花,初英落蕊。有時因身處不同的林中而更容易分辨出速山丹青的顏色,驟然間吹過的陣風使滿山的翠綠間雜些紫紅之美麗。那夜間開放的紫蓮,清晨水面上婷婷玉立的紅荷,在清風的吹拂下更是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淒涼的風聲在園中樹林間迴蕩,清冷的月光籠罩著水池修竹。屋檐下的桂樹枝繁葉茂,庭階前的秋菊花開似錦。冬天冰凌懸掛於壙穴山!白雪覆蓋著青松原野,大地茫茫一片。野鴨屯飛而驅趕不散,大雁在高空翱翔又想降下歇息。所有應時之景物都實在令人懷想,惟有這些外來之物是那麼的真切實在。這是我本性所寄託的地方,也是我傾慕而不能捨棄它的原因啊。

  感嘆我的情性業已衰老,卻為國家的重重苦難而憂傷哀痛。可悲的是雖屬殊途卻又同歸一處,值得慶幸的是失去了各種不同的方向。現在重又寄情於花鳥蟲魚,歸而閒居於簡陋的茅舍。旁邊缺少吳地之美女,面前也無蠢回的琴瑟。因此而度盡晚年,在這裹以消終日。衹是擔心難以報答天地神靈的恩德,不被書事之官所記述;白白被朝廷所看重,卻無尺寸之功可以載入史冊。實在令人悲傷啊,又何必再多說呢況且有愧於心的事也並非衹有一件。

  不久加封特進,任光祿、侍中、少傅如故。型十二年,卒於任上,死時七十三歲。皇上下詔贈給本官,並賜錢五萬,布一百匹以資助喪儀,謐為隱。

  逝空左眼有兩個瞳仁,腰間有紫痣,聰明過人。喜歡讀書,收藏典籍達二萬卷、京都沒人能與之相比。少時孤貧,曾向族人借米敷百斛,但被族人所侮辱,他當場把米倒在地上,轉身就走。後來當了大官,並不記恨,仍然任用這個族人為郡部傳。曾經陪侍酒宴,有個妓師是齊文惠主王之宮人。產擔問他認識在座的客人麼?他回答說:「衹認識沈家令。」這墊聽後頓生懷舊之念,不免傷心流淚,塵祖也感到悲傷,並因此而中止了酒宴。選釣歷任塞、蠻、鑿三朝官職,通曉往昔的典章制度,見識廣博,當時朝廷要制定政策,往往都要聽取他的意見。謝玄暉擅長作詩,任彥升精通文章,沈約卻兼而有之,但都不能超過他倆。他自負才高,醉心於功名利祿,憑藉時運,追逐權勢,頗為清議所譏諷。到他擔任宰相之後,略見知足,每進一官,總是懇請退讓,而最終還是不能推卻,當時的輿論將他比作魏晉之際的山濤。在梁朝當官十多年,沒有向朝廷舉薦什麼人才,對於朝政的得失,也不願多加評論,衹是唯唯諾諾而已。

  當初,高祖對張稷心存舊怨,張稷死後,還對沈約談起此事。沈約說:「尚書左僕射出任邊州刺史,也算是懲罰了,已經過去的事情,何必再提。」高祖以為沈約庇護親家,大怒說:「你說這種話,還算是忠臣嗎?」於是乘輦回到內宮。逸飽恐懼萬分,竟沒發覺直擔已起身回宮,依然呆坐在那裹。回到家後,仍心神不定,未至床邊便坐下,以致坐空而摔倒在地上,並因此而得病。病中夢見齊和帝用利劍割斷他的舌頭。請來巫師察看的結果竟跟他夢中所見相一致。於是請道士向上天啟奏赤章,稱禪代之事,不是自己出的主意。高祖派遣御臀徐奘前去給沈約看病,回來後將他的病狀如實稟告給高祖。在這之前,沈夠曾侍宴,恰逢豫州向皇上進貢栗子,直徑有一寸半,高祖覺得很奇特,間沈約說:「史書上關於栗子的典故有多少呢?」並和沈約一起將所記憶之事各自分條寫下,結果沈約比高祖少三件事。選面出來後對人說:「此公回護從前之錯誤,不讓他三事就會羞死。」高祖認為他出言不遜,對皇上不尊重,要治他罪,經徐勉極力勸諫才作罷。而這次聽了關於赤章的事後,高祖大怒,幾次派中使前去譴責,沈約畏懼而死。有司給他謐日塞,直擔說:「懷情不盡曰隱。」因此改謐為碴。他所著的《晉書》有一百一十卷,《宋書》一百卷, 《齊紀》二十卷,《高祖紀》十四卷,《邇言》十卷,《謐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以及文集一百卷,都流傳於世。又撰有《四聲譜》,他以為從前的詞人幾千年都沒有領悟到的東西,他卻能獨得於胸衿,窮究出它的奧妙之處,自稱已達到了神妙的境界,而高祖頗不喜愛。高祖曾問周舍說:「什麼是四聲?」周舍回答說:「天子聖哲,遣四個字就是四聲。」但是高祖還是不太遵循和使用沈約的《四聲譜》。

  兒子沈旋,沈約在世時已歷任中書侍郎,永台太守,司徒從事中郎和司徒右長史。居沈約喪期滿後,任太子仆,後又因母親去世而辭官,居喪期間衹吃蔬菜不食五穀。服喪期滿後,仍然不吃粳米精糧。擔任給事黃門侍郎、中撫軍長史。出外擔任招遠將軍、南康內史,在任上以治政清廉著稱。卒於本官,謐曰恭侯。兒子沈塞繼嗣。

  速吏部尚書型瞳日:當年齊王朝氣敷將盡,東昏侯即位後,暴虐無道,黎民百姓惶惶不可終,總擔心自己會在頃刻之間命喪黃泉。此時高擔發動義軍拯救國家於危難之際,立志安寧華夏,建功立業,運籌帷幄,把希望寄託於像張皇、速堊一樣的人身上。後來遇上了范雲、沈鮑,他們參與計謀,輔佐高祖完成帝業;另外范重又機警明達,能很好地輔助朝廷政務,沈約才高而學識廣博,其名聲僅次於司馬遷、董狐,他們都是興里的功臣又正值時運昌隆之盛世,乃是名冠一代的英偉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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