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裕跟紀安寧分開,回到學校門口取了自己的車,當然不會在這種日子裡早早回家當乖寶寶。他自有狐朋狗友一起尋歡作樂。
會接到紀安寧的電話實在是意料之外。
他還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呢。
夜店裡太吵,他特地跑到外面接:「餵?」
「聞裕。」電話那頭傳來紀安寧有點低沉的聲音,「你……晚上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怎麼,想我了?」聞裕笑問。
紀安寧卻沒說話,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
聞裕才覺得不對,收斂了嬉笑,嚴肅起來:「怎麼了?」
紀安寧問:「……行嗎?」
「可以!」聞裕不假思索地說,「我現在就過去。」
「不,不用。」紀安寧說,「我十點四十才下班。」
她還告訴了聞裕NL員工走的後門的位置。
聞裕嘴上答應了等她下班接她,掛了電話卻馬上就給夜店裡狐朋狗友們打電話:「有事先走了。」不理朋友們的不滿,直接離開了。
大晚上的,因為是假期前夜,還挺堵車,特別是橋南路這種娛樂場所集中的地帶。說起來聞裕玩的地方離橋南路不遠,居然開車花了四十分鐘才到。
NL有個很大的停車場,也已經滿了,很多車在外面排隊。聞裕給保安出示了他的貴賓卡,保安放他從另一條通道進去,停在了貴賓車位上。
聞裕一進店,就被一個眼尖的領班發現了。
「聞少,聞少!」領班熱情地過來招呼,「怎麼這麼久不見過來玩?」
聞裕直接跟他說:「幫我找個人,叫紀安寧的,在你們這裡兼職賣酒水的。」
領班熱情地幫忙,喊住了正好路過的賣酒女郎問:「Lucy,紀安寧呢?」
Lucy說:「她剛剛又被7號包間叫去了吧?」
又?
聞裕目光微沉。他不等領班帶路,自己熟門熟路的往7號包間去了。
剛走到走廊里,就看到紀安寧從7號包間裡出來。可能是光線的關係,聞裕遠遠的就覺得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他正要叫她,忽然看到7號包間裡又走出一個人。看到這個人,聞裕瞬間就明白紀安寧怎麼會忽然主動給他打電話了。
「哎,我說,紀安寧。」趙辰笑嘻嘻的跟上紀安寧,「別走那麼快啊。」
紀安寧停下腳步,警惕地問:「還有事?」
趙辰說:「就一個電話號碼,至於嗎?好歹大家也是同學啊,給一個怎麼了?」
紀安寧繃著臉說:「我跟你不熟,沒有聯繫的必要。」
「嘖。你就是這麼跟客人說話的?這客人都得讓你氣跑吧?」趙辰哂笑。
紀安寧說:「不,我是在跟同學說話。」
「就是嘛,同學嘛。」趙辰又笑嘻嘻地,「電話留一個,我以後過來關照你生意。」
趙辰喝了酒,身上有些酒氣。面對著他,紀安寧整個人都是繃緊的。
這是一個有強女干未遂案底的人,在前世,他企圖用暴力的方式占有她,在使她意外墜亡之後,他更是有能量有手腕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說什麼同學。趙辰,根本是一個罪犯!
她正想開口,忽然聽見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問:「聊什麼呢?」
一轉頭,是聞裕。
紀安寧瞬間覺得肩膀的緊繃感消失了。
紀安寧不知道,在夜店暗調的燈光里,她看到聞裕的瞬間,眼睛都亮了。
那種自眼底流露出的喜悅的、安心的神色,全落入了聞裕的眼中。
趙辰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哎,真巧。」
看了看聞裕好像是一個人,他問:「一個人嗎?我這邊有幾個朋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聞裕不動聲色地一抬手。
紀安寧只覺得肩膀一沉,已經被聞裕摟住。他笑著說:「不了,我是來接她下班的。」
他說著,看了紀安寧一眼,神態親密。
紀安寧垂下了眼眸。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聞裕故意問。
趙辰盯著聞裕摟著紀安寧的那隻手。比起前些天在食堂相遇的那一次,這一次聞裕可以說是明確的在宣告主權了。
「這樣啊……」趙辰乾笑幾聲說,「那改天,改天?」
「行。」聞裕隨口客套,並不走心。
他按著紀安寧的肩膀,摟著她往外走,在走廊里拐過彎,紀安寧停下腳步,微微轉身,脫離了他的手臂。
「謝謝。」她說。
聞裕打量她。
紀安寧化了妝。夜店的燈光里,不化妝看起來會像鬼一樣蒼白。她化的不算濃,但這張臉一著了顏色,便蓋住了平時的清冷,艷麗了起來。
「他是專門過來找你的?」聞裕問。
「不是。」紀安寧回答,「他只是來玩的,碰巧看到了我。」
聞裕盯著紀安寧看了一會兒,問:「你很怕他?」
他清楚地看到紀安寧的嘴角因為這個問題而繃緊了。
聞裕感到奇怪。
一周前紀安寧在食堂第一次遇到趙辰,便流露出了對趙辰的驚懼之意。但當時兩人之間從言語上來看,又顯然是不認識的。
剛剛他聽見了趙辰在向紀安寧討要電話號碼,很顯然起碼對趙辰來說,他之前不認識紀安寧或者不熟悉紀安寧。
那麼紀安寧呢?紀安寧為什麼會對趙辰如此忌憚?甚至因為趙辰而破天荒的給他打了電話。
但紀安寧的沉默顯然是不想正面談論這個問題。
聞裕眸光閃動,也不逼她,只說:「你去換衣服吧,我在門口等你。」
紀安寧看了眼時間,抬頭說:「我還……」還沒到下班時間呢。
「去換衣服。」聞裕幾乎是命令式的跟她說,「我去跟你們店長說。」
紀安寧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今天趙辰喝了點酒,有點放肆。紀安寧心中前世的陰影太重,面對趙辰的時候總是感到焦慮恐慌,在這種不安之下,她選擇給聞裕打了電話。
聞裕毫不猶豫地就來了。
她承了他這份情,此時此刻,便閉上嘴。
聞裕目送她去換衣服,其實心裡對她遇到趙辰知道給他打電話很滿意。他轉身找了個領班,叫領班喊來了NL今晚的值班經理。
聽了他的要求,值班經理滿臉堆笑:「聞少你都發話了,當然可以,沒問題。」
聞裕打發了值班經理,走到門口等紀安寧的時候,低頭點了根煙。
再抬頭,有個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的青年剛進來,兩個人一照面,都是一怔。
「聞裕啊?」楊博露出笑容,和他打招呼,「這麼巧,過來玩?」
聞裕也端起了笑容:「是啊,你也是?」
紀安寧一邊換衣服,一邊在腦子裡理前生後世的因果線。
其實上周在食堂遇到趙辰,紀安寧就已經感到很不安了。因為在前世,她一直都不認識趙辰。學校這麼大,這麼多學生,她又獨來獨往,認識的同學真的不多,只局限於本專業本班。
趙辰是在聞裕從學校消失後才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
一開始,也是鮮花禮物的追求。但紀安寧連聞裕都不假辭色,更何況比聞裕遜色百倍的趙辰。
聞裕雖然帶給紀安寧諸多困擾,卻不曾真正的傷害她。不僅如此,他還在她被騷擾的時候挺身而出過。
一對比起來,趙辰要讓人討厭得多了。紀安寧已經儘量避開他了,只是沒想到他會壞到那種程度。
前世,她和聞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團和氣地說過話,聞裕也沒有警告過她趙辰曾有過強女干未遂的劣跡。她要早知道他是這種人,會躲得更遠,更加小心。
紀安寧今天在NL遇到趙辰,他也像很多出手闊綽的男客人那樣,大方地點了許多昂貴的酒。在這個過程,紀安寧察覺到,趙辰於NL並非新客,他顯然十分熟悉這裡,是老客人了。
這意味著,雖然前世在聞裕消失之前她都不知道趙辰,但趙辰很可能一直都知道她。他可能早就在學校里或者NL這裡盯上了她。
那為什麼他一直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紀安寧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還是因為聞裕。
前世,她和聞裕從一開始就對立得過於激烈。不像今生,因為她的溫和,聞裕對她也手段溫和了起來。前世,他可是毫不遮掩、大張旗鼓地追求她。很多人都知道的。
這個「很多人」裡面,想來,也包括了趙辰。所以趙辰為了避聞裕的鋒芒,即便對她有什麼想法,也不敢造次,只暗搓搓的肖想。直到後來聞裕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而離開了學校,趙辰才無所顧忌了起來。
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紀安寧換好了衣服收拾好東西,走出更衣室,碰到了領班。
「走了啊?再見。」領班跟她揮手,「以後聯繫啊。」
今天是放假前夜,格外的忙。領班匆忙說了這麼一句,紀安寧才舉起手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已經走過去了。
紀安寧有點莫名。
她背好包,去大門口找聞裕,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個子高高,身姿挺拔,特別顯眼。站在他身前,正在跟他說話的另一個男人,雖然個子也高高的,後背腰身就沒有聞裕那種練出來的堅實的線條。
紀安寧止住腳步,隔著一段距離望去,覺得這時候的聞裕跟平時不太一樣。
聞裕在學校里的時候,身邊圍繞的人也都是學生,相對單純。他便很放鬆,跟他們嬉笑怒罵肆無忌憚,雖然比那些人都成熟,卻依然帶著年輕男孩特有的青春感。
但此時,他跟這個背對著紀安寧的男人說話,嘴角分明帶著笑,眸中目光卻淡淡。親熱中藏著疏離,客套得滴水不漏,完完全全像一個成熟的、身上裹著層層面具的成年人了。
這樣的聞裕對紀安寧來說是陌生的。
她對他了解得太少,完全不知道他在校園之外,在別人面前是什麼樣子。
這時聞裕看到了她,他對楊博說:「我先走了,你玩你的。」
楊博說:「好,有時間一起打球啊。我跟李赫他們也都很熟的。」
聞裕笑著說:「好啊。」
兩個人說了再見,聞裕對紀安寧招了招手。
楊博本要邁開步子,因為聞裕這一招手,他自然而然地朝紀安寧這邊轉過身看了一眼。
紀安寧看到聞裕招手,向他走去,才走了兩步,那個背對著她的年輕男人轉過了身來,露出一張英俊的面孔。
好看的人總是能讓人記憶深刻的。
紀安寧瞳孔驟縮,頓住了身形。
監獄,會面室。
隔著玻璃,楊博手握著電話筒,笑:「姓趙的跟你多大仇,你突然跑去弄死他?幸虧你突然發瘋,讓我們捉住了把柄,要不然,真差點讓你翻盤。就為個女孩,值得嗎?」
玻璃的另一側,聞裕穿著囚服,漠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