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2024-08-24 20:49:41 作者: 嚴雪芥
  第 9 章

  接下來的幾天是她和鍾岳清的相關戲份,拍的是劇本中間,鄧荔枝和丈夫結婚九周年的日子,她想做一點有儀式感的事情。

  於是定了當年他們求婚的餐廳,特地打扮了一番,還為他準備了一份禮物。

  然而丈夫根本不記得這個日子,臨時通知她要加班。

  她獨自在餐廳味同嚼蠟地吃完了兩人份的餐量,九樓落地窗外雷雨陣陣。

  鄧荔枝下意識地身體發顫,她生平里最害怕的一樣東西就是雷電。

  電話再度亮起,是丈夫打來的。

  「餵。」

  「外面打雷了啊。」

  鄧荔枝聽著這句平實的話,鼻頭一酸,突然就釋然了。

  生活不需要什麼風花雪月,只需要有人能記得她的小事。

  她剛這麼想,電話那頭就說道:「我昨天買的那盆蘭花記得從陽台拿進屋裡啊,會淋壞的。」

  鄧荔枝的臉上先是錯愕,接著是僵硬,最後趨向於平淡。

  她一聲不響地掛掉了電話。

  *

  這一場拍攝地很順利,比預計時間結束地要早,鍾岳清提議留下來圍觀接下來的拍攝,正好是要拍攝追野和丁佳期的對手戲。

  烏蔓本著學習的心態沒有走,一個是影帝,一個是被汪城親手挖掘的靈氣新人,她倒是想看看這兩人會有什麼火花。

  下一場要拍的是追野和丁佳期的初遇,戲份很簡單,拍攝地點是在一家精品店,追野路過櫥窗忽然頓住腳步。

  他想給鄧荔枝買一件禮物,但店裡頭裝飾花花綠綠,全是女孩子擠在一起,他實在拉不下臉進去。

  但那枚櫥窗里的胸針又著實吸引著他。

  他猶豫地站在窗外,沒注意到櫥窗裡面有一個女孩子在偷偷看他。

  這裡面沒有一句台詞,必須要靠眼神演繹出少女初見少年時,那種驚艷的柔情和小鹿亂撞的無措。

  烏蔓盯著左上角的大監,這個機位是丁佳期眼神的特寫。

  她抬頭的那瞬間讓烏蔓想起塞納河的春水,風乍起,吹皺滿池。

  將心動二字詮釋地淋漓盡致。

  是真的演技好到這個地步了嗎?

  烏蔓回想起第一天聚餐時候丁佳期偷望追野的眼神,有些懷疑小姑娘是在本色出演。

  這場結束,攝製組忽然推出了一個大蛋糕,原來今天是丁佳期的十八周歲生日。

  小姑娘驚喜地滿臉通紅,一口一個哥哥姐姐地道謝。

  鍾岳清給丁佳期切了一塊蛋糕遞過去,說:「不知你生日,沒準備禮物。

  這樣吧,今晚我做東,慶祝你生日。

  這可是你成人禮,別跟我客氣啊。」

  烏蔓一眼就看出來鍾岳清想泡丁佳期的賊心不死,但他做得很聰明,沒特地單獨約她,而是說動了大家一起去唱歌。

  烏蔓沒有他拂面子故意高冷搞特殊,答應也會參加。

  到了包廂一看,一些小配角都在,變相成了一次劇組團建。

  丁佳期坐在最中間,身上還穿著拍攝時的校服裙。

  最普通不過的打扮,卻是最彰顯青春氣息的打扮,時刻提醒著烏蔓自己和丁佳期不是一輩人。

  她沒有穿過這麼好看的校服。

  那會兒她上學的時候是肥大的校衣校褲,即便她刻意讓裁縫把腿圍改小點,上身還是丑得不堪入目。

  但好在那丑得無法言語的校服她沒有穿多久。

  因為她輟學了。

  烏蔓收回思緒,將剛才特意買的禮物遞給丁佳期:「祝你生日快樂。」

  丁佳期受寵若驚地起身雙手接過,連聲說謝謝烏蔓老師。

  烏蔓擺擺手:「不用這麼見外,叫我蔓姐就行。」

  丁佳期怯生生地:「好,謝謝蔓姐。」

  烏蔓客套地回以一笑,坐到了最角落,她環視四周,追野居然沒有到場。

  不會吧,這麼好的泡妞時機,那位浪蝶居然會錯過?


  她剛轉念想到這裡,包廂門打開了,追野雖遲但到。

  「準備禮物來晚了一點。」

  他其實用不著解釋,丁佳期滿臉的雀躍毫不遮掩。

  對她而言,他能來已經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給你。」

  追野隨手將禮物直直地拋了過去。

  丁佳期手忙腳亂地接過,驚喜地問:「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烏蔓可憐地掃了一眼自己送過去現在已經被打入冷宮的禮物,心想小姑娘能別在她面前雙標得這麼明顯嗎?

  「是你的了,當然。」

  丁佳期小心翼翼地拆開來,是一張老舊的音樂碟片。

  這張碟片發行於十八年前,丁佳期出生的那一天。

  世界上有很多專輯發行於這一天,但唯獨這張專輯裡面收錄了一首歌,叫佳期如夢。

  烏蔓忍不住感慨一句,絕了。

  別說是丁佳期,就是她也會為之心一動的程度。

  鍾岳清的臉更是黑得和昏暗的包房融為一體,追野一落座,他就挨過去,不太爽地小聲說:「追野,你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怎麼了?」

  「你看不出來哥對佳期有意思?

  還送這麼個禮物?」

  「我送她禮物不是因為她生日嗎?

  還是成人禮。」

  追野聳肩,「如果你生日,我也會挑份好的。

  不用心的禮物不如不送。

  這有什麼嗎?」

  鍾岳清盯著他一臉的坦誠敗下陣來,他才不信這番鬼話,咬著牙說:「行。

  最好是不代表什麼。」

  有人開始起鬨,讓丁佳期唱佳期如夢表示感謝。

  她扭捏了一下,雙頰紅紅的,也不敢看追野,捏著話筒說:「那我給大家獻醜一曲,也謝謝追野哥哥送我的禮物。」

  丁佳期明顯謙虛了,她一開嗓眾人有被小小的驚艷到,等她唱完直接打趣說:「汪導這是拐了個歌手的苗子過來演戲啊。」

  氣氛逐漸熱絡,鍾岳清接棒唱完下一首,把麥傳到了烏蔓手中。

  「來蔓蔓,你也來一首,好像你出道這麼久都沒聽過你唱過歌。」

  烏蔓神色淡淡的:「我唱歌不怎麼在行,聽你們唱就好了。」

  追野坐在斜對角,本來低頭的他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

  眾人以為她是不想喧賓奪主,沒有再堅持。

  包廂內的酒喝完了一輪,鍾岳清又叫了一輪新的,摩拳擦掌招呼大家:「別光喝了,這回來玩遊戲唄!」

  他看向丁佳期,「不過佳期你還是喝飲料吧。」

  丁佳期搖搖頭:「這回我想喝酒試試……」

  鍾岳清關切道:「那要是喝不動了可千萬別逞強,告訴哥。」

  丁佳期乖巧點頭,視線卻越過鍾岳清拐著彎兒繞到了追野身上。

  大家七嘴八舌過後,決定玩用嘴傳紙條。

  「大家岔開圍成一圈坐吧,這樣遊戲才有意思。」

  鍾岳清提議打亂座位順序,他把左手邊的女生支到對面的男生中間,自己就正好挨上丁佳期。

  結果這一換,他發現自己右手邊坐著的人是烏蔓,有些猶豫地問:「你玩嗎?」

  烏蔓為了避免麻煩,心裡也確實不太喜歡這種遊戲,剛說不玩,冷不丁撞上追野的視線。

  他坐在丁佳期旁邊,卻看著她。

  耳畔迴響起他的奚落——阿姐「家教」真嚴。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噎死在喉嚨里,她話鋒一轉,無所謂道:「好。」

  又不會真的碰到,就跟借位似的。

  她不想顯得自己比一群小孩兒都玩不起。

  她無所謂,別人有所謂,沒有男演員主動換到烏蔓身邊,甚至寧願和追野挨著坐在一起。

  鍾岳清可不想自己一個人被拖下水,指著那個挨著追野的小男配讓他坐到烏蔓和另一個女生中間。


  小演員苦著一張臉,萬一被傳到烏蔓金主耳朵里,他被針對可怎麼辦。

  他十分不情願地起身,有雙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壓住肩頭讓他坐下。

  追野站了起來。

  「人家不想換不用勉強吧,我換也是一樣的。」

  他走到烏蔓和女生中間坐下,原本還富有餘裕的縫隙變得擁擠,擁擠到烏蔓能清晰感受到他貼過來的溫熱腿根。

  追野這一換位置,幾家歡喜幾家愁。

  丁佳期本來左手邊就是他,這下換成了那個小男配,臉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烏蔓的錯覺,那個小男配臉上也閃過一絲失落……

  高興的當然非鍾岳清莫屬,他從剛才起就不太爽丁佳期和追野挨著坐,但是又不好當著眾人頤指氣使讓追野換,才點的那個小男配。

  追野成名後花邊新聞曾不出窮,鍾岳清有所耳聞,本來這次篤定追野是要和自己搶人,結果沒料到他輕而易舉就換了位置,彷佛對丁佳期毫不在意。

  那追野送那份禮物是幹嘛?

  真像他說的那樣只是單純送禮?

  鍾岳清迷惑了。

  有人切了一首電子嗨歌,把包廂內的燈調成暗閃,一切的氣氛迷離曖昧得恰到好處,遊戲開始了。

  *

  紙條傳遞的方向是順時針,由鍾岳清傳給丁佳期開始,轉一圈到烏蔓這裡再傳回給鍾岳清,算是一個輪迴。

  頭兩輪很簡單,撕的紙片夠大,但到了第三輪,紙條就開始有點不夠看了。

  尤其是轉了一圈到了尾巴這兒,已經快小到需要兩個人緊緊相貼。

  追野從另一個女孩那兒艱難地銜過紙片,轉身面向烏蔓,那枚紙片被他含在嘴邊小得快看不見,邊緣都是濡濕的痕跡。

  烏蔓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一時間沒有動。

  鍾岳清帶頭起鬨:「要是斷在這裡可要接受懲罰啊!」

  看熱鬧不嫌事大,大家都在紛紛起鬨,丁佳期跟著乾笑了兩聲,喝酒的速度越來越快。

  烏蔓不動,追野也不動,兩個人莫名其妙地互相對峙著。

  包廂里的霓虹換成了暗藍色,像水波漫過追野的臉,烏蔓突然就恍惚了一下,彷佛身在前幾天的片場……那個淡藍色的玻璃水缸前,少年傾身貼近,睫毛顫抖。

  她抿了抿唇,看著他的眼睛迎了上去。

  追野垂下眼回看她,舌尖頂出那一小片薄紙。

  烏蔓在他看過來的剎那就移開了視線,轉回到紙片上,卻意外分心到紙片周圍——追野微揚的唇型下兩邊各有一顆小虎牙。

  比平常的虎牙更尖銳,讓她聯想到鯊魚。

  而她是那條自投羅網的沙丁。

  烏蔓輕輕努動嘴唇,蹭上紙片的邊,再近一步,他們的下唇就會相遇。

  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屏息,這是遊戲的高潮點,大家期待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丁佳期也盯著交頸的這兩個人,忽略紙片,根本就是姿態旖旎親昵的情侶,明明他們有那麼大的年齡差,看上去意外登對。

  明明是很養眼的畫面,落在她的眼裡只覺得不舒服。

  烏蔓和追野每湊近一分,眾人就緊張一分,到達臨界點時,追野毫無預兆地,抄起烏蔓的黑色手包擋住了他和她。

  兩個人就這樣躲進了手包後面,阻隔了所有旁觀的視線。

  追野一手拿著黑色手包,另一隻手撐在皮質沙發上,將烏蔓卡在自己幾秒造就出來的城堡中。

  她也被嚇了一跳,用眼神無聲地質問他。

  —你在幹什麼?

  追野向她眨眼,慢慢拉開一點距離,用大家看不見的另一隻手把紙片從嘴裡拿了下來,他的手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塞了另一張形狀更小一點的嶄新紙片。

  在烏蔓還在驚疑的瞬間,追野扣住她的下巴,拇指揉開她的嘴唇。

  純白的紙片擦過她的唇,貼上,滲出明艷艷的口紅。

  「咬住了。」

  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用口型說,「不要泄漏我們在作弊。」

  他挪開手包,理直氣壯地背手比了個小樹杈說:「我們傳好了。」


  「喂喂喂!鬼鬼祟祟在做什麼?」

  鍾岳清立刻忍不住追問。

  「好奇啊?

  那你跟阿姐換位置,我再跟你做一次?」

  追野笑得無所謂,一句話讓鍾岳清憋了回去。

  事實上丁佳期是最好奇的那個,可她不敢問,只敢藉機觀察烏蔓臉上的表情探究些許端倪。

  烏蔓的神色不是很自在,嘴唇抿了抿紙片,愣了一會兒才轉過身面向鍾岳清。

  接下來應該由她傳給他了,大家起鬨得更歡,因為紙條比剛才更短了一點。

  鍾岳清非常識趣地舉手投降:「我認輸、我認輸!」

  他洋酒啤酒混著灌,大家還是不滿意,他只好開麥給大家唱粵語歌,還拉了一個女生陪他對唱,點了一首情意綿綿的《漩渦》。

  烏蔓借著歌聲,小聲忍不住問:「你剛剛那是什麼操作?」

  追野沒有看她,給鍾岳清打著節拍,漫不經心地說:「既然你不喜歡這個遊戲,就不要勉強自己做。

  頭兩輪傳的時候,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像在用嘴拆炸彈?」

  烏蔓怔然,他看穿她在逞強,所以在大尺度的那個節點,提前準備好紙條避重就輕地幫她躲過去了。

  一句謝謝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低下頭喝酒掩飾心裡的彆扭。

  場面鬧哄哄的,烏蔓的手包被追野拿起放在一邊後就遠離了她的手,她忘記拿回來,以至於錯過了手機里薇薇發來的一條重要微信。

  「蔓姐,您現在回來嗎?

  郁先生來探班了,在酒店等您。」

  *

  薇薇發完微信,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機。

  她發誓她追男神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和期待過對方的回覆。

  但是老天爺偏喜歡捉弄人,越是這種關鍵時候,越無動靜。

  薇薇提心弔膽地通過車內鏡偷覷郁家澤,他坐在後排閉目養神,一件挺闊的薄風衣下頭是黑色的西服西褲,看樣子是剛完成工作,眉間還有幾分倦意。

  她和這位大佬見面的次數並不算多,但只要他一出現,身體的精神警戒指數就會達到峰值,逼迫自己調動全身的注意力不要犯差錯。

  每當這個時候,她對烏蔓光環加身的羨慕嫉妒完全消失,只剩下同情和敬佩。

  因為她是離烏蔓最近的人,比其他人更了解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換做是她,她肯定忍受不了,別說十年了,十天都是個問題。

  ——但大佬根本不會看上她的,她暗自拍了下腦袋,嘲笑自己庸人自擾。

  「還沒回?」

  郁家澤輕描淡寫地突然出聲,把薇薇嚇得心驚肉跳。

  「蔓姐可能上廁所沒注意呢……我撥個語音給她吧!」

  「不用,現在幾點了?」

  「快12點了。」

  郁家澤沒再說話,他微微地靠直身體,手指搭在拉下的車窗邊輕叩。

  *

  包廂內,烏蔓的手機再度亮了一下。

  是薇薇的微信消息。

  「您先不用急著回來了[掩面]郁先生直接過去了。」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