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代都市> 墜落春夜> 雙人床(二)

雙人床(二)

2024-08-24 20:49:55 作者: 嚴雪芥
  雙人床(二)

  綜藝的錄製地點在上海, 節目組特地選了棟帶花園的民國風味小洋房。

  據說將多餘的房間都鎖上,只空下三間房。

  出發前, 烏蔓特地買了和追野岔開的機票, 兩人一前一後抵達虹橋機場,非常刻意地錯開。

  她抵達時追野還沒到,前來接她的工作人員陳茜小心翼翼地問:「追野老師就在下一班, 咱們車子另一部調去虹橋接其他幾位老師了, 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等個十來分鐘,一起接上追野老師?」

  烏蔓毫不猶豫地搖頭:「不用了, 你們把我的行李還有我的團隊載過去就可以了。」

  陳茜呆住:「啊……您的意思是……您不坐?」

  「對。」

  烏蔓把行李扔給趙博語轉身就利落地走了, 陳茜盯著她的背影內心惴惴不安, 慌忙問趙博語:「烏蔓老師不會是生氣了吧?」

  趙博語趁勢說:「她和追野關係不好的, 你們下次別安排他們一起了, 知道了嗎?」

  哎, 他為了幫這對狗男女掩蓋關係著實煞費苦心。

  陳茜驟然聽到這話,心裡猛得一咯噔:「我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他們對彼此是特別的存在。

  她雖然是出於公事公辦的目的問的烏蔓要不要坐一輛車,但也存了一點私心……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自己其實是春夜夫婦的cp粉, 而且是最早入股的那一波。

  早在《春夜》開拍的時候, 她就憑著那一張路透圖偷偷嗑起了他倆。

  無他, 化學反應實在太好了。

  她也沒真情實感地覺得這兩人能有什麼關係, 微博都沒互關呢要什麼自行車。

  直到前陣子的視頻爆出,原本都已經給自己合上棺材的她垂死病中驚坐起, 大喊一聲我還能嗑!

  坎城頒獎典禮那天她全程蹲守著結果, 看到他們十指相扣著走上領獎台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在共情個什麼勁兒,淚眼迷濛地去抽紙巾擤鼻涕, 還失手把桌上的可樂打翻了。

  她就是在那一剎那覺得,她嗑的cp還是有別於其他cp的吧。

  他們可是水乳交融過的關係,又一同走上巔峰,最高點的榮耀時身邊陪伴的是那個人,在心裡也必定會留下輝煌的色彩吧?

  我們在戲裡扮演相愛,在某一時刻,誰又說得清我不是真的愛你呢。

  她就是抱著如此的信念,堅信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特殊的情感,無論是不是愛情,對方一定是特別的。

  這種信念一直維持到烏蔓轉身離開的前一秒。

  沒有鏡頭,不需要偽裝的人後,烏蔓表現出來的反應是最真實的。

  陳茜真的沒有想到,她會連和追野同坐一輛車都不願意。

  接近兩年的信仰幾乎在趙博語開口解釋的這一刻完完全全崩塌,所有的僥倖都灰飛煙滅。

  明明是與她無關的情感,明明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海市蜃樓,可為什麼還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難受,如同經歷了一場盛大又悄無聲息的單戀。

  大約二十分鐘後,追野的助理聯繫上她,他到了。

  然而陳茜卻連人影都沒見著,只接到了他的行李和工作人員。

  ……這個操作怎麼有點似曾相識。

  追野的助理見怪不怪地說:「他這人經常想一出事一出,說要拐道去見一個朋友,不會耽擱太久的,讓我們先過去吧。」

  陳茜只能哦了一聲,心裡不由得又一咯噔。

  他口中的朋友……不會是追野的地下女友吧?

  !

  他媽的,今天真是BE他媽給BE開門,BE到家了!

  車內的趙博語覷到陳茜的臉色,特別機智地一笑。

  他就怕這兩人相同操作一搞讓工作人員產生遐想,趕緊事先打了個預防針。

  現在看來這預防針效果著實不錯,嘖,不愧是我。

  *

  機場的地鐵入口處,烏蔓背對著人群在刷手機。

  微信里追野發消息來說飛機延誤了一小會兒,他還被關在機艙里,讓她再等等。


  她無奈地回道:「早說了我自己也可以的,你乾脆就坐節目組的車走。

  也可以少讓他們起疑。」

  她知道追野肯定不會同意,先斬後奏道,「你不同意也沒轍,我先走了。」

  她剛要收起手機,他的語音通話請求就發過來了。

  「餵。」

  烏蔓邊接起邊往一旁的賣票機器上走,「你發來語音也沒用,我已經進站了。」

  她眼也不眨地撒謊,聽筒那頭追野的聲音悠悠傳來。

  「是嗎?

  我看你還在笨笨地搗鼓那個機器呢。」

  「?

  !」

  烏蔓一驚,立刻環顧四周。

  洶湧的人潮里,追野鮮明地站在不遠處。

  在他的映襯下周遭的人全變成了一道道流線,從她的眼中划過。

  她對著手機:「……你騙我?」

  「想給你個小意外。」

  他舉著手機,小聲呢喃,隔著遠遠人群,那聲音又無比清晰地傳入她耳中,「才兩三個小時不見,就特別特別想你。」

  烏蔓藏在口罩下的面孔微微發紅。

  ……一定是缺氧了。

  她不自在地咳嗽兩聲:「那你還不趕快過來?」

  他們沒有一塊兒挨著上地鐵,畢竟這裡比不得國外,他們在一起太乍眼,萬一有哪個火眼金睛的粉絲真的就認出來,那就不太好收場了。

  所以他們非常謹慎地隔出點距離,但還是在同一車廂,站在對方都可以看見的位置。

  最後在下車的時候,他們才假意被人流衝到一起,手背碰到手背,輕輕勾纏小指。

  *

  快走到小洋房時,兩人也打了個時間差,沒有同時進。

  此時屋內的攝像機已經全部開啟,第一天的錄製拍攝已經悄然開始。

  烏蔓抵達時,有兩位已經先到了,分別是簡群和秦凡蕾,在台本上他們是今晚的雙人床伴。

  簡群童星出身,算上小時候的演戲經歷烏蔓還得叫他一聲前輩。

  只不過到現在為止他給觀眾留下的標籤還是童星,那也就意味著長大之後並沒有一部足夠優秀的作品來證明自己,足以讓他擺脫曾經的身份。

  當他看到烏蔓一進門,開口就是有備而來的一句:「哇,我們最近的大紅人來了!趕緊讓我蹭蹭好運,祈禱我也能接下這麼牛逼的本子。」

  陰陽怪氣的。

  不過也許他的想法也是很大一部分人的想法吧,她的名聲壞了這些年,不會因為有了一部A類電影節的大獎作品就迅速讓大眾改觀。

  她要做的,就是以此為起點,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會讓這些人心服口服。

  烏蔓想明白這些,根本不動氣,開著玩笑道:「少蹭一點啊,我還得祈禱哪個導演再瞎了眼看上我。」

  簡群表情微微一怔,頓時有些不太好意思。

  一旁的秦凡蕾見場面有些干,趕緊出來打圓場。

  她的年紀介於烏蔓和季思佳之間,是很多娛樂晚會御用的金牌主持,平台會選用她也是怕大牌藝人聚集到一起容易尷尬,挑了個會活躍氣氛的進來。

  她非常自來熟地開口說:「蔓姐,要不要我帶你看看房子?

  房間我和小群剛才看了一圈,太可怕了,那個雙人床節目組絕對是買了最小規格的,還沒我家貓窩大!」

  「真的嗎?」

  追野恰好走進來,聽到秦凡蕾的最後一句。

  秦凡蕾看向門口,眼神一亮:「這不是傳說中的追野弟弟嗎,可算讓我見到真人了!」

  追野笑道:「凡蕾姐好。」

  秦凡蕾笑逐言開:「我的少女心喲……如果能和弟弟你分到一起的話,我還覺得床有點大呢。」

  她知道自己的台本對象不是追野,但不妨礙她說些騷話。

  節目效果嘛,要的就是大亂燉。

  追野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烏蔓,面上玩世不恭地回答:「那就期待今晚抽到凡蕾姐了。」


  這時候外頭傳來響動,最後的二人組到了。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如臨大敵地看向門口。

  最先進來的是季思佳,她穿著露臍吊帶,身上的皮膚有一塊也極為扎眼,和烏蔓的那處胎記不相上下得吸睛。

  只不過她那一處是人為的刺青,刺了兩隻哪吒的風火輪。

  她嘴巴里還嚼著口香糖,斜睨了一眼眾人,點了點頭就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在她身後慢一拍進來的,則是溫文爾雅的翁邵遠了。

  他兩手各提著幾個袋子,落落大方地衝著大家打招呼。

  「不知道你們的喜好,小小禮物,不要嫌棄。」

  他把袋子一一發給大家,輪到烏蔓時,沖她輕眨眼睛。

  「上一次見你的時候,還記得是個小女孩呢。」

  烏蔓微微一愣。

  「上一次……大概是四年前?」

  烏蔓回憶了一下,她記得是在某次電視台的跨年晚會,「那個時候我明明都二十八/九,被你一說我成天山童姥了。」

  翁邵遠曾為她出演過的幾部電影獻唱過,只不過近幾年因為他淡圈再加上郁家澤的關係才幾乎沒有聯絡,但彼此見面還是可以打趣幾句的關係。

  這一些她事先已經和追野全都透過底,然而他一看到翁邵遠走過去和阿姐有說有笑,眉頭還是忍不住微微蹙起來。

  他餘光忍不住往那邊瞟,視線卻突然被一個人影擋住。

  「聽說你20歲就拿了影帝?」

  季思佳嚼著口香糖,聲音含糊不清地來到他面前搭話。

  追野意外地挑眉,他還以為這姐要一直在沙發上冷酷到底。

  然而他此時無心聊天,敷衍地嗯了一聲,假借著環顧客廳的動作不時看向久別重逢貌似很有話聊的兩個人。

  「我去年20的時候,拿下了rapper王。」

  季思佳風牛馬不相及地來了一句,「所以我們還是挺搭的。」

  「?」

  追野的視線停止轉動,終於仔仔細細看了季思佳一眼。

  她趾高氣昂地說:「我對床伴的要求可是很高的,能被我認可的人不多,但你是其中之一。」

  追野恍然大悟:「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拿的坎城影帝是一塊當你床伴的敲門磚?」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季思佳挑眉,「我們是同一類人,不是嗎?」

  追野不置可否,懶聲問:「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如果對一個人沒有興趣,會怎麼辦吧?」

  她輕輕蹙起眉,口中嚼的口香糖也慢了下來。

  他比了個讓一讓的手勢:「那就是,麻煩借過。」

  季思佳盯著追野揚長而去的背影,絲毫沒有被拂面的惱怒和退怯。

  她嘴角勾起很淺的弧度,若有所思地呢喃:「有意思。」

  *

  第一天達到,大家都車馬周轉疲憊得厲害,誰都提不起興致做飯,晚飯乾脆直接叫了一桌子的小龍蝦。

  餐桌上男女士各坐一列,烏蔓幫忙把龍蝦端到桌上的檔口,追野對面的位置就被人一屁股占了。

  烏蔓不動聲色望過去,這人赫然是季思佳。

  她甩著手什麼也沒幹,搶到了她最想坐的位置。

  那個位置原本是秦凡蕾的,但她圓滑慣了,看到此景只是微微一愣,轉道坐去邊上。

  烏蔓假裝沒注意到這一幕,若無其事地在中間的位置坐下。

  她的對面恰好是簡群,看到她坐下來還有些許尷尬,乾脆拍了拍翁邵遠示意他和自己換個位置。

  翁邵遠很樂於助人,沒有異議地坐到了烏蔓對面,順帶把自己手中剝好的龍蝦放到了她的碟中。

  烏蔓一怔,抬眼看到他神色自然地又往秦凡蕾和季思佳的碟中各放了一隻。

  高手。

  烏蔓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同一時間,桌子底下的小腿被誰不經意踢到了。

  她沒在意,拿起碟中那隻剝好的小龍蝦送到嘴邊,剛要咬下去,腿肚又被似有若無地蹭了一下。


  這下傻子也該反應過來了。

  她斜睨了一眼追野,他故作正經地同手中的小龍蝦戰鬥,整片客廳唯一沒有攝像頭的桌底下卻在使壞心眼。

  烏蔓直起身,故意抽他身前的紙巾,順勢輕瞪了他一眼。

  追野假裝沒看見,盯著小龍蝦的眼睛卻微微彎起來。

  烏蔓坐回原位,一直觀察著追野的季思佳費解地問:「你看個龍蝦都會這麼柔情嗎?

  怪不得他們都說你浪蝶。」

  追野輕笑了下,沒說話。

  他依舊只是專注地看著手中的龍蝦,一點一點去乾淨堅硬的外殼,露出裡頭柔軟的紅白嫩肉,咬住尾部,慢慢將之拆吃入腹。

  *

  吃飯吃到一半,秦凡蕾拿來了玄關處節目組放置的任務紙條。

  「大家停一停,我們的任務來了!」

  她展開紙條,「上面說,請大家看一下自己的餐盤底部。

  圖案一樣的兩個人,將是接下來一周的雙人床伴。」

  眾人心裡都已經很清楚是誰了,但還要裝模作樣地保持期待翻開盤子底部。

  對面的翁邵遠沖自己舉起盤,莞爾道:「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她回以一個造作的笑容:「我也是。」

  追野則是連盤子都沒翻,慢吞吞地吃完了小龍蝦,掃視一圈桌子,視線瞥向季思佳:「是你?」

  無比自然的演技。

  季思佳相比之下就顯得相當浮誇了:「驚喜嗎?」

  氣氛凝滯了一秒鐘,追野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她這句迷之自信。

  最右側的秦凡蕾見縫插針開玩笑,一臉遺憾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盤子:「追野弟弟,看來我們暫時有緣無份了。」

  追野輕佻地眨了下眼睛:「沒關係,過兩天我就去找你。」

  他對著秦凡蕾的方向,但那個方向,還有一個人。

  還有烏蔓。

  秦凡蕾捂住心口,看了眼簡群:「不要誘惑我!我覺得小群也蠻好的!」

  簡群翻了個白眼:「我謝謝你現在才想起我。」

  翁邵遠開了瓶紅酒,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他率先舉起杯子說:「第一天可能都不太自在,我提議大家都喝一點,微醺助興。」

  酒確實是個好東西。

  它是點燃荷爾蒙的催化劑,多少食色男女即便看不對眼,只消互相灌幾杯酒,就好像給對方做了一場整容手術,整到能夠抱著啃下去的程度。

  大家紛紛舉起酒杯,唯獨有兩個人不太配合。

  追野頭也不抬說:「配龍蝦我只喜歡喝啤酒。」

  季思佳支著下巴無所謂道:「我不需要酒也能放得開。」

  嘶,此話一出,簡群不由得輕吸了口氣。

  翁邵遠微微怔愣,回過神打趣道:「你們倆磁場真是相似,怪不得能被分到一起。」

  追野擦了擦手指,盯著他看:「難道你認為被分到的人是因為磁場相似嗎?」

  一旁的秦凡蕾開始擦汗,這位語出驚人的年輕影帝不會直接抖出這都是節目組安排的吧?

  那她直接放棄補救了,節目組你自己剪掉吧。

  烏蔓拿著紅酒杯子的手一抖,滿含威脅性的眼神掃向他。

  翁邵遠捉摸不透追野的心思,斟酌說:「能被分到一起,總歸是緣分。」

  追野點點頭,又搖頭。

  「緣分分很多種,其中有一種叫孽緣。」

  他接收到烏蔓的視線,頓時笑得人畜無害,「哦,我沒有讓你對號入座的意思。

  大家能坐在這裡,當然是好的緣分了。」

  他舉起冷落的酒杯:「敬今夜。」

  眾人被這反轉搞得一愣一愣,回過神跟著碰杯,連季思佳也撇了撇嘴加入,僵硬的氣氛霎時間蕩然無存,比之前更和諧。

  壁上的時鐘緩慢走向十一點,六個人結束了漫長的聚餐,準備從客廳離開去往房間。

  第一天最重頭的部分就要來了。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