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前,貝格特三人還在忍受歌劇最後一幕的折磨,阿爾方斯這邊則是遇到了一位難纏的客人。記住本站域名事件起因還是餐廳里的食物,從一些略帶偏頗的觀點快速演變成了敵視。
羅什舒亞特餐廳經過整整兩天的籌備,今天正式將「神秘東方」主題搬進了餐廳,主旨在於西膳東燴。
主廚阿爾方斯融合了各式東方的烹飪和調味方法,搭配歐陸常用的各種食材,給人們呈上一份極為創新且充滿了各種驚喜的花式菜單【1】。
換句話說就是足夠新奇但不一定好吃。
如此價格的餐廳做出這種嘗試性料理,自然會遇到差評,阿爾方斯也提前做足了準備。
主題牌已經早兩天掛在門口,時間上避開了晚高峰,特地定在了10點過後,並且申明是口味獨特的新菜品,試營業期間價格會比平時降低兩成。
每位客人入席前都會得到一張菜品評分卡,可以在自己點的菜品後打分。如果對口味有具體意見,還可以在卡片背面簽名留言,然後在離開餐廳前投入主廚留言箱。
如果建議被採納,阿爾方斯還會給予更多的優惠和貴賓級待遇。
今天能來餐廳的,大都是些願意嘗試新菜的老主顧。他們熱愛法國菜,但又不滿足於傳統菜色,深知新菜創作不易,願意跟著喜愛的主廚一起探索美食的奧秘。
所以他們和阿爾方斯一樣,也都做足了準備。
可終究還是會有些不知情的人進入餐廳,點了些不知所謂的奇怪菜品,然後吃出了一肚子火氣。
雖然來的都是客,開口數落兩句他認,但直接拍桌子罵人是不是就有些過分了?阿爾方斯也有自己的脾氣,面對自己精心烹飪的新菜被人說得一文不值,心裡難免窩火。
兩人就這樣槓上了。
作為一位曾經的宮廷主廚,現在沒了僱主,還流落他鄉,阿爾方斯的心情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對方惡語相向且不聽任何解釋,也不願接受任何非金錢類的賠償。
所以這場鬧劇從半小時前開場後就一直在擴大,直到現在演變成了眾人圍觀的街邊鬥毆。
畢竟不比武德充沛的大英紳士,充滿了藝術氣息的vie
a很少出現這種情況。而且餐廳離警局不遠,周邊也有巡警崗亭,只需兩聲警笛就能引來不少警察,照理說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可要是往人群里走走,就能看到幾位身穿黑衣警察的身影。
考慮到人群聚集的規模,這次一共來了四名巡警。
他們都認識阿爾方斯,平時如果薪資允許的話,他們也會偶爾來餐廳吃些廉價菜。所以在詢問的時候,他們不會從這位鄰居身上入手,而是選擇了另一邊的矮瘦男子,希望儘快平息爭端。
「這位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是客觀地評價了今晚的菜品,這位......應該是這裡的主廚吧,就瘋癲般地咒罵我。」男子笑著看向周圍,「原來法國餐廳都是這樣接待客人的麼?我可真是開了眼了!」
這些話激起了周圍不少人的笑聲,但阿爾方斯似乎並不在意,仿佛之前和他爭論的並不是自己:「隨你怎麼說,對錯不是靠你兩張嘴唇就能輕易辯清的。」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他已經脫下了白色的廚師工作衣,摘掉了廚帽,然後開始慢慢挽起袖子。
這種不服就乾的架勢讓男子覺察出了不對勁:「你難道不承認這些菜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你可以問問同時就餐的其他人。」
阿爾方斯不願提及爭論的過程,但對自己的廚藝還需要辯解兩聲:「今天是試營業的新菜單,菜品口味不合胃口是常有的事。我之前已經給你道了歉,並且願意再打九折並賠償一份重新烹飪的主菜。可結果呢?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巡警們也跟著八卦了起來。
「我要求......要求免單。」李本臉上有些尷尬,但嘴上依然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這些東西實在難以下咽,尤其是那道......沾什麼什麼醬的鹹魚,太倒胃口了。」
「主菜是圃鵐,圃鵐可比咸鯖魚貴得多。」
「恩?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我之前說它貴,完全是因為那些叉燒醬!」
「那行吧,我也不願再爭論這些了。」男子忽然泄了氣,「你按剛才答應的全賠償給我,這件事就算了。」
「不,算不了。」阿爾方斯撩完了袖子,「多說無益,這位先生。就算你拉上了在場所有人,也沒辦法順利解決我們彼此間的矛盾。你的言辭已經冒犯了我,除非你道歉......不!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我要求與你決鬥!」
這句話出口,宛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給喧鬧的街頭又增添了幾分血色。
圍觀的行人和前來就餐的顧客都不怕事大,準備敞開肚子吃個大瓜。可負責維持秩序的巡警們不敢亂來:「你確定要向這位......額,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可以叫我李本,弗里德里希-威廉·馮·李本。」【2】
「哦,李本先生。」巡警又對著阿爾方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主廚先生,你確定真的要向這位尊貴的李本先生要求決鬥?即便這在奧地利並不算什麼值得炫耀的事,你也一定堅持麼?」
「對!我堅持!」阿爾方斯已經調整好了狀態,語氣與剛才截然相反,「現在,立刻!馬上!!!」
巡警見他如此衝動,連忙攔在身前:「主廚先生,請一定保持克制!」
「克制?請你告訴我如何保持克制!」
「即使真要決鬥,那也得擇期進行,在大街上實在......」
「這不能怪我,是他的言辭太過卑劣!」阿爾方斯臉皮抽了抽,肥碩的身體又往前拱了兩步,「從進餐廳開始,這傢伙就一直在侮辱我的餐廳,侮辱我的專業素養,侮辱我在法國宮廷贏得所有人掌聲的高尚職業!」
「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阿爾方斯越說越激動,「他的行為根本稱不上『尊貴』,更配不上德意志貴族的標誌,連上次來我這兒蹭吃蹭喝的砍樹工都比他強。」
忽然他身後冒出一陣清脆的咳嗽聲,不過很快就淹沒在了吃瓜人群的喧鬧之中。
阿爾方斯稍稍冷靜了些,開始重提剛才說的「決鬥」:「在法國,如果有人冒犯了別人,受到冒犯的人就是受害方。如果受害方認為這種冒犯只能靠決鬥來解決,那他就擁有要求決鬥的權利。」
「可是阿爾方斯先生,這兒人太多了。」警察竭力在潑冷水,希望澆滅他的決鬥熱情。
但阿爾方斯是地地道道的法國人【3】,就連自己的僱主上戰場他也毅然跟隨左右。他從骨子裡就認可決鬥這種行為,一旦說出口就不可能收回:「如果在法國,他早就被我大卸八塊了。」
「可這兒是vie
a。」
「阿爾方斯先生,慎言。」
「我是法國人,而他恐怕來自柏林,算不得奧地利人。」阿爾方斯忽然找了條理由,笑著說道,「如果他真是德意志貴族的話,應該不會反對一場用劍術來決定勝負、並且攸關個人榮譽的決鬥!」【4】
「你是德國人?」
李本沒辦法,一個人的口音是很難改變的:「確實,我來自柏林。」
既然不是奧地利人,又是私人決鬥,警察也沒必要管得那麼寬。更重要的一點,不論是法國還是德國,最近都打敗了奧地利,從心理上來講,他們也不想管閒事。
現在周圍的氣氛已經烘托到了頂點,實在沒必要拒絕一場異國人火併的盛宴。
「既然如此,那請吧......」
決鬥有一套非常嚴謹且相對公正的遊戲規則,首先最基本的就是助手。沒有助手的決鬥是不被允許的,也沒有任何法律效力,因為那只能算私鬥。
一位巡警主動擔任了裁判:「阿爾方斯先生,請問你有助手麼?」
「有!」阿爾方斯看向身後,指著人群說道,「市立總醫院天才外科醫生伊格納茨的助手,卡維·海因斯先生。」
如果是前兩天,甚至只是今天上午,這都是個普通得不會引起任何波瀾的名字。但現在已經接近第二天的零點,走在街頭巷尾的人們早已看過了晚報,這個名字就成了最大的爆點,甚至比法德兩國人當街撕打都有看頭。
晚報的那篇報導雖然對奧地利外科領域的發展持悲觀態度,但依然肯定了卡維之前的工作。
一位不足20歲的年輕助手,成功補救了全奧地利沒人敢做的手術,簡直刺激。
當然這也得歸功於阿爾方斯的給予的各種前綴,「名字」、「醫院」、「伊格納茨的助手」標籤全中,全奧地利不可能再有第二個這樣的卡維。
在一片注視的目光下,卡維不得不走出人群。
「你可把我害慘了......」
「這不是挺好麼,給了你一個露臉的機會。」
「我不喜歡出風頭。」
卡維說的是實話,過分受人誇讚反而會影響他的注意力,這是自己多年臨床工作得來的教訓。當然人和人之間很不一樣,有些人就是喜歡被人夸,越夸越有精神。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阿爾方斯反問道,「你如果早些就離開了,我就會選擇這些巡警當我的助手。」
「還不是為了那幾個兔頭。」卡維無奈地嘆了口氣,「當然,我對你決鬥後的傷口也很感興趣。」
阿爾方斯笑著歡迎了他的加入,靠上去低聲回道:「如果你幫我完成了這場決鬥,以後你要多少兔頭我就送多少兔頭,絕不收任何報酬。」
卡維也跟著笑了笑,同樣低聲說道:「有沒有豬頭?」
阿爾方斯很詫異,回道:「我沒有烹飪整頭豬的習慣。」
「那行吧,兔頭就兔頭,但你得負責送過來。」
「送哪兒?」
「我家。」
「沒問題。」
現在問題看似來到了李本這裡,但對他來說,沒有助手反而成了一種優勢:「不好意思主廚先生,我是單獨來的vie
a,並沒有朋友,所以也就沒有助手。」
「誰願意成為這位年輕德國貴族的決鬥助手?」阿爾方斯可不會放過他,直接喊道,「請務必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任何違反決鬥規則的事或者意外都是不被允許的!」
「沒用的,主廚先生,隨便在街上喊一個助手本身就違反了規則。」
忽然人群有人高喊道:「我願意!」
誰都不會想到,在卡維出現之後,一位更有名更有影響力的人物走入了人們的視野。他手裡拿著手杖,頭戴著一頂高帽,在貝格特和薩爾森的幫助下擠出了人群。
「是漢斯!」
「哦,漢斯·施里亞蒂!」
「今天是什麼節日?這比陪著德國無賴打敗丹麥更令人激動!」
漢斯笑著走到李本面前,問道:「我應該可以吧,我是德國人,但出生在匈牙利,之前又去法國工作了一段時間,現在回到了奧地利。」
阿爾方斯沒等李本回過神,就定下了人選:「沒問題,如果助手是有名的大人物就沒問題。」
「真沒問題?」
「沒問題,我會站在你這一邊的。」漢斯笑著俏皮地說了一句,然後回身對向眾人說道,「請大家一定支持我的朋友李本先生,他一定會獲得這場決鬥的勝利!」
......
站在人群里的四人完全沒想到,飯沒吃成卻稀里糊塗地被卷進了一場法德之間的決鬥。
因為卡維和漢斯雙雙入場,作為兩人朋友的貝格特和薩爾森成了證人。雖然於禮不合,但鑑於這場決鬥是倉促決定下的產物,以及武器是一對未開刃的細劍,大家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劍長相等,左手不能做遮擋,明白了麼?」
「明白了。」
「請脫去外套,露出襯衣。」
李本照做。
「現在我宣布,阿爾方斯先生對李本先生的決鬥現在開始,請注意,務必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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