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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446靈感的源泉

2024-11-19 15:28:04 作者: 號西風
  第450章 446.靈感的源泉

  莫里索身穿白色長裙,手裡拿著東方摺扇,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坐在一張紅色沙發上。她背後是一幅怪異的裝飾畫,深紅色背景和她的白色裙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的目光有些呆滯,甚至可以說眼神渙散,有時還會無意識地輕輕提起裙子,露出她那雙黑色皮鞋,來給整幅畫面增添些許樂趣。

  「好,馬上就好了。」

  站在莫里索對面的馬奈穿著件濺了許多顏料的花襯衣,正揮舞畫筆,將最後收尾的腳尖部分塗成黑色,再勾出裙邊上的褶皺:「好好好,非常好,這坐姿太完美了,休息的時候就該是這個樣子才對結束,收工!」

  莫里索很佩服馬奈的繪畫功底,短短一個多小時,自己就被呈現在了畫布上。他的筆觸稀疏,但畫布上厚厚的一層深色在遭遇放肆明亮的白色後竟稀釋成了細細淺淺的紋路,粗獷的主線條卻能襯托出自己嬌柔的面容,還有那眼神.

  這眼神完美詮釋了她剛才的心情,那是一種想要看穿畫外人同時也是作畫人的深邃眼神,甚至顯得有些無禮。

  「莫里索,你的姿勢和那種感覺真的太棒了!」馬奈自從上次畫了莫里索的背影就認定了她的模特身份,「上次那幅陽台也是這樣,雖然受了戈雅的啟發,但你的白裙子配上橫切畫面的綠色欄杆,光從感覺上就已經超過他了!」

  莫里索很喜歡這兩幅畫,尤其是剛才斜靠在沙發上的那幅。

  它沒有太過亮麗的色調,題材也是乏善可陳,在外人眼裡可能就是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作品。但只有模特本人才會知道,馬奈僅僅用畫筆就表現出了她的內心世界。

  「什麼時候畫一張我拿畫筆的肖像吧。」莫里索看著畫布忽然說到,「之前那幅在手術劇場裡的背影挺好的,就是看不到我的正臉,而且你畫到一半就停了。」

  「這行吧,下次我找你。」馬奈答應了,但又沒完全答應,「不過你拿起畫筆就會變得特別認真,臉部表情也會跟著緊張起來。反而是類似於這種慵懶的姿勢才適合你,也能激發出我的靈感!你真的是我的靈感源泉,自從你做了我的模特後,這已經第幾幅了?每一幅我都很滿意!」

  「你是有靈感源泉了。」莫里索放下扇子,翻看著馬奈的寫生冊,「那我的靈感源泉又在哪兒呢?」

  馬奈愣住了,以他大男主單核處理器的腦子很難去切身處地為莫里索著想。但很快他又恢復了收拾畫筆的動作,用他以為可以解決問題的答案回答了莫里索:「要不我來當你的模特吧?」

  「算了。」

  莫里索不是在責怪他,只是覺得馬奈有著獨屬於他的先鋒畫風,腦子裡卻還是殘留有保守的那一套。

  上次《手術劇場裡畫畫的女人》本該是幅相當大膽且出色的作品,但馬奈在做完構圖布局後,只上了一小部分色彩,然後就退縮了。

  原因就在於有人提醒他,女人畫油畫太過離經叛道,即使畫中之人是經常入選沙龍的莫里索,但畫本身出自馬奈之手。兩兩迭加後,這幅畫絕不會被收入沙龍作品中。

  就因為這個,馬奈竟然把它封存進了畫室里。

  莫里索難以理解,因為能將《草地上的午餐》和《奧林匹亞》這類褻瀆畫作搬進沙龍的傢伙,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句「不會收入沙龍作品」而退縮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馬奈本人也認同或者隱隱之中默認了這個觀點。


  在絕大多數男人眼裡,藝術依舊是男人的屬地,馬奈似乎也不能例外。

  已經26歲的莫里索不是才剛長開的小姑娘,她學了十幾年的畫,已經通過了完整的藝術教育,完全掌握了藝術的標準和原則,同時也養成了鮮明的個人風格。如此一位靜待綻放的年輕藝術家,在看到馬奈如此驚人的繪畫技法後,必然會有所觸動。

  她要掙脫世俗的偏見,畫屬於她自己的畫。

  然而,就和馬奈一樣,她那幅《最後的巡演手術》也被擱置在了工作室里。但和馬奈不同的是,她是完全出於技法上的猶豫,如何填充色彩,如何分布光線,去表現人物剎那般各異的表情才是需要仔細考量的地方。

  她需要屬於自己的靈感源泉。

  「我先走了。」

  莫里索換了衣服,和馬奈沒有再多的交流,直到臨走前才開口道:「最近我需要集中精神先完成那幅油畫,在完成之前可能沒時間來做模特了。」

  「你什麼時候能畫完?」馬奈不知道該怎麼挽留,只能用屬於自己的方式問道,「在你完成之後能不能第一時間通知我?其他人表情太僵硬,只有你才能完美展露出我所要的樣子。」

  莫里索輕嗯了聲就離開了馬奈的畫室,帶著自己的速寫本,四處閒逛。

  如果說她也曾向上帝求助的話,一定是因為在藝術發展上遇到了困惑和焦慮。追求越多,要求也就越高,卡維巡演手術的場景仍歷歷在目,馬奈的技法就在眼前,可她就是難以將兩者結合在一起。

  這讓莫里索有種身心一同跌入深淵的感覺。

  她回想起自己的老師阿奇勒·奧蒂諾當年的教誨:繪畫必須先感受大自然的魅力,進而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然後將人物或者特別的景物點綴其中,截取其中一片便是最好的畫。

  可手術又該怎麼表現呢?

  感受手術的魅力?然後再和手術台融為一體?

  當年巡演的盛況早已不在,只是記下了那一瞬的細節並不能說明什麼,難道讓自己躺在手術台上去感受?或許真的可以,但她還沒有瘋狂到這個地步。

  莫里索很迷茫,順著長街漫無目的地走,也不知方位,只是走著。

  馬奈的畫室位於巴黎東區,塞納河的右岸,沒走多久就是巴士底廣場。莫里索愣愣地看著七月圓柱上直入雲霄的自由神,感受到了歷史車輪的沉重,與那衝破束縛後回望當年的莊嚴肅穆。

  再往前走上半個多小時,是最古老的皇家(孚日)廣場。周圍儘是些高級畫廊和藝術品專賣店,當然還有咖啡館與某個聲名卓著的大文豪的故居。這裡是居民休息、聊天、喝下午茶的地方,當然孩子更喜歡在噴泉下玩鬧。

  很精緻的廣場,但似乎離卡維那場巡演手術越來越遠了

  莫里索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穿過雨果故居,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店鋪和行人,就隨便找了個開了半邊的鐵門走了進去。門內是老建築圍成的開闊地,裡面冷冷清清的,連個門衛都沒有,四處都散發著一種「你別隨便進出」的感覺。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走進去了。

  六月底的巴黎太陽愈發熱烈,時近中午,曬得莫里索直往陰影里走。剛想找個矮樓進去休息一下,就看見側門裡出來了個胖子,穿著大冬天都未必能披在身上的長款厚毛皮大衣,那張肥臉被毛領子裹在了中間,連脖子都沒了。


  打聽之後她才知道,這裡是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後門。她面前的是奧地利的納特爾·哈格爵士,而他剛走出的偏門就是人類館。

  「看到了麼?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人類館」哈格指著身後門牌旁掛著的一排小字,「奧地利專場!」

  「奧地利?」

  「怎麼?不認識卡維·海因斯?」

  哈格還想以卡維為引,介紹那具足以震撼人類史的手術標本,誰知莫里索的興趣來得比他預料的還要早:「卡維醫生?我認識我認識!這裡展覽了什麼和他有關的東西嗎?」

  兩分鐘後,一具軀幹被剖開了一大半,上面插滿了各種標籤字條的成年男性標本呈現在了她的眼前。與前些日子不同,此時的費爾南身邊還多了一條被截取了腹主動脈的狗。

  莫里索注視著眼前的簡介牌陷入了沉思:「《天才的痕跡》:有些人的天賦能讓他一生衣食無憂,有些人的天賦足以讓相關領域內最頂尖的那批人汗顏,而卡維·海因斯的天賦卻是上帝的饋贈,全人類歷史的轉折點和標杆.」

  在天賦怪滿地走的藝術界,這種花式吹噓在沙龍里實在聽得太多太多。真正讓莫里索震驚的,是這具屍體所展現出的令所有人都為之讚嘆的精細感。

  跳脫出畫布,遠離線條、視角、色彩和光影,只沉浸於解剖本身,直視每一處分離,每一處縫扎,每一處吻合,才能切身感受到見證未知領域的誕生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漸漸的,她似乎和手術劇場上那些人有了某種共情。

  「莫里索小姐?」哈格低頭看了眼懷表。

  他還是頭一回見人看得那麼出神,就連霍特當初見了也不過心跳加速了幾分鐘,可她卻已經在那兒靜靜地觀察了五六分鐘:「莫里索小姐,你如果喜歡的話可以花一點點法郎找正門口的攝影師要一張已經拍攝好的照片。當然,你也可以和不少先鋒畫家一樣,留在這兒將這些都描繪下來」

  然而回過神來的莫里索,只是說了聲謝謝就轉身離開了。

  出門後,她找了輛出租馬車,直接去了主宮醫院。她想回到原先作畫的那間手術劇場,去回想一下當初的感覺。不過她似乎忘了主宮醫院的手術劇場不對外開放,上次能進去完全是因為卡維對藝術的追求和一絲絲偶然。

  詢問再三,劇場管理員拿出報告板,上面並沒有卡維醫生動手術的消息。

  希望與失望交織的午後,莫里索終於餓了。她去了醫院對面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和一小塊蛋糕,小憩片刻。

  莫里索知道,想要找到靈感並不那麼容易,往往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她回想起了自己第一任老師傑弗里-阿爾方斯·喬卡尼曾說過的另一句話。雖然這位畫家只教授了她入門課程,且太拘泥於成規,但這句話卻一直留存在她心裡。

  「需要填滿時間的不僅僅是動筆去畫,還有思考和感受,不斷地畫,然後適當地停下畫筆再去思考與感受,再動筆去畫循環往復,努力,堅持.終有一天會有所收穫。」

  眼前的玻璃窗把她和醫院隔開,鏡子前的金屬擋板上排列著各種形狀和色彩的誘人咖啡杯。其中為首的,卻是一個看上去不怎麼樣的黑色杯子,上面明碼標價貼著全場唯一一張「非賣品」的貼紙。

  「這個杯子是」

  服務員抬頭看了眼,然後習慣性地擺擺手,似乎已經被人問了好幾遍了:「這個杯子是卡維醫生用過的,老闆特意討來留作紀念,是非賣品。」


  「卡維醫生的?」

  「對,他常來這兒喝咖啡。」

  「今天來過嗎?」

  「早上剛來,去了趟醫院,走沒走我不太清楚。大概率是走了吧,他最近很少露面。」

  莫里索不再想卡維的事情,把自己的咖啡端到室外的桌子上,自己就坐在旁邊不斷畫著往來經過的路人。

  有拉人上車的公共馬車司機,有提著水桶進店的洗衣女工,還有隔壁麵包店的揉面工、推銷各式髮型的理髮師漸漸的,她開始往主宮醫院裡走去。手術劇場進不去,病房總是能進的,下床閒逛的病人、忙碌的護士、看病歷的醫生,還有偶爾發現的鍋爐工、清潔工,都是她的素材。

  她只用最簡潔的線條去勾勒,用直覺控制手指打出陰影,放棄所有複雜的思考,也不需要任何精細度,只求保證捕捉到每個人的基本神態和動作即可。

  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那幅畫的問題所在,明白了自己當時選擇用那個畫面去表達整個巡演的真正目的,更明白了這幅畫存在的意義。

  但,還不夠!目標看似就在舉手可得的位置,可當莫里索真的想要抓住它的時候,還是無法觸及。

  這時病房走廊的盡頭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具體說了什麼聽不清,但一個人名卻吸引了莫里索的注意。

  「卡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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