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踏著滿地的銀杏葉,兩人一狗在朝陽下奔跑。
「給。」望著沈溪紅潤的肌膚上晶瑩的汗珠,蘇杭遞了一條汗巾過去。
「謝謝。」沈溪毫不客氣的接過來擦了擦,又隨手還給了男人。
蘇杭把汗巾重新綁回手上,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自從沈溪跟著一起晨跑之後,男人就多了一個隨身帶汗巾的習慣。
「你笑什麼?」沈溪疑惑的問道。
「啊?」蘇杭愣了一下,「什麼?」
「我問你笑什麼?」沈溪又重複了一遍。
「我?」蘇杭似乎有些不相信,「我剛才笑了?」
「傻樣!」沈溪覺得男人這副呆呆的樣子有些好笑,嫌棄的撇了一眼男人,轉身往回跑去。
「汪汪!」初五見媽媽開始往家跑了,想到家裡好吃的肉骨頭,也激動的跟在了後頭,一邊跑還一邊汪汪的叫著。
看到這樣一副場景,蘇杭的嘴角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上翹了翹。
什麼是幸福,當微笑總在不經意間爬上你的嘴角,這大約就是幸福的時刻。
吃過早飯,沈溪和蘇杭一起出了門。
蘇杭是照常去上班,而沈溪則是要去孤兒院送物資。
沈溪平日裡的妝扮就很簡單,衣服的顏色也並不艷麗。今日裡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孤兒院的緣故,沈溪沒有穿平日裡常穿的大衣,而是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那些名牌包包一個都沒有背,而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個灰色的雙肩包,裡面裝著一堆昨天和張嫂一起去超市買的零食。
「今天要去孤兒院?」蘇杭明知故問道。
「嗯。」沈溪一邊打開車門把雙肩包丟進去,一邊回答道。
「玩的開心。」蘇杭說道。
「會的!」想到那張滿是童趣的邀請函,沈溪忍不住笑了笑。
蘇杭點了點頭,彎腰坐進了車裡,他望著後視鏡里的沈溪,想著:這次就讓你先去吧,下一次我再帶你一起去。
沈溪見蘇杭的車子離開,也打算出發了,她和張嫂道了別,又揉了揉蹭過來的初五,這才開車離開了別墅。沈溪打算先把車子開到基金會,然後再從基金會跟志願者還有物資一起去孤兒院,要不然幾百萬的豪車開去孤兒院,明天保准得上頭條。
「來了?」李業見到拎著一個雙肩包的沈溪走過來,笑著迎了上去。
「沒遲到吧。」剛才路上堵了一會,沈溪怕自己耽誤出發的時間。
「沒有,物資也才剛裝好。」因為慶安孤兒院不是特別大,所以送過去的物資也不多,基金會只找了一輛金杯和一輛麵包車就裝完了,「一會你跟著幾個志願者一起坐前面的那輛麵包車。」
「好。」沈溪確認了一下麵包車的位置,點了點頭,一邊抬手把手裡拎著的雙肩包背了起來,右手因為抬起,手指碰觸到了身後的陽光,手中的鑽戒在陽光下閃出了一抹耀眼的光芒。
李業被光芒刺的眯了一下眼,看到鑽戒,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他記得沈溪的丈夫蘇杭似乎曾經也在孤兒院待過,於是他好奇的問道:「蘇先生小時候是不是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是!」沈溪不知道李業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不過仍然點頭回道。
「是本市的孤兒院嗎?也不知道基金會以前有沒有資助過。」李業笑道,「要是資助過的話,這也算是一種緣分了。」
「我……我沒問過。」沈溪總覺得這也許是一段對於蘇杭來說並不好的經歷,再加上兩人已經結婚,如果她刻意提起這件事,她怕蘇杭會多想。
「出發啦!」司機催促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走了。」沈溪朝李業揮了揮手,轉身往麵包車的方向跑去。車子很快駛出了大門,一路往老城區的方向駛去。
大約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慶安孤兒院門口,鏽跡斑斑的大院門口早已經站滿了滿臉笑容的孩子們。他們賣力的鼓著掌,身上的衣服雖然看得出來並不新,但是卻很乾淨。
車子直接開進了院子,孤兒院的院長立刻帶著人迎了上來,兩邊人熱情的寒暄一番,志願者就開始幫著孩子們往下搬物資。
沈溪在一旁幫著給孩子們發冬衣,每一個領到衣服的小朋友都會甜甜的說上一句「謝謝姐姐」,讓沈溪開心的忍不住笑彎了嘴。
等到東西都發的差不多了,院長又帶著工作人員和大一點的孩子給基金會的志願者們送些茶水。
「你是沈溪吧,我是這裡的院長,我姓姚。」姚院長笑容親切的遞給沈溪一杯茶。
「謝謝姚院長。」沈溪雙手借過。
「忙了一上午了,也沒來得及好好招待你。」姚院長有些慚愧的說道。
「我們就是來幫忙的,哪裡需要什麼招待。」沈溪客氣的說道。
「真好!」姚院長越看沈溪那是越滿意,「真是個好姑娘,人又好,又漂亮。」
「啊……您過獎了。」沈溪總覺得這個姚院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似乎有些過於親切了,她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尬笑。
「其實我們以前見過的。」姚院長忽然說道。
「是嗎?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沈溪回憶了一下,實在記不起來了。
「不怪你,這得怨蘇杭那小子,沒給我們好好介紹。」姚院長埋怨道。
蘇杭?沈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她望著姚院長的神情變了,難道……
「你和蘇杭結婚的時候我去喝過喜酒的,也不知道蘇杭那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能把你娶回家。」姚院長真是越想越覺得狗屎運都不足與形容蘇杭的運氣了。
「蘇杭那小子還說會帶你回來看我,結果我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帶你回來,一直說忙啊忙的,等他下次來我一定得好好說說他。」姚院長似乎對蘇杭頗有不滿,數落個不停。
「蘇杭最近真的很忙。」沈溪忍不住幫忙解釋道。
「我就隨便說兩句,心疼了?」姚院長曖昧的一笑。
「不是……沒有。」沈溪頓時尷尬的手足無措起來。
「院長媽媽,劉阿姨說開飯啦。」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好,小濤,你再去叫其他哥哥姐姐去吃飯。」姚院長和藹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小男孩似乎很高興,狠狠的點了點頭就又跑去叫其他的志願者吃飯去了。
「先去吃飯,吃完飯,小朋友還要給你們表演節目呢,知道你們要來,他們排練了很久。」說完,姚院長就帶著沈溪去吃飯了。
孤兒院的餐廳很簡單,空曠的室內只有幾張簡單的餐桌,孤兒院給志願者準備了專門的餐桌,但是顯然他們更喜歡孩子,都一個個端著餐盤跑去和孩子們坐一塊去了。
沈溪則一直坐在姚院長的身邊,聽她講一些孤兒院的事情以及蘇杭以前的事情。
「其實我想見你,不光是因為蘇杭,還有就是我一直想要當面謝謝你。」姚院長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個孤兒院啊,多虧了你們沈氏基金會才能一直開到現在的。」
「發什麼什麼事情了?」沈溪問道。
「我們這個孤兒院因為孤兒不多,政府也不是很重視,補助更是時有時無的,錢永遠不夠花。雖然吃的不好,但是我帶著他們出去撿點破爛賣,或者去人都的地方募捐,靠著好心人的資助,還是能勉強填飽肚子的。」姚院長嘆息道,「但是經不住生病啊。」
「誰生病了?」沈溪心頭一跳。
「大概十幾年前吧,那年冬天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場流感,孤兒院的環境本來就不好,大家又都住一個房間裡,只要有一個人得了流感就會一個傳一個,最後好多孩子都發了高燒,我根本就照顧不過來。」姚院長想到當時的場景現在都心驚,「好幾個孩子都燒迷糊了,我一趟一趟的往醫院裡送,都要住院,但是孤兒院又沒錢。」
「蘇杭也生病了嗎?」沈溪忍擔心的問道。
「蘇杭身體好,咳了幾天之後自己扛過去了。」姚院長說道,「可憐他當時才十歲,就得一個人在家裡照顧七八個生病的弟弟妹妹。那時候孤兒院除了我就一個煮飯的大姐,我們兩個大人都在醫院照顧病重的孩子,蘇杭一個人留在孤兒院裡照顧剩下的孩子,還得給他們找東西吃,可是當時孤兒院裡幾乎什麼都沒有了,我和煮飯的大姐又都顧不上這邊。」
「後來我才知道,他每天晚上等到弟弟妹妹們都睡著了,就把大門一鎖,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去外面的麵包店,討人家賣剩下的麵包,然後再拿回來給孩子們吃。」姚院長說著說著忍不住心疼道,「蘇杭從小就要強,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會賣萌要東西吃,就他不會。他想要什麼東西了就自己想辦法賺錢去買,他七歲的時候就知道去外面的垃圾桶里翻礦泉水瓶拿去賣了。我還記得他之前跟我說過,他說跟人要東西的是乞丐,他不要當乞丐。」
「那……後來。」沈溪聽著心裡一陣揪疼。
「政府的補助一直不下來,醫院又催著要錢,實在沒有辦法了,我就想著最起碼把剩下的孩子先送到別的孤兒院去。但是別的孤兒院也困難,沒有人願意接收這些孩子們。」姚院長說道,「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在醫院看到了沈氏基金會的公益GG。」
「我當時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給你們打了電話,結果沒想到你們第二天就派人過來了。」姚院長激動道,「我還記得,當時有一個姓王的經理到醫院幫我們付清了所有的醫藥費,還有兩個志願者幫著在院裡照顧孩子,又送了很多吃的穿的。從那之後每年你們還會送一批物資過來,你是不知道,當時要不是你們,我這個孤兒院早就散了,那幾個孩子可能也會……」
「所以,沈溪,我真的是要替孩子們謝謝你了。」姚院長激動的說道。
「院長您別這麼說。」
「不,要的,要的,你是不知道……」姚院長越說越激動。
「院長,您是看著蘇杭長的,也算是我的長輩了。你要是再這麼謝我,我會很有壓力的。」沈溪阻攔道。
「蘇杭是蘇杭,你是你,當初要不是你們……」
「院長,我和蘇杭現在是一家人,您再道謝,回頭他該說我了。」沈溪用蘇杭當擋箭牌企圖阻止院長兇猛的道謝攻勢。
「他敢,他要是敢說你,看我不找他算帳!」姚院長氣的一拍桌子。
「所以您就別再跟我道謝了。」沈溪轉移話題道,「或者,您跟我講一講蘇杭以前的事情吧。」
「好,要不我帶你去看看蘇杭以前住的房間?」姚院長提議道。
沈溪自然沒有意見,兩人離開餐廳往外面走去。
姚院長帶著沈溪去參觀孤兒院的房間,指著一張木製上下鋪的上鋪說:「蘇杭十二歲之前就睡這個位置,之前這裡放的都是生了鏽的鐵架床,現在的木床頭還是前年你們基金會給換的呢。」
「後來不住這裡了?」沈溪看了看諾達的房間裡,放了七八張上下鋪,一個不到30平的房間住了十幾個人。
「後來蘇杭大了一點,就搬到倉庫去住了,在那裡放了一張小床。」姚院長說道。
「我能去看看嗎?」沈溪問道。
「可以啊,那床我還留著你。有時候蘇杭回來的時候,還住那。」姚院長說道。
「他還會回來住?」沈溪有些詫異的問道。
「會啊,前幾年經常回來,這一兩年回的少了。上次回來還是你們結婚前不久,來請我去喝喜酒的呢。」說著兩人就走到了倉庫的門口。
姚院長取出鑰匙打開倉庫的門,沈溪往裡看了看,發現這個倉庫不大,大概十幾平米的樣子,牆上有一個很小的窗戶,四周放著很多紙殼箱子,在靠近窗戶的那面牆下,有一張半舊的單人床。
「蘇杭就睡這裡。」姚院長指著床說道。
因為很久沒人居住,床上有一層淡淡的灰塵,床頭是一個簡單的木桌,上面堆著幾本書和一個筆筒。沈溪好奇道:「這也是蘇杭的東西嗎?」
「是,都是他以前看的書。」姚院長說著,從幾本書的中間抽出了一個黑色封皮的日記本遞給沈溪說道,「這是蘇杭的日記。」
「日記?」沈溪看了看手裡的日記本,想了想問道,「日記這麼隱私的東西怎麼會放在這裡。」
「說是日記,其實裡面什麼都沒寫。」姚院長笑道,「蘇杭這孩子從小就悶,有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我怕他悶壞了就送了他這個日記本,原本是希望他能把心事寫出來發泄發泄。誰知道他什麼都不寫,只在上面寫一些日期。不過我想這些日期,大約對他來說很有意義。」
「叩叩!」
突兀的敲門聲打斷了院長的話。
「院長,小朋友要開始表演了。」找過來的孤兒院的義工提醒道。
「哦,好,我這就來。」姚院長說完,又轉頭看了一眼沈溪,「我要去忙了。」
「院長您去忙吧,我在這裡再呆一會。」沈溪體貼的說道。
「那,一會你到大堂來找我們。」姚院長也沒有堅持,朝沈溪笑了笑轉身就忙去了。
等人都走了,沈溪拿著手裡的日記本,實在是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抬手翻開了日記本的封面。
1995年6月8日晴,後面畫著一個笑臉。
沈溪不知道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但是看著後面的笑臉,沈溪大約能猜出,那一天估計是發生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吧。
1995年12月11日雪後面是一個皺眉的表情。
沈溪想,那一天的蘇杭估計在為什麼煩惱著。
1997年8月20日晴後面畫的不是笑臉了,而是一個梳著兩個辮子的小姑娘,在大聲的哭泣。
1997年8月21日晴還是那個小姑娘,不過這回小姑娘是笑的。
連著兩天都記錄了,不會是蘇杭的初戀吧,沈溪暗搓搓的想著。
沈溪一頁一頁的往後翻著,隨著時間的推移,稚嫩的筆記開始變的成熟,直到最新的這一頁。
2017年9月28日晴後面同時畫著笑臉和憂愁的表情。
這是有喜有憂?這個日子,沈溪記得這是蘇杭到沈家提親的日子,也是自己答應嫁給蘇杭的日子。
繼續往後翻。
2017年11月1日晴後面是一個女孩憂愁的臉蛋,以及一個笑臉。
11月1日,那天是他們領證的日子,這個憂愁的女孩是自己嗎?笑臉代表蘇杭?
看了半響,沈溪忽然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日記本上的笑臉,半埋怨的說道:「所以那天你很高興,也知道我心情不好。知道我不高興了,你還笑的這麼歡,我記住了,回頭找你算帳。」
沈溪說到後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隨手一翻,翻到了最後一頁。
2017年11月5日天氣預報說會是暴雨
天氣預報?所以這一頁是事先寫好的,後面沒有表情,是因為你也不知道那一天的心情會嗎?
11月5日,我們舉行婚禮的日子。沈溪望著那缺了表情的後半段,忍不住翻到了日記本的前一頁,看看笑臉旁邊苦著臉的女孩,沈溪想了想從筆筒里拿出一隻原子筆,伏案,在日記本上補上了後半段的空白。
沈溪畫完,滿意的看了一眼,隨即合上了日記本,放回原來的地方。裡面畫了什麼,等到他的主人回來再翻開的時候就能看見了。
窺視了蘇杭心裡的小秘密,沈溪笑著離開了房間,循著孩子們的歌聲,沈溪去了孤兒院的大堂。
裡面的孩子們正在給台下的志願者門表演舞蹈和歌曲,表演都很粗糙,但是大家都看的很開心。
氣氛很熱烈,志願者門也都一個個上台表演節目和孩子們玩在一塊,沈溪最後也被孩子們拉了上去。
因為匆忙沒有準備,沈溪只好用孤兒院裡的一架老舊鋼琴伴奏和孩子們一起唱起了「喜羊羊」。
姚院長趁機偷偷用手機錄了一段視頻發給了某人。
而某人帶著痴漢的表情看了這段視頻五六回之後,黑著臉把方宇給叫了進來。
「行程調好了嗎?我要的時間什麼時候可以空出來?」蘇杭問道。
「BOSS,我研究兩天了,最後只能給你擠出一天,就是下周五。」方宇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要的是三天。」蘇杭不滿道。
「連著周末也有三天。」方宇弱弱的伸出三根手指頭。
「方宇!」蘇杭生氣的眯起眼。
「BOSS,你就算殺了我,也擠不出時間了。」方宇梗著脖子說道。
「出去!」蘇杭氣道。
「好嘞!」方宇歡天喜地的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