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姚蜜離開宿舍之後,江桃整個人都有點虛,宿醉未醒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再加上挨的那一巴掌,暈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挨了打的腮幫子有點脹痛,江桃伸手摸了一下,不禁嚇了一跳,對著鏡子照了照,發現果然腫了。
「姚蜜你個婊子,平白無故的發什麼瘋?!」
江桃咒罵一句,強撐著疲倦的身體去陽台接冷水沖洗臉頰,這麼持續了幾分鐘,感覺稍微好點之後,又發視頻通話給自己表姐抱怨。
「我宿舍里那個女的,就是特別矯情的那個,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你還記得嗎?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我剛回來她就發脾氣,還無緣無故的打了我一巴掌,你說她是不是有病啊?!」
言冷雪這個撕逼見證人還在宿舍里看書,聽江桃這麼顛倒黑白,簡直要冷笑出聲:「江桃,話得說清楚了,你要是不先動手,姚蜜會給你一巴掌?什麼叫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你大清早回來吵得別人睡不著覺你還有理了?」
江桃心裡邊原本就憋著火,再聽她這麼一說,那股子火氣可算是釋放出來了:「言冷雪,姚蜜瘋了,你也瘋了是吧?一個兩個的非得跟我對著幹?」
「你自己有病別拉扯到我們身上,」姚蜜不忍江桃,言冷雪更不會忍,想也不想就反唇相譏:「誰對誰錯你自己心裡明白——如果你智商正常,並且真的有腦子的話!」
江桃眼珠子都紅了,丟下手機就準備跟言冷雪再戰一場,手機視頻那邊江桃表姐大喊了一聲:「江桃,你先冷靜一點!」
江桃目光怨憤的瞪了言冷雪一眼,撿起手機說:「怎麼了?」
「你喝多了,先睡一覺歇歇吧,有事睡醒了再說。」然後她表姐加大音量,說:「江桃舍友,不好意思啊,她昨晚上熬了一宿沒睡,脾氣不太好,你多包涵點。」
言冷雪冷冰冰的哼了一聲,也沒搭腔,江桃看起來挺聽表姐話的,按下滿肚子怨氣,憤憤的說了聲:「好。」把窗簾拉上,宿舍里燈一關,直接躺床上睡下了。
言冷雪今天早晨起的太早,又跟江桃吵了幾句,就覺得有點頭疼,看她睡了,自己也上床去睡了個回籠覺,也是因為這原因,倆人同時錯過了姚蜜大鬧校門口的那場大戲。
言冷雪純粹是補覺,到中午的時候就起來了,宿舍里光線昏暗,她就到陽台上把窗簾給拉開了。
陽光照進陽台,宿舍裡邊也跟著亮堂了一些,江桃睡夢中被晃了下眼睛,猛地坐起來一下,看一眼發生了什麼,又氣哼哼的躺下,翻個身繼續睡了。
言冷雪也沒搭理她,點了個外賣,到宿舍樓下拿回來之後,坐在書桌前慢慢吃。
姚蜜回去的時候她正在看書,聽見動靜之後一抬頭,笑著說:「回來了啊。」
「是啊。」姚蜜臉上笑容燦爛,看一眼呼呼大睡的江桃,順手就把宿舍燈給打開了:「事情還挺順利的。」
陽光進入陽台之後江桃就醒了一次,現在頭頂上明晃晃的亮著個燈,她不醒才怪呢。
滿腹怨氣的睜開眼,她猛地掀開被子下床,看也不看姚蜜,「咔吧」一聲把燈的開關給按上了,然後才走路帶風的回到床上。
姚蜜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直到她回到床上,才重新把燈給按開。
江桃一抖被子,大吼著說:「姚蜜,你誠心想找茬是不是?!」
「有嗎?」姚蜜無辜的說:「我只是在做你平時做的事情啊。再說,現在都快三點了,早就過了午休時間,我想開開燈,有錯嗎?」
江桃說:「可是我在睡覺!」
「你睡覺跟我有關係嗎?」
姚蜜聳了聳肩,說:「你昨晚上熬夜是你的事情,憑什麼因為你的原因損害我的正常利益?江桃,你能不能把自己從世界中心的位置上挪下來,因為你畢竟不是太陽,地球不會繞著你轉,對吧?」
江桃聽她把這些話說完,真覺得自己肺都快炸了,她下了床穿上拖鞋,對峙著說:「姚蜜,你沒病吧?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就跟吃錯了藥似的?!」
「我很好,倒是你,最好去看看病,尤其是精神科。」
姚蜜個子比她高,雙手抱胸站在江桃面前,婊里婊氣的說:「還有哦,女孩子最好少喝酒,少一宿一宿的出去蹦迪,不然男人是不會喜歡你的,就像羅志明,他就喜歡我這樣清純不做作的,就是不喜歡那些尖酸刻薄濃妝艷抹的,你說氣不氣人?」
江桃:「……」
江桃聽她說完,臉都綠了。
別的事情她可能還能忍下去,但是唯獨羅志明不行。
江桃跟羅志明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倆人打小就認識,羅志明小時候就愛調皮搗蛋扯小女孩辮子,長大了五毒俱全遊戲紅塵。
他是壞,也的確花心,但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啊,尤其他長得還挺帥的。
江桃一直喜歡他,也在等著他收心回頭是岸,反正他對那些女人都是玩玩,沒幾天就扔了。
可後來她發現,姚蜜是不一樣的。
羅志明追了姚蜜挺久的,但是一直都沒能成功,有一次他喝多了,醉醺醺的說:「姚蜜為什麼不喜歡我呢?我不好嗎?她要是願意做我女朋友,我就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斷了。」
江桃當時聽完,心裡就跟被針扎了一樣疼。
她渴求卻還沒有得到的東西,姚蜜什麼都沒做就輕而易舉的得到了,就因為她那張臉長得好看,憑什麼?
這不公平!
她心裡邊老早就憋著一股子怨憤,這會兒聽姚蜜一說,險些當場炸裂:「姚蜜我警告你,你別把我惹急了,不然——」
「不然怎麼樣?殺了我?找黑社會卸我一條胳膊?」
姚蜜挑一下眉,說:「江桃,現在可是和諧社會,掃黑除惡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你說話之前得注意一下,知道嗎?」
江桃從前可不知道姚蜜這張嘴這麼厲害,又這麼能氣人,聽她說了這麼會兒功夫的話,腸子都差點氣青,正要撲上去跟姚蜜拼命,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
她原本不想管的,但看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輔導員,想著對方這時候打過來肯定是有事,憤恨的瞪了姚蜜一眼,把電話接起來了。
「江桃,你現在在哪兒?算了,不管你在哪兒,現在都到辦公樓這邊來一趟,儘快。」
隔著手機只聽聲音,都能感覺到輔導員的焦頭爛額,他匆忙說了個房間號,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江桃滿肚子疑問都沒來得及說,聽輔導員聲音挺急的,倒也沒拖延,胡亂梳了梳頭髮,穿上外套背上包就出門了。
「姚蜜,你先別得意,咱們走著瞧。」臨走之前,她還專門丟下這麼一句話。
姚蜜怎麼可能忍她,看江桃說完就走,反手就拉開宿舍門懟回去了:「我說江桃,你是不是只會說這句話?但凡腦容量大一點,詞彙就不至於這麼貧乏啊,叫你媽給你買箱六個核桃喝,補腦!」
江桃:「……」
艹!
姚蜜這個碧池到底是中了什麼邪,這嘴巴跟開了光似的叭叭叭這麼能懟!
江桃滿腹怨氣的出了門,到了輔導員說的辦公室進去一看,才發現裡邊坐著好幾個人,神情嚴肅,氣氛凝重。
還有個熟人,就是自己親媽走動關係幫自己從姚蜜手裡搶走入黨名額的李志國。
想起今上午姚蜜出門時候的架勢,江桃心裡邊忽然犯起了嘀咕,少見的收斂了一下,規規矩矩的說:「老師好。」
她昨晚上喝了一宿酒,現在身上的酒味都沒散,幾個老師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來,說:「江桃同學,這次叫你來,是有些情況要向你了解,這跟你大三那年的系入黨名額有關……」
李志國被拉下去了,江桃肯定也不是個乾淨的,更別說她成績爛的一批,用腳後跟想也知道入黨名額肯定沒她的份。
江桃當初截胡姚蜜的時候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失意,別說這事是她媽乾的她自己不知情,你自己的能力水平都擺在那兒,班級里也組織投過票,這名額該是誰的你心裡邊難道一點譜兒都沒有?
學校既然決定要處理這件事情,那就不會再推諉拖延,李志國違反校規校紀,予以開除,至於江桃這個行賄者,名額是怎麼弄到手的,那就再怎麼吐出來,檔案里再加一個大過處分。
最慘的是李永春,學校作為國有財產的一部分,他又是事業編人員,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了貪污罪,飯碗能不能保住是小事,要進去蹲幾年就是大事了。
不過這也都是罪有應得。
江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辦公樓的,恍恍惚惚的出了電梯,她腳下一軟,就從台階上摔下去了,接連滾了十幾階,人也被摔得七暈八素。
路過的學生看見了,趕忙過去把她給扶起來,說:「同學,你沒事兒吧?」
江桃臉色煞白,嘴唇幾不可見的動了兩下,沒等說出話來,人就往邊上一歪,直接暈過去了。
學校就這麼大點地方,姚蜜上午鬧完,下午就成了學校里的名人,系裡邊的superstar。
畢竟是在學校里,雖然也有些不太好的人,但較之複雜的社會和職場,這地方已經算是純潔的象牙塔了。
這事傳到姚蜜所在的系裡邊之後,大多數學生都暗暗叫好,畢竟你不開口我不開口,全員沉默著發展下去,下一個被損害到利益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吃過虧的人不只是姚蜜一個人,系裡每年申請貧困金的名額有十幾個,都得被李永春刮一層油皮,而入黨名額被頂替這種事,姚蜜也不是第一個。
她在前邊開了頭,後邊就有踩著她的腳印過去了,第二天政教處前前後後接待了十幾個學生,都是遭遇不公平過去舉報的,有姚蜜所在院系的,也有別的院系的。
也是因為這件事,學校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學潮運動,不過那就是之後發生的事情了。
江桃離開之後,姚蜜得意壞了,在宿舍里插了會兒腰,又盤算著待會兒去哪兒吃飯,怎麼把剩下的五百多花完。
言冷雪看她表情里透著點幸災樂禍,好像知道江桃要倒霉似的,就問了句:「姚蜜,你是不是給江桃挖坑了?」
「坑都是她自己挖的,」姚蜜眉飛色舞的說:「我就是在背後踢了她一腳,把人給送進去而已。」
言冷雪疑惑的一歪頭。
姚蜜也不隱瞞她,大大方方的說:「我今天上午到政教處舉報我們系那兩個王八蛋了,沒錯,就是剋扣貧困金的李永春和那個篡改入黨名額的李志國!」
言冷雪大吃一驚:「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姚蜜說:「我去了政教處,但是政教處主任一個勁兒的敷衍我,隨隨便便就把我打發走了,我氣不過,就找人扯了橫幅,在校門口抗議了一上午,輿論壓力之下,學校答應幫我解決了。」
「……」言冷雪:「????」
她是真給驚住了:「你沒騙我吧?!」
「我騙你幹什麼?又沒有糖吃,」姚蜜說:「再等等吧,過兩天那幾個人的處理結果估計就下來了,說起來今天還有不少在學校門口拍照的呢,說不定你很快就會在別人朋友圈裡看見我的照片了。」
言冷雪眉毛劇烈的跳動一下,追問說:「學校真的許諾要處理幾個涉事人了?」
「校長親自把我帶到辦公樓去的,開會的時候也到了不少領導,」姚蜜梳了梳被風吹亂的長髮,說:「他們這樣的身份,應該不會合起伙來糊弄我一個人吧?哦,輔導員也去了,這會兒找江桃過去,八成是要說入黨名額的事情。」
言冷雪震驚的抓住了其中一句話:「校長都被驚動了?!」
「是啊,」姚蜜說:「我在學校門口抗議,校長過去把我領進了辦公樓。」
言冷雪:「……」
言冷雪用一種異常複雜的眼神看著姚蜜,這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姚蜜,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說:「咱們之前雖說不太熟,但好歹也是一個宿舍的,你要是真遇上了什麼事就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忙呢。」
姚蜜心頭一暖,把頭髮紮起來,說:「言冷雪,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幾天過得太狂野了?」
言冷雪含蓄的說:「不止吧。」
想想吧,忍氣吞聲當了四年老好人的姚蜜忽然間就雄起了:
但凡江桃敢冒頭,立馬就給懟回去;
江桃敢動手,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回去;
之前在貧困金和入黨名額的事情上受了委屈,直接就去舉報了;
政教處不干實事,她居然還拉起了橫幅在學校門口抗議?!
更要命的是,這事連校長都驚動了,親自把她領進辦公樓,要處置這件事!
這何止是狂野啊,簡直是想上天!
言冷雪真怕姚蜜是遇上了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所以才想著豁出一切去痛快一場,畢竟同學一場,姚蜜人也不壞,能幫忙的話她就伸伸手。
姚蜜感動於她的好意,但還是搖了搖頭:「我真沒遇上什麼事,就是覺得之前活的太難受了,也太憋屈了,都是投胎做人,我憑什麼要受這麼多委屈呢。」
言冷雪說:「要是真有什麼事,一定要開口說啊。」
姚蜜笑吟吟的說:「一定,謝謝你啦!」
「我好像都沒有你的微信,大學在一起四年,說出去都沒人信。」
言冷雪這麼說著,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一邊把加好友的微信二維碼打開,一邊說:「我看你平時好像不太喜歡跟人交際,班裡聚會什麼的都不出席……」
「因為我沒錢啊,去不起,」姚蜜掃一下加了好友,坦然解釋說:「聚會都是aa的,一次將近二百塊錢,我起碼能吃兩星期飯。」
言冷雪知道姚蜜家庭情況不太好,節假日經常出去打工,但是真不知道她生活困難成這樣,看她說的神態自然,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又覺得有點欽佩。
「行吧,大學的時候沒收入,工作了應該會好點,」她把姚蜜的名字備註上,說:「記得常聯繫啊。」
姚蜜說:「一定一定!」
現在都下午三點了,她兜里還有五百七十七可以花,這筆錢對姚蜜來說可不算少了,她決定去吃點好的犒勞一下自己。
姚蜜出去發傳單的時候曾經進過一座購物廣場,五樓是吃飯的地方,那時候她從自助餐廳的門口路過,聞著裡邊傳出來的肉香味,哈喇子都差點淌出來。
自助餐廳的價格是單人一百九十九,其實並不算多,普通大學生勒勒褲腰帶就能去吃一次,但對那時候的姚蜜來說,進去吃一次得把腸子給勒出來。
首都的自助挺多的,但哪一個都不如這家留給她的印象深刻,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太餓了,記憶自動美化了那時候聞到的味道,這時候姚蜜還念念不忘。
姚蜜在美團上預定了一份,看還不到晚餐時間,就在商場裡閒轉,沒走多遠就看見了迪奧的專櫃,盤算一下自己兜里的錢,姚蜜頭一次主動走了過去。
她問櫃姐:「你好,請問有999嗎?」
櫃姐正低頭看手機,聽到問話後眼皮子一掀,在她身上掃了掃,眼睛又垂下去了:「哪一款?」
姚蜜說:「啞光那一款。」
櫃姐不耐煩的把手機放下,踩著高跟鞋去把口紅拿過來,愛答不理的說:「三百三。」
姚蜜掃碼付了款,櫃姐板著臉丟了個包裝袋過去,然後就繼續看手機了。
姚蜜提著包裝袋往外走,沒走幾步又覺得這麼著不行。
於是她走回去,敲了敲櫃檯,說:「有個事我剛剛忘了說,思來想去的,還是得提醒您一下。」
櫃姐好歹站直了身體,說:「什麼事?」
姚蜜指了指櫃檯後邊的牌子,說:「迪奧是藍血品牌,你不是,下巴放低一下吧,你的鼻孔真的一點都不好看。」
櫃姐:「……」
櫃姐臉皮抽搐幾下,眼睛裡閃過一點驚怒:「你說什麼?」
「我說告訴我你的工號和名字,我有幾句表揚的話要跟商場經理講,」姚蜜聲音往上一抬,氣勢洶洶的說:「大媽,我這麼講你能不能聽清楚?!不能的話我還可以再重複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