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蜜把手裡邊的劇本合上,久久無言。
梅女士也沒急著說話,用紙巾擦試一下唇角,吃了一顆點心,這才徐徐道:「關小姐,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
姚蜜深吸口氣,說:「我覺得非常非常的好!有意義,有意思,而且引人深思,滿分劇本!」
梅女士「哈哈」笑了兩聲,有些欣慰,又有些自矜的說:「看起來我也沒那麼老古董嘛,寫出來的東西還是能叫年輕人喜歡的。」
姚蜜誠懇的說:「您是永遠的金牌編劇!」
梅女士笑納了這聲誇讚,又正色說:「但是我事先得提醒你,這裡邊涉及的的某些內容,恐怕不好過審……」
姚蜜說:「交給我吧,您放心。」
「行,」梅女士笑道:「關小姐的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姚蜜又說:「您有沒有興趣再寫幾個別的劇本?我那兒還有好幾個題材呢——您可別急著推辭,有這個劇本在,短時間內我恐怕是沒時間拍下一個的,您有的是時間慢慢打磨。」
梅女士注視著她,認真的頷首應道:「好。」
跟梅女士分開之後,姚蜜走路的時候腳下都帶著風,打個電話給杭正信問他現在在哪兒,然後就直接殺過去,把劇本遞了上去:「看看,梅女士的新作。」
杭正信這邊也快殺青了,就剩下一點零碎事項,倒是也不必叫他在哪兒盯著,把劇組裡邊的事情交付給副導演,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翻開劇本開始看。
不算長的劇本,他卻看了很久,看到最後部分的時候,更是興奮的臉都漲紅了:「好啊,梅女士寶刀未老!這劇本有意思,有魂兒!」
姚蜜說:「你覺得這劇本誰能拍出意思來?」
「我不行,」杭正信先把自己給排除了:「我太飄了,拍不了這個。」
他想了想,說:「您去拜訪一下張導吧,他是國內導演中的泰斗人物,論思想批判和深度挖掘,國內導演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再則……」
杭正信壓低點聲音,說:「他跟廣電那邊也熟,審核上會好過一點,我知道您關係硬,但再多個人幫忙,也沒什麼壞處。」
姚蜜聽說過張導的大名,但現實生活中還真是沒接觸過,不過關家的關係廣,七扯八牽的總能聯繫上,有劇本有資金,也不怕人家不肯點頭。
這件事就此敲定下來,她好歹記起來自己還是現在這部電影的投資人,問了問進度,杭正信說:「馬上就結束了,過兩天去送檢,完事就可以準備定檔了,現在是初夏,正好可以趕在暑假期上映……」
這是姚蜜頭一次當電影投資人,還是很想來個開門紅的:「那我把瑞凡娛樂那邊的負責人電話給你,到時候宣傳什麼的你直接聯繫就是了,排片什麼的也好說,反正我爸爸旗下有那麼多影院。」
杭正信酸溜溜的說:「有錢真好!」
姚蜜微笑著說:「是的呢,爽死了。」
杭正信:「……」
杭正信中午還想約著她一起吃飯,順便叫見見劇組裡邊的幾個演員,只是姚蜜這兩天事情多,就給婉拒了:「改天吧,等電影上映大熱,我給你們安排慶功宴,到時候再聚。」
「行吧,」杭正信笑著說:「那就借您吉言。」
梅女士這個劇本寫得好,姚蜜不想辜負,坐上車之後就打電話給葉純,問她跟張導有沒有交情,畢竟都是京圈裡邊的人物,低頭不見抬頭見嘛。
葉純那邊好像是在翻文件,隔著電話只聽見刷刷聲:「我跟他倒是有點交情,之前一起吃過飯,但主要還是跟他太太熟……哦,你想找他拍電影?行吧,我問問他太太看他最近有沒有行程安排。」
沒過多久,葉純就給她回過來了:「那邊說是有時間,你下午去看看吧,既然要獨當一面,那就得自己擔事,明白嗎?」
姚蜜說:「知道啦。」
尋常人跑過去聯繫張導,能拿到助理的電話就算是個不小的成功,她卻是一步到位,直接拿到了本人的聯繫方式和地址。
姚蜜打了個電話過去,禮貌的問候過之後,又把來意說了。
張太太應該就在旁邊,聽語氣確實是跟葉純很熟,主動邀請姚蜜到家裡邊去做客,她推辭了幾句,看對方好像不是在說客氣話,就買了點高檔水果提著,直接坐車過去了。
有張太太在中間陪著說笑,飯桌上氣氛一直都挺和睦,吃完飯張導就提出想看看劇本,眼見著姚蜜從包里拿出厚厚一摞手寫稿件,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咂嘴:「她這個老毛病還是沒改,習慣用手寫稿子,對著電腦寫不出來。」
姚蜜會意道:「您之前跟梅女士有過幾次合作,好編劇加好導演,相得益彰啊。」
張導聽得笑了,把劇本翻了一遍,又翻一遍,拍板說:「這個本子我接了,資金什麼時候能到位?」
姚蜜說:「馬上就可以。」
「爽快,」張導說:「我這就通知視鏡,準備挑選演員。」
他是國內電影行業里的一座高峰,甚至可以說是巔峰,國內好幾個拿過影后的女演員都是從他手底下走出去的,現在他說是要籌拍金牌編劇梅平的作品,只怕用不了今晚,就會成為演員圈裡邊最火熱的新聞。
頂級導演、頂級編劇、頂級的製作團隊,還有個不會安插演員的投資方,這麼好的配置,說是十年難得一遇也不誇張。
劇本里最出彩的人物當然是白惠心,前期她隱忍絕望,是個徹底的悲情人物,一般來說這種角色會叫觀眾同情,但是卻很難表現亮眼。
沒辦法,前期的白惠心太悲了,也太虐了,沒有閃光點,總不能拿著她被渣男暴打的哭戲說是高光時刻吧?
現在人生活的這麼苦,誰願意看一個女人悲悲慘慘的婚後生活啊,倒不是說沒有同情心,只是不想叫自己也被那些負面情緒引導,壞了心情。
但後半段就不一樣了。
爽啊,出氣啊,男人兇悍的靈魂入駐到一個悲情女人身上,酣暢淋漓之中又有著強烈的反差感,要是真演好了,不僅能吸粉,而且還很有可能衝擊最佳女主角。
但前提是演技得好才行。
白惠心這個角色是這樣,吳強的角色也是如此。
作為一個24k純渣男,吳強被人唾棄的肯定的,但是如果演員能夠把握好這個角色,這個前期可憎、後期悲慘又滑稽的角色也能十分出彩。
剩下的兩個重要角色就是女警和辦事員,前者代表了萬千女性的聲音,絕對的正面角色,但是對感染力和爆發力有極大的要求,至於後者……
雖然閃光點弱小,但是這個人討厭啊,被砸的畫面肯定會有人N刷,還會無數次出現在剪輯小視頻裡邊,再加上電影播出之後能夠預想到的社會討論度,肯定也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人提起。
這四個角色都得慎重挑選,新人基本上就被淘汰了,女主白惠心要求外表柔弱單薄,能表現出前期的可憐和悲哀,但眼神隨時都能變得犀利強悍,畢竟後期她的身體裡住著一個男人的靈魂。
此外,還要有一定的武術功底,打戲要好看,不然後期反轉起來沒什麼意思。
吳強呢,前後期的人物表現也有一定反轉,同樣要求很高,女警就更不用說了,唯一能適當放寬標準的,應該就是辦事員了。
反面角色嘛,相對也單薄一點。
張導就男女主角的人選提名了幾個人,都是拿過影帝影后的知名演員,姚蜜沒接觸過,但是知道他們的口碑。
「您是專業的,我這個外行人不過問,」姚蜜笑著回答一句,又說:「就是有一件事,您通知她們試鏡的時候我想來看看。」
張導聽得笑了:「那當然沒問題。」
張導家的獨門獨院的別墅,姚蜜被張太太送到門外,就見外邊花壇裡邊月季花開的奼紫嫣紅,分外嬌俏,連空氣都是清新的。
她有種辦完了一件大事的舒暢感,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又覺得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原斜了她一眼,說:「可能是你明天就要正式答辯了?」
姚蜜:「……」
對哦!
之前老師提醒叫準備的答辯稿件她早就寫出來了,之前去海島玩的時候就老老實實的背下來了,現在再複習鞏固一下,想來也沒問題。
論文是自己寫的,翻閱起來也十分熟悉,央視拍攝組那邊還沒寫完稿,至少明天是不會進行拍攝的。
這時候剛剛過去午後,姚蜜一點閒逛的心都沒有,回家把論文找出來,開始認真準備明天的答辯工作。
雖說不指望靠畢業證吃飯,但姚蜜還是挺看重它的,在她一事無成的前二十年裡,唯二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有兩個,一個是臉,另一個就是還算過得去的成績,前一個是上天給的,後一個是她自己努力的,怎麼能不珍惜呢。
關肅跟葉純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對學歷也很看重,這天晚上都回家吃飯,問了幾句之後,還專門勉勵說:「多讀點書沒壞處的,將來你要是有了時間,再讀個研究生也挺好的。」
姚蜜在家睡了一宿,養精蓄銳,第二天收拾完就從坐著車直奔學校。
答辯分為四組進行,每一組都有專門的教室,等待的學生們也有專門的教室,姚蜜自覺沒什麼好看的了,也就沒進去,扭頭一看沙雕姐妹言冷雪站在朝外的走廊那兒招手,就笑著走過去了。
「準備的怎麼樣啊?」
「還行,你呢?」
「嗨,差不多吧,老師不也說了嗎,不會故意難為人的。」
她們倆之前名字的首字母一樣,學號是緊挨著的,答辯也被分到一個組裡邊,言冷雪在前,姚蜜在後,前一個人進教室的時候後一個就在門外等,看人出來了就能進去。
姚蜜現在是學校名人,捐樓捐空調門窗,前前後後起碼得一個億,還沒畢業呢,知名校友的帽子就扣過去了,答辯前一天院長還特意打電話關照過幾位答辯老師。
姚蜜進了門,幾個老師就笑了,用看珍惜生物的眼神打量她一眼,又開始翻閱她寫的論文,照例挑了幾個小毛病,又隨意的問了幾個專業問題。
他們問的姚蜜之前都有準備到,回答的倒是很漂亮,幾個老師也無意為難她,笑著商量了幾句,就叫她出去了。
順利通過。
「結束了,真是鬆了口氣啊!」
出了教室之後,言冷雪遞了瓶水過去:「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去吃火鍋吧?散夥飯嘛!」
姚蜜語氣輕快,說:「好啊。」
離彆氣氛醞釀的太久,到現在反而沒有那種感覺了,微風吹動樹葉,發出一陣簌簌的聲響。
姚蜜跟言冷雪並肩走過長長的樓道,拐角時心有所感,扭頭一看,就見江桃迅速收回視線,躲閃般的低下了頭。
誰能想到當初盛氣凌人的江桃居然也會在她看不起的姚蜜面前低頭,甚至於連跟她對視都不敢呢。
姚蜜曾經討厭過她,但現在回頭想想,倒是沒必要了,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個陌生人,畢業之後應該也不會有再見的機會了。
「哇,你這話說的好像影視劇里的聖母啊,」言冷雪聽完之後說:「過去的都過去了,一切看淡。」
「那倒也不是,」姚蜜有一說一:「反正都報復完了,也沒必要再緊咬著不放啊,她是挺討厭的,但也不是罪無可赦。」
她擺擺手,說:「不說啦不說啦,吃火鍋去!」
今天姚蜜是回學校答辯,見得都是老師同學,原就用別人看不見的形態跟著,到了火鍋店,也只是含笑坐在一邊。
言冷雪還八卦兮兮的問了句:「你跟袁先生最近怎麼樣啊?你們倆的感情要是能出現問題,那我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姚蜜斜了眼坐在旁邊的男朋友,甜蜜蜜的說:「就還是那樣嘛,他愛我,我愛她,每天都很好啊!」
「噫,」言冷雪嘖嘖:「這戀愛的酸臭味啊!」
說話間的功夫,服務生送了肉片和涮菜過去,原卻在這時候站起身來,輕輕說了聲:「小甜甜,他來了。我去跟他說幾句話。」
姚蜜怔了一下,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沒事吧?」
原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不會有事的。可能會晚一點回來,你別擔心。」
姚蜜樸實無華的說:「主要是我擔心也沒用啊。」
原:「……」
火鍋吃完了,原卻還是沒回來,姚蜜端著一杯冰鎮飲料慢慢喝,心裡邊卻忍不住有點擔心,出神間她牙齒在冰塊上咬了一下,一股直擊靈魂的疼痛從後槽牙那兒傳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她哆嗦著把冰塊吐出來,言冷雪湊過去一看,說:「恭喜恭喜,你牙壞了。」
姚蜜:「……」
她捂著腮幫子說不出話來,言冷雪倒是中國好姐妹,先倒了杯水叫她漱漱口,查一下最近的牙科醫院在哪兒,直接帶上她過去了。
姚蜜這輩子還是頭一次進牙科醫院,只是這時候壓根就沒什麼心思左右打量,言冷雪去登記信息,護士則領著她上二樓去看醫生。
「躺下我看看,張開嘴。」
姚蜜就往醫療椅上一躺,順從的把嘴張開了。
以她的視角從下往上看,醫生還蠻年輕的,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鼻樑上架著副眼鏡,目光明淨而平和。
姚蜜正有點出神,就聽年輕的醫生笑了笑,溫和說:「沒事,補上就好了,現在就補嗎?」
姚蜜點了下頭。
醫生用器械敲了敲她受傷的那顆牙,說:「有感覺嗎?」
姚蜜張著嘴巴,含糊的說:「嗯。」
醫生問:「什麼感覺啊?」
姚蜜說:「涼,還疼。」
「哦,你的牙是被冰塊硌到了,你之前有說過的,」醫生用戴著手套的掌心捂住了她的腮幫子,輕輕揉了一會兒,說:「好點沒有?」
他的掌心是熱的,溫暖起她臉頰的時候也緩解了疼痛,姚蜜心裡邊陡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們是很久沒見過面的故交,今天又在這裡相遇一樣。
她頓了頓,說:「好多了。」
醫生就把手收回去,用器械磨開內里壞掉的牙齒,有條不紊的把那顆牙齒補好了。
「飲食上稍微注意一點,別吃過冷過熱的東西,再就是這兩天儘量別用這邊牙齒嚼東西,有的人比較敏感,可能會有神經性損傷,如果三天之後你感覺遇冷遇熱疼痛的話,就再過來找我。」
「當然,去別的醫院也行,」醫生笑了一下,一邊寫單子,一邊說:「畢竟關小姐身份不一般,到哪兒都不缺醫生。」
姚蜜捂著腮坐起來,說:「你認識我啊?」
「聽人提過,」醫生摘掉口罩,底下的面容俊秀而儒雅,把紙上寫完的注意事項遞過去,他輕笑著說:「我表姐就是徐佳。」
「是嗎,」姚蜜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又忍不住笑了:「那可真是太巧了!」
打量一眼周圍,她說:「你是在這兒上班嗎?」
「算是吧,」醫生說:「我是這裡的老闆。」
姚蜜由衷道:「年輕有為呀。」
醫生又笑了起來:「跟關小姐比起來,那就差遠了。」
原跟另一個他站在牙科醫院二樓對面的陽台上,看著那對男女相談甚歡,靜默無言。
另一個他手扶著欄杆,笑嘻嘻的說:「你生氣啦?我只是幫你面對你一直不敢面對的問題啊!你總說我黑暗卑劣,可你又比我好多少呢?你改變了那個女人的命運,把自己搞的跟她的救世主一樣,可是即使你不出現,她還是會跟親生父母相認,回去當千金小姐的,你只是把這個過程提早了而已啊。」
原說:「閉嘴。」
「你被戳到痛處了?看著她跟命定的丈夫相遇,心裡很不是滋味吧?」
另一個他得意大笑起來:「可這本來就是她的人生軌跡啊,溫柔的父母,恩愛的丈夫,還有可愛的孩子,如果你不出現,她可能會多吃一點苦頭,但以後的路也難不到哪兒去,要不是你一直在撥動她的命運,她早就跟她命定的丈夫相遇相愛了!她……」
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喑啞斷續起來,就像是被誰捏住了脖子。
可他並沒有停止,反而笑的愈發尖銳張狂:「哇哦,你現在的臉色真難看,你居然動了殺心?你不是一向自詡正義,不會像我一樣走向黑暗嗎?算了算了,去殺了他好了,反正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殺掉也沒什麼,反正你跟我註定是殊途同歸,不是嗎?!」
原轉過頭去看他,那雙眼睛冰冷漆黑,深不見底。
另一個他不以為意,臉上笑容未散。
原冷笑了一下,朝他點了下頭,身形消失在空氣中。
另一個他就像是鬆開了套在脖子上的繩子似的,大口的喘著氣,又有點難掩的興奮,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期待的注視著對面樓上的事態發展。
姚蜜跟醫生閒話了幾句,就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看自己,扭頭一看,就見男朋友站在晦暗的光影里,身上像是蒙著一層烏色的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心裡邊忽然間升起幾分不安,看醫生無知無覺,就猜測男朋友現在應該還是隱身狀態,做了個接電話的姿勢,走到了病房外。
「怎麼啦?」她輕輕問。
男朋友看她這眼神就跟武大郎撞破潘金蓮跟西門慶偷情似的,叫人怪不自在的。
原靜靜看了她半晌,忽然說:「看見他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
「你怎麼知道?」姚蜜沒想到他會說出自己的心聲,驚了一下,又有點驚奇的說:「真的就是那種感覺哎!」
因為他是你命定的丈夫,在我沒有出現的世界裡,是會跟你攜手一生的伴侶。
原注視著她,心緒劇烈的浮動著。
一個聲音說:將醫生從這個世界上抹殺,叫他徹底消失!
另一個聲音說:不!他專門叫自己看見這一幕,不就是為了激怒自己,叫局面繼續惡化?!
可是,可是!
可是他會把我的人類搶走的!!!
姚蜜看著面前的男朋友,明明還是那張臉,那個人,但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卻暗潮洶湧,好像有什麼劇烈的情緒像沸水一樣蒸騰,跳躍。
她臉上的神情慢慢收斂起來,小聲問:「你沒事吧?是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原看著她,身體不易察覺的僵硬著,輕輕說:「他很喜歡你。我是說,那個醫生。」
姚蜜楞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不是吧,你這是吃醋了嗎?不會吧,不會吧?」
「會。」原說:「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沒有原因,就是討厭。你不要告訴我他是個好人,也別說你對他第一印象很好,就當沒見過這個人,以後也不要再見他,好嗎?」
姚蜜聽完又是一愣,過了會兒,才說:「所以你真是吃醋了呀?」
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我剛才說的,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啊,我又不聾,」姚蜜鬆了口氣,踢了他小腿一下,說:「我跟言冷雪過來的時候看見旁邊有個水果店,你去拿個好一點的果籃上來,叫人能看見你的那種——快去啊,傻愣著幹什麼?!」
原無聲的凝視了她半晌,轉身下了樓。
姚蜜轉個身回去,醫生正在整理醫療垃圾,看她回來了,笑著問了聲:「沒事吧?」
姚蜜說:「沒事,我男朋友打的電話,他這個人就愛小題大做,一點事情都要囉嗦好久,不過也沒辦法啦,誰叫我就是喜歡他呢。」
醫生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收:「哦,他應該是很關心你。」
「是呀。」姚蜜這麼說了一聲,就聽病房的門被人敲了兩下,男朋友出現在門口,手裡提著個果籃,神情冷凝,一言不發。
她就跟沒看見似的,動作自然的過去挽住他的手臂,笑著跟醫生說:「啊,他來了,我說是不讓他來的,可他還非要過來——都是認識的人,還帶什麼果籃呀!」
原靜靜看著她,嘴唇動了一下,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姚蜜則把果籃放到地上,依舊挽著他的手臂,跟醫生說:「今天謝謝您了,果籃留下,您跟醫護們一起分著吃吧。」
醫生知道這點錢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也沒推辭,笑著說了聲:「謝謝。」
「那您忙著,我們這就走了。」姚蜜跟他道了再見,就挽著男朋友的手臂下了樓。
走到樓梯拐彎地方的時候,她有點好笑的說:「好了吧?不要生氣啦,以後都見不到了。」
原伸手去戳碰一下她的腮,再往裡一點,就是那顆罪魁禍首的牙齒。
他輕輕說:「那以後再牙疼怎麼辦?」
「去找別的牙醫不就好了?」
姚蜜雙手捧著他的臉,按了一下,再按一下,笑著說:「反正平時也沒什麼交際,沒必要為了他叫你不高興呀,只是不見面,又不是叫我去殺人,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不見他就是了。」
原說:「即便我這麼做毫無緣由?」
「水至清則無魚,糊塗是福啊,」姚蜜說:「你愛我,我也愛你,這就夠了。你比他重要,我希望你能開心,就是這麼簡單。」
原怔怔的看著她,然後慢慢笑了。
他低頭去親吻愛人的嘴唇,一下,又一下:「我的人類,我的小甜甜,我的寶貝……」
「噫,」姚蜜嫌棄說:「什麼寶貝不寶貝的,好肉麻啊!」
「一點也不肉麻,」原伸臂擁住她,聲音低柔:「我的心肝寶貝,是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