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今天吃肉

  賈琮正和錦雀顯擺他今日的戰利品，猛然就聽見有人在院子裡高聲叫他，聲音尖銳，一聽就知道是邢夫人。

  賈琮和錦雀吃了一驚。賈琮匆匆忙忙系好了包袱，連衣服卷在一起塞進了炕洞；錦雀也急忙撩起裙擺擦了擦滿臉的淚水。收拾已畢，二人差異地對望了一眼：這個邢夫人一年也不見來這小破院兒一次，這時候怎麼來啦？

  二人急忙先就透過破窗戶紙往院子裡張望了一眼：

  只見邢夫人正皺著眉頭，插著腰，滿院子裡打量。只見她一臉的嫌棄，顯是極瞧不上這裡。

  她兩邊卻跟著兩個丫鬟，每人手上各拎著食盒，也都皺著眉頭，對眼前又小又破又亂的小院兒很是看不上。

  二人瞧見外頭幾人這一番架勢，這才稍稍有些放心：瞧她們這樣子倒不像是專門來找麻煩的。

  錦雀忙又低頭擦了擦眼睛，小聲兒問道：「瞧不出我哭過了吧？」

  賈琮低頭仔細看了看，只見她眼皮還是略有些紅腫，只不過錦雀膚色黑，倒是不大顯，忙安慰她道：「不怕，不貼近了仔細瞧就瞧不出來。放心，看樣子不是來找麻煩的，倒好像是送飯來的……」

  錦雀聽了便撇嘴小聲兒說道：「少爺您也真敢想，太太何曾給咱們送過什麼飯，不打罵就算謝天謝地了。想來那是得了什麼新鮮點心，要送去給老太太的……」

  二人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就急忙來到了院子，乖乖站在房檐下不敢吭氣。

  邢夫人一眼見到兩人，眉頭緊皺著，盯著賈琮先看了半日，這才挪開目光瞟了錦雀一眼，開口罵道：「這個丑東西，人長得醜也就罷了，誰知手腳也這麼懶，這院子裡都髒亂成了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多好的地方都能被你們糟蹋成荒墳地……」

  錦雀聽見邢夫人罵她，小腦袋低垂，雙肩緊縮，只見一頭稀疏的黃髮微微顫抖，更顯渺小可憐。

  賈琮聽見邢夫人二話不說先罵人，心裡不由得大為不痛快：你老人家瞎了不成？這院子本來就是要荒廢的舊房子，也不知有幾百年了，能不破爛？再則說了，這小院兒破舊是破舊，收拾得卻是極乾淨，哪裡就髒了？！

  眼見她一張嘴絮絮叨叨還要罵，賈琮忙開口道：「太太，這大晌午的太太您也不嫌熱麼，怎麼到這裡來了？」

  邢夫人聽他問，也不好再罵人，皺著眉頭便對賈琮說道：「這大熱天的，誰願意動？這不是老爺吩咐給你們送點子飯菜過來？」

  賈琮聽了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錦雀卻吃驚異常：自打她來了賈府，這許多年還沒見什麼人來這裡送過飯，這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賈琮聽了忙不迭開口道謝：「多謝夫人，這麼熱的天還勞煩夫人給我送飯來，賈琮真是不敢當，感激涕零……」

  邢夫人聞言冷冷瞥了他一眼，撇嘴道：「什麼敢當不敢當的，你如今一張小臉兒倒是越發會說話了。今日也不知你那老子抽的什麼瘋，好好的一回去就把我一頓猛數落，說是我這些年虧待了你！天地良心，賈琮你也不小了，今年有十二了吧，你倒是摸著你自己的良心說說看，我這個當夫人的何時虐待過你還是怎的？」

  賈琮偷眼瞧了瞧自己破破爛爛的小院兒，又看了看錦雀和自己身上的舊衣服，心裡忍不住暗罵：真是好不要臉，就差把我們主僕兩個餓死了，現在居然還好意思腆著臉問，真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

  不過，他心裡就算是再不爽，可也不會當面說出來，只得尷尬一笑，嘟囔著說道：「這可是沒有的事兒，父親當真是錯怪了太太，這些年來要不是夫人照看，我賈琮恐怕早就餓死了……」

  邢夫人雖然吝嗇成性，可也不傻，他聽出賈琮語氣中的揶揄，禁不住老臉微微一紅，扭頭罵兩個丫鬟：「你們兩個怎麼一點子眼力價都沒有，還不趕緊把飯給少爺送進去，還等著我送不成？」

  兩個丫鬟聽得夫人語氣不爽，登時一聲大氣也不敢出，急忙拎著食盒便送進了屋。這裡邢夫人卻又道：「老爺吩咐過了，叫我趕緊給收拾出一處院子來，好讓你搬過去呢。我已經著人去收拾暢春園了，你好歹先再委屈幾日，眼看就要拾掇好了，就等著再把門窗上兩遍漆、把院子裡的花草修剪修剪就能住了，你在這裡再奈何幾日……」

  賈琮一聽忙又不住口地稱謝，把邢夫人誇成了世間少有的賢妻良母，那邢夫人的臉色才慢慢好看起來，誇讚道：「咱們琮少爺眼見就長大了，也懂事多了，知道體諒長輩的不易，很好，很好！怪不得你老子也對你讚不絕口，看來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再沒有一點兒錯的……」

  她正說著，兩個丫鬟已經擺放好了飯菜出來，三人這才轉身離去。臨走時，邢夫人實在忍不住又抱怨了幾句，說是收拾房屋浪費了許多銀錢，叫賈琮一定仔細住著，莫損毀了新院子裡的東西，以免又要浪費銀子……云云。

  好容易邢夫人嘮叨著離去，賈琮蹦起來就往屋子裡跑。不為別的，就因為屋子裡傳出來的香氣太誘人。

  他一進屋便看到桌子上羅列著數個碗碟，裡面雞鴨魚肉、各色菜蔬無不齊備。

  賈琮是餓了許久的人，美食當前還怎麼能忍得住？當下二話不說，先扯下一條雞腿就往嘴裡塞。眼見他滿嘴裡塞的都是肉卻兀自仍不滿足，一伸手又抄了一塊兒牛肉強塞入口，和雞肉一起大嚼起來，油脂、湯水灑得滿是滿臉都是。

  此時錦雀也悄無聲息掀帘子走了進來，看見賈琮吃相嚇人，她便倚靠在門框上傻笑，瞧她臉上的神情，倒比吃在自己嘴裡還香似的。

  賈琮一眼瞧見錦雀，一邊忙著往嘴裡塞肉一邊招呼她快過來同食。只不過他滿嘴的肉，言語未免有些含混不清，且一張嘴油脂便流得一臉一身。

  錦雀見他招呼，忙擺手道：「少爺，你快吃，我方才已經吃過午飯了……」

  賈琮聽了便瞪眼叫道的「放屁，放屁，這屋子裡……乾淨……乾淨得老鼠來了都得餓死……你吃什麼來？」

  錦雀忙道：「我真吃過了，少爺你快自己吃吧，我去掃掃院子。」

  說罷，小丫頭轉身又要走，賈琮急忙把手裡的肉放下，幾步跑過來一把扯住她就往桌子跟前拖，嘴裡急切叫道：「你少哄我，快一起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