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凍,屋內卻暖和得很。
只見老夫人一身藏青色的棉襖短衫,下面是兔絨金線邊長裙,滿頭的銀髮梳得端整大氣,臉上掛著和樂融融的笑端坐在正中,兩邊軟椅上坐著兩個美婦分別是二夫人羅氏和三夫人宋氏。
今兒,候府有一樁大事,便是安平侯府接到了護國公府的貼子,邀請侯府的小姐們到護國公府賞梅吃茶,聽說護國公府的十里梅園一入梅花盛開的季節,便是一場奇景,護國公夫人乃當今聖上的妹妹,公主殿下又是個好客的,家裡梅花齊放的盛景非得請全城的世家夫人小姐公子都去瞧瞧,安平候府此次也在應邀之列。
三夫人宋氏是老夫人三兒子安鈺澤的嫡妻,生得小家碧玉,臉上常年掛著笑,她今天來也是為自已的兩個女兒尋機會的,這種露臉的事情誰不想去沾一沾。
「三媳婦,這次就由你帶幾個小姐去見見世面,也讓人瞧瞧咱安平侯府的女兒們。」老夫人直接欽點了宋氏。
宋氏聽老夫人如是說,臉上的笑容掛得更深了,到護國公府參加宴會,這等機會是求都求不來的,正要起身謝老夫人時。
二夫人羅氏便不願意了,頓時,夾槍帶棒地搶話道:「大嫂嫂還在呢,按長幼順序分,輪著誰也輪不著三弟妹呀。」
三夫人一聽頓時冷了臉,因著一慣的笑面虎模樣,也不敢當著老夫人的面發作,毫不自然的動了動身子想要反駁。
又聽著二夫人滿臉的不高興,刻薄的說著:「大嫂嫂整日愁苦著一張臉,兒子女兒都不成氣,大哥房裡竟被一個姨娘做大,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羅氏出自名門,算是低嫁,二公子安鈺明雖沒什麼出息,也是個妻管嚴,要說安府三兄弟,誰沒有本事納妾,便是這位二公子。
老夫人瞧不得二媳婦嘴巴毒,雖然她說的是實話,隨即便冷了臉:「依二媳婦的意思,由誰帶著去恰當啊,要不全家都去,那樣高門闊氣的人家,你當是去吃酒席啊。」
羅氏手指絞著錦帕被慫得也不敢說話了,暗暗思忖著:「她這婆婆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論家世除了大夫人便是她,她羅氏幾個兄弟都是當官的,出去見世面,自然她去才拿得出手。」
頓時,屋子裡變得安靜下來。
遂而,大夫人領著安西玥端莊大方的進了屋子。
「兒媳給母親請安,母親萬福。」梅雲洛臉盤子是長得極好的,只是常期哀思惆悵,顯得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如今瞧著這模樣,端莊嫻靜,氣質出眾,連著請安都比二媳婦和三媳婦規整,只是不得大兒子喜歡,差林姨娘的一些手段。老太太暗暗思忖著,這才是名門大族養出來的儀態。
「孫女拜見祖母和二位嬸嬸。」
安西玥俏皮一笑,盈盈的向屋裡的人分別行了禮,老太太笑盈盈的喚她起來。
遂而,安西玥自來熟般便迎上了老夫人的座榻,抱著弟弟緊挨著老夫人道:「允兒,快孝敬祖母。」
允兒此時卻也聽話,說著就把手中的一塊新鮮糕點遞到老夫人嘴邊,老夫人瞧著自已的嫡親孫子這般模樣,滿是心疼,也是像模像樣的吃了一口,慈愛的笑了笑。
梅雲洛得體的與二夫人和三夫人打了招乎,像是沒有聽到剛才她們對自已的嘲諷一般,臉上掛著溫潤如玉的淺笑,便道:「老夫人,兒媳有點緊要的事,怕拿捏不穩,特來請教老夫人。」
老夫人雖然慈善,聽著「緊要」二字卻也不傻,遂而便命令宋氏和羅氏先行告退。
羅氏要潑辣一些,話也多,是個極愛打聽小道消息的人,頓時極不情願的憋了憋嘴,不願意走,老夫人眼睛一冷,哪裡有剛才的和顏悅色,威嚴十足,安西玥瞧著,祖母雖然慈善,卻也不是個軟柿子,不然當年的祖父怎麼被祖母拿捏得死死的。
待兩人走後,老夫人又屏退了丫鬟,只留了忠心的柳媽媽伺候,柳媽媽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遂而,便來抱了小少爺去內屋玩。
只留梅雲洛和大小姐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著……
頓時,梅雲洛像是驚蟄了一般,瞬間跪在了老夫人面前,誠惶誠恐的將今日在靜月庵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又道:「都是兒媳懦弱了,才管不住下人。」
當然,梅雲洛講的是安鈺宵來了之後發生的事,故事情節中,還特意提了林姨娘的身邊的巧兒。
安西玥此時大方得體隨著她娘跪了下去,她爹會被美色迷惑,老夫人心裡卻跟個明境似的,這樣一聽來,其中禍首為誰,卻是一目了然的,更何況還有一把火已經開始燃燒起來了……
頓時,老夫人臉上滿是怒意,重重的將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摔在地上,怒罵一聲:「那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這是要陷害我們安平候府於萬劫不復啊。」
「老夫人息怒,兒媳實在沒辦法才來求助於老夫人。」梅雲洛跪在地上,也不講自已的委屈,只道她這個大夫人當得實在不稱職。
老夫人對大兒媳婦是有些怒意的,這些年不知道怎麼籠絡住夫君的心,只知守著傻兒子,於老夫人這樣強勢的人生,她是見不得的,太過懦弱了。
遂而,老夫人冷冷的撇了一眼安西玥威嚴地道:「你將來也是要嫁人的,如今你都十五了,也讓你瞧瞧將來怎麼做當家主母,不要失了我安平候府的顏面,說我安平候府教養出來的女兒全都上不得堂面。」
至於安亭允,這個傻孫子,老夫人也沒放在心上。玉氏從不重男輕女,於她而言,兒子女兒只要有出息,能光耀門眉就是好的。
「孫女記住了。」安西玥目光堅定的回視著老夫人,清明透亮的眸子閃著灼灼光芒。
與此同時,柳媽媽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嚇得從內室出來,她雖進了內室,可是也將大夫人娓娓道來的事情聽在了耳朵里,也是嚇得不輕,這林姨娘仗著候爺寵愛,平時搔首弄姿的她們這些奴才也都看在眼裡。
候門府邸,哪裡容得了姨娘作大,這次林姨娘只怕是想孤注一擲了。卻不知怎麼沒成功,柳媽媽細細想著前些天大小姐落水這事,便道:「老夫人,大小姐落水,姜媽媽的死也太蹊蹺的些,怎麼偏巧候爺不在府上,昨夜老奴是細細問過姜媽媽女兒的,那丫頭也是個硬骨頭才被關了起來。候爺剛回府偏巧又在靜月庵遇上,宵哥兒從小自詡讀聖賢書的人,是他孝順才為老夫人設了祠堂,請了菩薩進府供奉,依宵哥兒的性子是斷不會主動到尼姑庵那樣的地方的,必是有人唆使。」
柳媽媽對老夫人最是忠心,也很感恩,伺候了老夫人一輩子,把府里主子都當親人對待,她也知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
柳媽媽這話,老夫人聽得懂,怒氣深深的,道:「宵兒也回府了嗎?」
安西玥瞧著母親那模樣似乎被祖母嚇得不輕,便接口道:「爹爹說今日晚了,明日再進宮面見皇上,便隨林姨娘回院裡去了。」
安西玥這話說得可是把林姨娘狠狠的毒害了一把,一月有餘未見老母,一回府不但不管治家裡,先來拜見母親,卻回了林姨娘院裡,這是什麼孝道?
林姨娘青天白日的就勾搭當家人,被傳到皇帝耳朵里,這裡懈怠瀆職,就算再晚也該進宮面了聖上,回府拜見了老母,這樣的順序安候爺不懂,也只怪那狐狸精的勾搭。
頓時,只見老夫人氣得不輕,蹙著眉頭,杵著拐杖便行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