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輪迴
這小子，倒是有幾分心機。
望著彎腰鞠躬，一臉誠懇的韋玉城，莫離不禁心中對其生出了幾分好感來。
知進退，明得失，這年頭像這麼有眼力勁的修士很少見了。
畢竟誰都想獲得寶物，一飛沖天，而這混沌鍾，便是整個命運長河中最珍貴的寶物。
而這小子沒有被寶物沖昏了頭腦，在見到混沌鐘的真正威勢後，毫不猶豫的送給了莫離，光這份拿得起放得下坦然，縱然是神魔一流，也未必如他。
該爭便爭，該放便放，如此，才能在修煉一途上走的更遠。
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縱然韋玉城不給，莫離也有的是辦法拿到手，而他這一給，倒是讓莫離欠他一個情。
韋玉城有些忐忑的看了對面默不作聲的莫離一眼，心裡頭七上八下，沒有著落。
他只是覺得莫離既然在方才的那等狀況下救了自己，當不是心狠手辣之輩，這才識趣的將那寶物獻出，想結一份善緣。
只不過，莫離一直不說話，他也不安的緊。
「莫前輩，關於此寶在您手中之事，晚輩一個字也不會泄露出去！」
他信誓旦旦的道，卻是有些怕莫離殺人滅口，畢竟此一時，彼一時，他這點道行，在失去了混沌鐘的情況下，根本不值一提。
見狀，莫離淡淡一笑，道：「你不必緊張，我只是再想該如何報答你讓寶之恩。」
修為越高，越怕因果。
這混沌鍾，莫離乃是仰仗對方得來的，自然是不想欠這個情，需要想法子還掉。
「不必不必！」
韋玉城雙手連擺，連連拒絕道：「此寶我也不過是僥倖所得，一直稀里糊塗，方才得前輩救命之恩，正好送予前輩作為謝禮，前輩休要再提什麼讓寶不讓寶的，還是晚輩的性命重要。」
要寶物還是要性命，韋玉城還是知道如何選擇的，莫離不要，他更為惶恐。
他的擔憂不無道理，只不過太過於杞人憂天了，這廝也是個可憐人，莫離又如何會殺他？
「我與你說的是真的，此寶之貴重，遠超伱想像，如今借你之手，我得了此寶，卻是欠了你一份恩情。」
莫離道：「你有什麼心愿要求，但凡我能做到的，俱都會答應你，不論神兵法寶，丹藥法訣，儘管開口。」
「真……真的？」
他有些難以置信，看向莫離尋求確定。
「自無戲言。」
莫離極為肯定的道，卻是不想自己日後受因果困擾。
「那……那……」
韋玉城心中念頭閃動，想著自己最渴望擁有的東西，一門直指大道的傳承，亦或是一枚吞服成仙的神丹……
不，那都不是！
他腦海中閃過自己夫人的倩影，道：「前輩，若是可以，晚輩想要自己夫人死而復生，晚輩這一生，什麼都不求，只求和夫人相伴白頭。」
「若是沒了夫人，這道修的又有何用？！」
其人一臉果決，面對天大機緣毫不動心，只想要回自家夫人。
「你倒是個痴情的。」
莫離輕笑著搖了搖頭，道途之前，一切盡數皆為虛妄，不知多少修士為了尋求道途，甚至是自甘墮入魔道，殺妻殺子，斷情絕欲，卻也未必能夠觸摸仙途，這韋玉城為了夫人，卻是毫不猶豫的捨棄了他給予的機緣，這一份感情，倒是令人敬佩。
「生生死死，皆有定數，不過你既然與我有恩，我便幫你看上一看，卻也未必一定能救回來。」
莫離沒有打包票，從冥界撈個鬼魂與他而言不難，可是，也不是他想撈便能撈的。
輪迴轉世的，難道他能殺了再讓人投胎一次？
那些魂飛魄散的，便是聖人也沒有法子。
韋玉城也知道死而復生絕非易事，當下道：「救不回來也無妨，只盼前輩盡力而為就是了。」
「好，我便幫你試一試，你且取一件你夫人接觸過的物品於我。」莫離說道。
韋玉城當即從懷中掏出一隻香囊來，道：「這是夫人親手縫製於我的，前輩您看可不可以？」
「可。」
莫離抬手一揮，那香囊已然落於他掌中，當即，接觸過這一枚香囊的所有人氣息都被他掌握。
大羅金仙沒有標記，也難以找到誰是誰。
香囊上沾染了不少氣息，不過最為濃厚的只有兩道，一道是韋玉城的氣息，而另外一道，便是他夫人的氣息。
藉助這氣息，莫離施展法訣，神識展開，這世上有關她的一切，都盡數被莫離尋到。
屍骨在五百里外的一處山頭，其上生出了無數蛆蟲，死的有一段日子了。
莫離洞穿陰陽，看向了這方世界的冥界。
天地萬物，俱是負陰而抱陽，中氣以為和。
縱然誅仙世界的層次比較低端，可依舊有冥界負責生死輪迴，只不過，這一方冥界並無傳說中的十殿閻羅，陰司諸神，只是空空蕩蕩的六道輪迴，而死去的魂魄，便在天地規則的吸引下，不由自主的朝著六道輪迴中而去，踏上轉世投胎的道路。
冥界的情景被莫離一覽無餘，順著那一股氣息，莫離發現對方消失在了六道輪迴當中，顯然是已經轉世去了。
這倒是麻煩了。
強如莫離，也不能逆轉時光，那是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逆轉時光，會導致命運長河崩潰，除非成為超越聖人的層次，否則，斷無可能操縱時光。
他停下了施法，韋玉城慌忙問道：「莫前輩，如何，馨兒她可曾尋到？」
莫離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是你妻子雖然死了，但沒有魂飛魄散，壞消息則是她已然投胎轉世去了，縱然是我，雖然能助你找到她，可她已經不是她了。」
血神子非但吸食血肉，更是吞噬魂魄，能輪迴轉世，已然是他夫人的運氣了。
實際當日這宮馨兒身死，卻是那李洵尚未徹底蛻變成血神子，還不曾有吸食魂魄的神通，吸乾她身上鮮血之後，便自顧自的閉關而去，徒留宮馨兒自己慢慢失去生機，這才能夠輪迴轉世。
「她……不是她了嗎？」
韋玉城有些難以置信這個現實。
「是，她已然通過六道輪迴轉世投胎去了，一入六道輪迴，往事前塵盡數消散，縱然你找到她，讓她覺醒這一世的記憶，那也不是真正的她了，而是擁有她記憶的另外一個人而已。」
莫離道：「這是大道規則，誰也無法更改。」
六道輪迴之中，除非法力極強橫的神魔，否則一入其內，便會被削去一切，只保留最精純的一點本命靈光重新轉世。
所謂的覺醒記憶，也只是讓腦海中多出一段回憶罷了。
更不必說，他夫人此生未必還是人族，可能投生禽獸草木，誰也難以揣測。
「我想見見她，前輩，求你讓我見見他。」
韋玉城臉色沉重的道：「無論她投胎成了何等模樣，求你讓我見她一面！」
他言辭堅決，顯見得心意已定，莫離嘆了口氣，也沒有勸他，而是伸手一點，用那香囊之中的氣息，順著那冥冥中的一點聯繫，尋到了那宮馨兒的轉世之身。
一抹神光自其掌中綻放開來，隨後有畫面展露。
那是一處竹林，林中有一方小屋。
而一男一女便在小屋之中彼此依偎著，兩人皆是風度翩翩不似凡人。
那女子看起來雙十年華，氣質出塵，極是美麗。
可是，如此兩人，與夫人有什麼干係？
韋玉城一臉不解，問道：「難道我夫人，已經轉世成了這竹林里的一株竹子？」
也不怪他如此想，畢竟宮馨兒剛死不過一月，很明顯不是那一男一女，那也只能是這竹林了。
「什麼竹子，那女子有孕在身，懷的便是你夫人，我觀這一世，她卻是男兒身。」莫離解釋道。
那香囊中的氣息，有所聯繫的正是那名女子，韋玉城看不出來，卻是瞞不過莫離的法眼。
「男兒身，她平素里說若是男兒身，道行神通絕不會比我弱，想不到，這次投胎卻是得嘗所願。」
韋玉城臉上浮現一抹苦澀的笑意，他道：「前輩，可否告訴我這兩人在哪兒，我想親眼去看看。」
「一飲一啄皆由天定，你何必太過執著？」
莫離手掌收回，畫面頓時崩散，他道：「那一對夫妻未必情願自己的孩子還未誕生下來，便與前世糾纏不清，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你。」
誰希望自家兒子還沒生下來，就跑來一位前世的丈夫含情脈脈的過來等著？
「前輩，求你了！」
韋玉城滿臉悲戚，竟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我只是想再見夫人一面！」
他夫妻二人分別太過突兀，原本以為得了那小銅鈴可以將夫人救出來，殊料卻還是陰陽兩隔，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未曾說出，如今知曉其下落，讓他不去見，他又如何能忍受？
「罷了，罷了……」
見其這副模樣，莫離輕輕一嘆，抬手一指，天地之間靈氣翻湧，卻是在其身前凝聚出了一枚淡青色的玉佩。
「此玉佩有你妻子一縷氣息，若是日後有緣相遇，這玉佩便會綻放光華，若是無緣，你也莫要強求。」
莫離說完此話，又是一點，一縷神光沒入他腦海之內，隨後身影飄然無蹤，只有聲音還殘留原地：
「好生修行，日後未嘗沒有成仙之機。」
韋玉城只覺得腦海中陡然出現了一股龐大的信息，儼然是一部功法，字字句句都蘊含大道至理，深奧無比，讓他一時間迷失其中。
待得接收了全部信息，緩過神來，眼前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卻是過去了半日時光。
一氣混元靈感真解，這是那法訣的名字，卻與當今之世各門各派的功法都不一樣，直指地仙大道。
若將此訣修煉到大成地步，自是長生不老，神通無量。
韋玉城暗暗感慨這法訣的厲害，對於莫離這位青雲門祖師的道行，更多了幾分揣測。
「多謝前輩賜法大恩！」
他衝著青雲山的方向遙遙一拜，心中俱是感激。
得此法門，他才知道仙道之廣闊，此方世界之渺小，更明白了這仙法的珍貴。
這一方世界中，連金丹功法都寥寥無幾，更何況是直指仙道的法訣？！
更何況，莫離原本是不必給他功法，只是答應幫他找妻子的。
「夫人，你等著，早晚有一日，我會找到你的！」
韋玉城摩挲著掌心的玉佩，眸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身影倏忽消失無蹤。
……
「混沌鍾……」
青雲門內，莫離拿出那已然重新化作一枚小銅鈴的混沌鍾，嘴角卻是多了幾分笑意。
只憑這一件寶物，他此番出來，遊歷諸天萬界的事情便算是物超所值。
唯一一件無主的開天至寶，竟然到了他身上，若是在遇見之前，莫離想都不敢想。
說來，這或許便是冥冥之中的定數，這混沌鍾本就是三足金烏的伴生靈寶，他在這誅仙小世界得了三足金烏的傳承太陽真火，如今又獲取了混沌鍾，這一方誅仙小世界，當真是一處機緣豐厚之地。
實際莫離不知，這誅仙小世界原本便是洪荒大陸的一枚碎片，當初巫妖大戰之時，埋葬了那金烏之後，正是這太陽真火的吸引，混沌鍾才遁入這小世界當中。
只是歷經歲月更迭，無人發現這一件寶物，直到落入韋玉城手中，才算是重現天日。
不過那韋玉城道行太低，身懷至寶卻根本無法煉化，莫離身為大羅金仙，想要煉化則不是難事。
他一縷元神投入其中，隨後周身太陽真火驟然湧出，將混沌鍾緊緊包圍住，精純磅礴的強橫法力洶湧而入，一點一點的煉化混沌鍾本來的力量。
「嗯？」
忽然，莫離眉頭一皺，他的力量剛剛突破表層，深入其內，便察覺到內里藏著一道熾熱無匹的太陽真火！
這太陽真火呈濃濃紫色，近乎發黑，其中蘊含的無上毀滅之力，縱然是他身為大羅金仙，擁有同根同源的紫極太陽真火，都不由得心悸不已。
似乎，只要沾染上一點，便會被焚燒的魂飛魄散！
不必說，這定然是那位東皇太一昔日全盛之時，殘存其中的一道火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