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糟糕的數學

  吃過早飯，蘇子放按陸仁傑的推薦前去購買開店必備的物品，畢竟鍋碗瓢盆灶還是要解決，另外自己住處也得好好規整一番。

  「雜貨鋪？」蘇子放腳步停在喜樂街中間的一間門臉外，看著藍盈盈的捲簾門面露難色。

  陸仁傑說這家店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雜貨鋪有什麼可賣的？看起來店面也不會太大，裡面又能裝下多少貨？日常菸酒副食恐怕都備不齊全吧？

  如果不是陸仁傑極力推薦，蘇子時恐怕已經扭頭離開。

  「嘩！」捲簾門發出響動。

  「砰！砰！」好像是有人在門後踹了兩腳。

  「嘩啦！」捲簾門終於動了，從地面露出一截縫隙，揚起附近的塵土。

  再一秒，藍盈盈的捲簾門被完全升起，露出藏在門後的雜貨鋪，還有……雜貨鋪老闆王富貴。

  「申城人，喜歡抽菸。店裡的東西不錯，就是老闆有些愛占小便宜，特精明。」蘇子放回憶著陸仁傑對雜貨鋪老闆的介紹，匆匆一瞥就印證了七八。

  上身著一件白汗衫，看面料和洗的發白的品牌標就知道是某洗衣液地推送的，一條麻布闊腿短褲滿是褶皺，腳上的拖鞋更像是從哪個澡堂子順出來的。

  最傳神的還是打過啫喱水的頭髮，根根分明，從左側一直撥到右邊擋住光禿的頭頂，唯獨雙眼在混濁下藏著幾分精明。

  見門外有人，王富貴也不意外，呦了一聲嘬著牙花問道：「早，切早飯了？」。

  「恰過了。」蘇子放不甘示弱。

  「儂想買薩？」

  「王老闆，我是7號店鋪的，陸老闆介紹我來的。」蘇子放耐心地說清自己的身份。

  聽到是陸仁傑介紹的，王富貴麵皮驟然一松，算是擠出一團諂笑：「哦，曉得了，請進！」

  蘇子放跟著王富貴進門才明白陸仁傑推薦這裡的原因，不大的店面中間赫然是一台雙行電梯，下到盡頭就是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地下超市。

  「買薩物事？」王富貴站在旁邊。沒管一旁目瞪口呆的蘇子放，自顧掏出一面鏡子整理著碩果僅存的幾根髮絲。

  「猛火灶、鍋、勺、調料、碗盤套裝、……、筷子、被子、床單。」蘇子放報菜名一樣說出一長串名單。

  「下面都有，自己去拿，這邊結帳。」王富貴指了指牆上貼著的二維碼，難得說了一句普通話。

  「好。」蘇子放覺得沒什麼問題。

  逛超市嘛，很熟悉的。

  可是當他深入地下進入超市內部後還是被震驚到說不出話。

  「深挖洞，廣積糧」、「保家衛國」、「建設華夏」這類標語隨處可見，不少噴塗有紅五星的貨架貼牆擺放，給中間留出一條寬可行車的通道，頭頂的大瓦數燈泡和裸露的電線鐵管頗有些重工業朋克風格——這超市分明是用防空洞改造的。

  蘇子放放慢腳步行走在貨架間，頭頂就是隆隆作響的排氣設施，像是置身於重慶的洞子火鍋，又像是重工業時代的供銷社。

  好在地面上隔不遠就貼有導行標誌，頂上還用顏色區分了各個區域，蘇子放這才沒有在超市迷路。

  穿過數排架子，蘇子放徑直停在調料區旁邊。

  隨意掃了幾眼貨架，常規調料全部備齊，甚至有很多超市都不會售賣的玫瑰鹽、凱里紅酸湯、卡宴椒等稀罕調料。

  順手抓起一瓶咖喱粉，看到標籤上的出廠日期是三個月前，蘇子放更加放心。

  一般來說，商超的貨品流轉速度決定著商超的質量，尤其是快消行業，如果貨物動輒積壓半年一年，不說人流量問題，這貨物都快過保質期了還怎麼賣。

  這家超市雖然風格另類了些，但是實力還是很值得相信，畢竟這種進口食材算上運輸和過關時間，能拿到三個月前的貨已經很不容易。

  又轉到生鮮區，看著海洋館一樣的水產箱裡滿是活物，蘇子放更加滿意。

  默默盤算了一遍自己需要的東西，蘇子放推了一個購物車開始自己的採購之旅。

  飯店用猛火灶、雙耳鐵鍋、厚背中式廚刀……購物車林林總總堆了有一人高，差不多累到斷腿，他才喘著氣回到樓上。

  王富貴還是穿著汗衫，手裡多了把老蒲扇緩緩晃著，櫃檯上收音機咿咿呀呀哼唱著不知道哪一齣戲。聽到聲音響動才微微睜開雙眼，從搖椅上撐起半個身子。「回來了？喲，儂還買老多了！」

  蘇子放看向搖椅，有氣無力地開口：「這不是給王老闆掙錢呢嘛。」

  「儂資格人說話好好笑，儂買物事，脫我領鈔票有薩麼關係額？」王富貴嫌棄的看著蘇子放。

  「王老闆賣東西，我買東西。我買得多，王老闆自然掙得多啊！」

  「油（陽）腔（陰）滑（上）調（去）。」

  「（ΩДΩ）！」蘇子放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在四個字裡面把陰陽上去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

  說歸說，看在購物車裡滿滿當當的誠意上，王富貴還是起身掃碼。

  接著，蘇子放就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虹橋無影手，只聽到一連串的嘀嘀嘀聲音，自己購物車的東西肉眼可見的變少，櫃檯邊則多了四個巨大購物袋，還有王老闆語速極快的一句話：「四個大袋子，一塊八，幫儂打包好了，一共……3693.8塊，給儂湊個整，正好3700塊就行。」

  「好……啊？還帶這麼四捨五入的！王老闆，我數學不好，你別騙我啊！」蘇子放掏手機的動作停在一半。

  「勿要緊個，阿拉讀書多，勿騙儂。」王富貴放下手裡的蒲扇，隨心所欲的切換著普通話和上海話：「微信還是支付寶啊？」

  「……」

  直到王富貴開著麵包車把他送回店裡，蘇子放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他怎麼就同意付款了。

  看著帳戶不到一千的餘額，他現在無比同意陸仁傑對王老闆的評價：「東西不錯，就是有些愛占小便宜。」

  「不！現在看來，豈止是愛占小便宜，這是欺壓和剝削！」蘇子放信誓旦旦地在心裡記了一筆，「下次買菜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堅決不能再讓王老闆展現那糟糕的數學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