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2024-08-25 00:03:33 作者: 茶蔻
  江南無雪。Google搜索

  季明珠生在江南, 長在江南, 從沒有見過雪。

  到京城時還是夏天,她興致勃勃問過二舅母,聽說京城有雪,什麼時候能下。

  彼時溫鈞也在身邊陪伴, 聽著她和二舅母聊天,並未出聲。她以為他走神,想別的去了, 沒想到他並沒有走神,還將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記在心中。

  京城一下雪,他就將雪捧到了她面前。

  季明珠有點不好意思,捂著手心裡那點從白色轉為淺淡,近乎於無的小雪花, 吶吶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溫鈞回到短榻上, 盤膝而坐, 往後倒了一點, 姿態懶散地摸著下巴,微笑道:「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啊。」

  季明珠耳朵發熱, 心裡一甜,嗔怒地瞪了溫鈞一眼,轉身小心翼翼捧著快要融化的雪花去了內室, 讓秋香翻出來一個精緻的瓷瓶, 將雪水緩緩傾倒進去, 封上瓶口, 握在手心,這才鬆了口氣,摩挲著瓷瓶,面上浮現傻笑。

  秋香也為少夫人開心,輕聲道:」少爺對少夫人真好。」

  季明珠立刻臉紅,故作嚴肅地瞪秋香一眼:「快去算帳,少在這裡打趣我。」

  秋香露出一個笑,無奈去了。

  季明珠看著她走,長舒了一口氣,摸了摸發熱的臉頰,趕緊將瓷瓶細心地收了起來,走出內室。

  溫鈞還在窗邊喝酒。

  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這會兒看他,她卻半點不覺得惱怒不公平了。夫君辛苦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到了年關,歇一歇怎麼了?

  她沒有打擾溫鈞,深呼吸一口氣,回到桌前和秋香一起繼續算帳。

  溫鈞坐在窗邊,支棱著頭,暗中觀察季明珠的表情,見她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暗自點頭:搞定。

  女人真的是再容易滿足沒有的生物了。

  他家的這個小姑娘,尤其好哄,每次哄了她 ,看她乖乖巧巧地幹活,他都有些不落忍。

  不過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

  算了,就讓他暫時拋棄良心,先歇幾天再說。

  冬日裡的溫鈞難得有了疲懶的感覺,坐在窗口喝酒,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小日子悠閒,壓根不想動。

  時間飄然過去,過不多久,大雪停了。

  下雪的天黑得特別快,才傍晚時分,天已經漆黑。

  雖然寂靜的雪夜也別有一番滋味,但是溫鈞還是起身給屋裡點上了蠟燭和油燈。

  正好季明珠處理好了年禮和帳本,他就沒有坐回窗邊,看著她收拾完東西,給她披了一件披風,和她一起動身去飯廳用晚膳。

  「今個兒吃鍋子。」

  溫螢在指揮下人布菜,看他們進來,笑盈盈地說著。

  溫鈞眼底露出有幾分驚喜的神采:「下雪天正想要吃這一口,大姐懂我。」

  溫螢笑,看了眼他身邊不高興嘟嘴的季明珠,眨了眨眼道:「傻子,明珠派人來說的,不然我哪裡知道你的想法。」

  溫鈞一愣,看了眼身邊的季明珠。

  季明珠下巴維揚,不動聲色地瞥他。

  溫鈞失笑,揉了揉她的腦袋:「果然,還是明珠最懂我。」

  季明珠哼了一聲,滿意了,轉身去看小鏡子。

  小鏡子出生不到四個月,還是小小一團,裹在大紅色襁褓里,肌膚白皙細嫩,眼睛大而黝黑,活脫脫一個小金童。

  他軟軟的小身體靠坐在溫常氏膝蓋上,面前是同樣一身紅裙喜慶可愛的李曼。

  李曼做鬼臉逗他,他露出興奮的表情,兩隻小手飛快地劃拉,想要從襁褓里出來。

  溫常氏連忙抓住他:「哎呦哎呦,別動我的乖孫,小心掉下去。」

  「娘,我來抱吧。」季明珠看得心熱,伸出手想要幫忙。

  小鏡子這會兒可是不同於往了,正是最可愛的時間,家裡來的客人,沒有不喜歡他的,就連暗暗嫌棄他麻煩的溫鈞,都對他溫和了幾分,更別提十月懷胎生下他的季明珠。

  季明珠母愛爆發,有空就來溫常氏這裡看小鏡子,對他日漸親昵。

  溫常氏點頭,將小鏡子轉移給她,鬆了口氣道:「他的小胳膊小腿是越來越厲害,我都快抓不住了。上次他動來動去,差點從我身上栽下去,把我嚇得夠嗆。」


  溫鈞走近,揉了揉小侄女的頭,隨意道:「那就讓丫鬟抱著。」

  「她們笨手笨腳的,哪有我親自來的仔細?」溫常氏瞪了溫鈞一眼,慍怒道,「你還好意思說,你一點都不關心你兒子,天天就忙著公務公務,好不容易歇下來,也不知道多抱抱孩子。」

  溫鈞頭痛:「他昨天明明和我們一起睡的。」

  「就一晚上而已,你小時候,可是……」溫常氏為孫子抱打不平,開始翻起了舊帳。

  溫鈞認輸:「好好,這幾天只要我在家,就讓他回正屋住可好?」

  溫常氏點頭:「這還差不多。」

  溫鈞鬆了口氣,暗暗地瞪了眼笑容無齒,沒心沒肺的兒子。

  好好的休假,卻要帶孩子……

  生孩子果然是世上自找苦吃的事情。

  ……

  溫鈞在家成了全職奶爸,可外界的風雲並不會因為他的休息而消停。

  越是靠近除夕,越是有許多聚會邀請。

  溫鈞大部分都推拒了,少部分答應,饒是如此,依然十分忙碌。

  小鏡子在正屋沒待多久,又回了溫常氏手上。溫鈞帶著季明珠,一天一趟地出席同僚好友家的宴會。

  平時難有休息日,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多假期,官員們爭先恐後地過壽、嫁女、娶兒媳婦,擺設流水席,邀請上司和同僚前來參加宴會,溝通感情。

  溫鈞正是炙手可熱之時,收到的邀請數不勝數。

  其中不乏比他品級更高的官員,實在拒絕不了,只能帶著季明珠參加。

  這可就苦了季明珠。

  季明珠是頭一回遭遇如此密集的社交活動。

  她前些日子,在賢真公主這位大舅母的帶領下,也參加過一些後院女眷們的聚會,不過那些聚會無非就是喝酒賞花,聊一聊近日時興的布料首飾,因為是賢真公主的私人聚會,來的女客數量並不多,很容易就度過了。

  這番卻不同,宴會上有太多的官員女眷,光是記住名字,就讓她廢了很大一番功夫。而這些女眷,又有部分格外心機,說話勾心鬥角,步步都在給人設陷阱,初來乍到的季明珠吃了好幾回虧。

  她不想墮了溫鈞的名字,只能努力去接受新知識,快速融入到這裡面。

  好在溫鈞外面的事情從來不瞞著她,對許多官員的名字,她都熟稔於心,有這份珍貴的經驗在,度過一開始手忙腳亂的時機,她很快就融入了後院社交的圈子裡,再未出過簍子。

  季明珠在京城女眷的圈子裡,就此打出了風頭。

  人人都知道這個新任參政知事的夫人,雖是商家女出身,卻有一把伶牙俐齒,說話爽快,得理不饒人,戰鬥力十分驚人。

  以前在後院聚會裡最為潑辣的那幾個刺頭,都敗在她手下。

  一時間,竟沒有人敢再招惹她。

  不過季明珠也不是一味的強硬,溫鈞教她善用兵法,有時候也要以弱示敵,才能結交到朋友,而不是人人畏懼她如猛虎。

  季明珠腦子不笨,聽了溫鈞的話去做,在女眷圈子裡結交了一大批說得上話的朋友,還有兩三個關係親近、性情投契的好友,每次出門參加聚會和宴會,都能碰上熟人,一來有人可說話,二來收到挑釁的時候,也不用一個人獨自戰鬥。

  小日子不要太爽。

  如此十幾場宴會過後,有一天,季明珠參加了宴會回來,詭異地有些沉悶。

  她是張揚可愛的性子,以前參加宴會回來,第二天都會和家人說起經過,小嘴嘚吧嘚,神采飛揚,耀眼無比。

  這回兒卻皺著眉,坐在馬車裡,手托著腮,半天不說話。

  溫鈞問她的時候,她搖搖頭,猶豫半天才問道:「你還記得南陽州的救過的那兩個姑娘嗎?」

  溫鈞點頭:「記得。」

  季明珠微微睜大眼,為他的記憶力吃驚,畢竟她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來的,露出一個羨慕的目光,抿唇道:「她是南陽州蘭家的人,不僅如此,還是七皇子的側妃。今天吳大人家裡設宴,沒人邀請她,她竟然也去了,我聽旁人說,她……」

  溫鈞靜靜地聽著季明珠說話。

  這位七皇子側妃是蘭家四小姐,出身正房嫡女,身份嬌貴,當年頂替她的妹妹蘭家五小姐來京城,外人都以為她會被當時的七皇子寵妾左雪瑤打壓下去,沒想到她竟然頗受當年的蘭淑妃喜愛,連七皇子也對她十分寵愛,穩穩站穩了腳不說,沒多久就成了側妃,很是出了一番風頭。


  季明珠抿唇:「不過現在七皇子犯了錯,沒有官位,她的處境也不太好了……剛才我看到她,她也發現了我,一臉看仇人的目光瞪著我。」

  她停頓一下,手握著袖子,生氣道:「這又不能怪我們,夫君你只是秉公執法罷了,要怪也該怪七皇子不將人命當回事,自作自受。而且說起來,當年還是我們救了她呢,要是當年我們沒有救下她,她肯定來不了京城,說不定還會被蘭家強行『病逝』。我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想著報答,還因為七皇子的事情遷怒我們,實在太可笑了。」

  溫鈞眼神微閃,握住她的手,一點點解開她攥在手心的袖子,輕聲道:「秋後的螞蚱罷了,我們也不圖她的報答,彆氣了,氣壞了自己的身體算誰的?」

  季明珠撅嘴:「對,秋後的螞蚱,七皇子都這樣了,她還如此囂張,我們不管她,她早晚也會老實的。」

  溫鈞輕笑,三言兩語安撫了季明珠。

  回到家,季明珠的鬱悶發泄出來,又恢復了精神。

  溫鈞看著她去換下今天的盛裝,思緒回到了剛才季明珠那隨口一句話,恍惚明白了什麼。

  原來早在一開始,當他救下蘭四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改變劇情了。

  當原著里惡毒流於表面的女配蘭五,變成了這個外表柔弱、莽撞粗神經的蘭四,不遠千里來到京城,蘭淑妃喜愛,七皇子動心,女主左雪瑤的地位被動搖,劇情就已經完全崩了。

  七皇子不再唯一摯愛女主,女主也不可能將全部的信任和愛情都託付在七皇子身上,所以他們都藏了一手,相互合作卻不信任。

  比如女主不是為了愛人奮鬥,只是為了混一口飯吃,也就沒有必要費盡心思地回憶現代那些正常促銷手段來賺錢,直接用了七皇子的名頭,強權壓人,也能做到差不多的效果。

  而七皇子不愛女主,也不會用心鼓勵誇讚、關心女主,只要女主能夠賺到錢,讓他組建暗衛,他就不管黑白、無條件支持女主的決定。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都在想著對方,努力讓彼此變得更好、更優秀。

  可是如果兩個人同床異夢,明明不相愛,卻因為外界原因還要強行在一起,也只會勾心鬥角,拖累彼此,最後將兩人都毀掉。

  七皇子和女主的情況就是如此。

  溫鈞眉心緊鎖,一邊為了他們的情況而搖頭心驚,一邊更加警醒自己。

  還好,他和季明珠是相愛的。

  「夫君,我換好衣衫了,你也去換吧。」季明珠從屏風後面出來,身後跟著丫鬟幫她卸去首飾妝發,隨口說道。

  溫鈞的思緒被打斷,抬頭看了一眼她,想到什麼,起身迎著她走過來的方向,忽然伸手將她抱住擁入懷中,緊抱了半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她發間清香,才緩緩鬆開手,低聲道:「對,我們不一樣。」

  季明珠:「???」

  季明珠一臉的茫然,盯著溫鈞,摸不著頭腦。

  溫鈞微笑,心情平復下來,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點傻,掩飾般笑了笑,轉身去了屏風後面。

  季明珠回頭看秋香:你說夫君怎麼了?

  秋香眼神茫然:婢子也不知道啊。

  兩主僕都搞不懂溫鈞突然的舉動是什麼意思,但是之後幾日,季明珠就發現溫鈞對她更貼心溫柔了。

  猜到了和那日的情況有關,但是她依舊想不通為什麼。不過,也沒關係了,只要溫鈞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她願意做一個糊塗蛋。

  人生難得糊塗嘛。

  ……

  在正式的新年之前,還有一場最為重要的宴會,是絕對不能推拒的,那就是宮宴。

  皇帝賜宴,文武百官皆以收到宴會詔諭為驕傲,恨不得張貼在大門上,炫耀個三天三夜。因為這不但代表他是三品高官,還代表著皇帝的寵信看重。

  溫鈞作為皇帝近臣,自然也收到了。

  王莫笑品級不夠,但是身為駙馬爺,蹭著賢真公主的名額也能去,溫鈞去和他商量了進宮的行程,又擔心季明珠的情況,約定好將季明珠交給賢真公主帶著。

  宮宴人口多,男客和女客不但是分開坐,還隔得十分遠,溫鈞擔心她的身份低微,被人欺負。

  以前出門赴宴,她二品官員夫人的身份已經夠了,可這次宮宴,三品才是起步,一二品官員夫人隨處可見,她的品級還是低了。


  唯有拜託給賢真公主,讓公主幫忙看著點,才不會有事。

  王莫笑和賢真公主答應了。

  溫鈞微笑:「那就先謝過大舅舅和大舅母了。」

  賢真公主露出個滿意的笑容,對這個外侄女婿恭敬的態度很滿意,開口道:「你這段時間也幫我照顧了盛安,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無需言謝。」

  王莫笑不太會說話,在左右逢源人脈驚人的續夫人面前,只會點頭微笑贊同。

  不過想到一事,他突然開了口,遲疑道:「對了,這次宮宴,申將軍好像也會來。」

  賢真公主點頭:「申將軍鎮守邊塞二十六年,終於願意回來過年了,父皇十分高興,這次宴會有大半原因是為了他而舉辦。」

  王莫笑臉色愁苦:「申將軍一向看不起文官,希望別碰上他。」他提醒溫鈞,「還有你,溫鈞,你現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到時候說不定要坐在皇帝左右手,碰見申將軍,可要記得退讓忍讓一些,千萬別發生衝突。」

  溫鈞回想了一下原著,點點頭。

  申將軍曾是大長公主的侍衛,因為在平定叛亂中表現出色,被授武職,之後自請鎮守邊塞,多次擊退外族,官位一升再升,如今已經一品左柱國將軍。因為本朝重文輕武,並沒有右柱國將軍,所以申將軍差不多就等於本朝武職的巔峰了。

  這樣的大人物,手掌三十萬大軍,深得皇帝信任,地位不可動搖,是溫鈞目前遠不能匹敵的。

  不過溫鈞是文官,不出意外,這輩子也和他沒什麼交集,無關緊要就是了。

  如果出了意外……

  溫鈞想到這裡,在心裡搖了搖頭。

  他已經改變了原著的劇情,五皇子不用逼宮,這個意外不會出現。

  溫鈞是如此的自信,斬釘截鐵,因為申將軍這個人,在原著里曾經出場過——他就是那個帶著三千近軍,陪五皇子一起殺入皇宮逼宮的人。

  要不是有他的幫助,五皇子一個光頭皇子,又不得皇帝喜愛,壓根沒有可能逼宮。

  正好,如今五皇子和溫鈞有面子情,溫鈞在,就不可能讓五皇子被逼到極限,不惜逼宮自保。所以無論這位申將軍對皇帝是忠心還是假意,和五皇子有什麼關聯,為什麼會為了他而大逆不道……事到如今,那些事情都不會再發生。

  溫鈞只需要做好一個普普通通的文官,不要和申將軍發生衝突,安然無恙度過這個宮宴之夜,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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