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一直叫,剛兩個月大的小狗崽兒,可能不習慣晚上自己睡。
唐瑜聽著狗叫,心疼,倒忘了自己的處境,畢竟宋欽只是抱得緊了些,什麼都沒做。
「嗷……」元寶沿著床來來回回地走,一會兒一抬爪,好像主人不抱它它就不睡了,唐瑜忍了大概兩刻鐘的功夫,心煩意亂,低聲求他:「王爺,我睡外面吧?」
「為何?」宋欽平靜問。
「我摸摸元寶腦袋,它可能安心些。」唐瑜輕聲道。
「又不是孩子。」宋欽有些諷刺,就在唐瑜以為他不同意的時候,男人突然勒緊她腰,迅速往另一側轉。唐瑜驚駭地攥緊他衣襟,轉眼就變成了平趴在他身上,寬闊的胸膛,穩穩地承受著她。唐瑜又羞又急,主動往外面爬,宋欽大手按住她,「趴會兒。」
她軟軟地貼著他,宋欽感覺不錯。
唐瑜卻如坐針氈,剛剛他抱著她,腿離她有些距離,她沒什麼感覺,現在完完全全趴在他身上,唐瑜終於意識到了男人與女人的區別,像一場雨後,山地地面冒出來的竹筍,一夜之間茁壯起來,硌著她,威脅著她,也像初遇時他頂在她腰間的刀……
唐瑜開始發抖。
「怕什麼?本王說過給你時間。」宋欽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聲音低啞。
唐瑜能不怕嗎?他嘴上說著給她時間,身體都準備好了,蓄勢待發。唐瑜原本只怕他這個人,現在清晰地感受到他威武的體格,她的害怕又多了一樣。唐瑜沒跟男人抱在一起過,也不懂那事到底要怎麼樣做,可她隱隱約約地猜到,應該與他那裡脫不了干係。
「知道為何會這樣嗎?」宋欽摸著她長發,慢慢地問。
唐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宋欽非要告訴她,「因為本王想要你。」
他赤.裸裸地說出來,唐瑜渾身僵硬。
「你太小,本王憐惜你年幼,才願意給你時間,如今你知道了本王的底子,也能想像自己會吃什麼樣的苦頭,那本王再提醒你一遍,你早點喜歡上本王,受的苦會輕很多,否則一心惦記旁人,生不如死的時候,別怪本王不懂憐香惜玉。」
唐瑜不抖了,渾身發冷,他是狼,早晚會吃了她。
「你也別委屈,本王現在同樣生不如死,你以為本王忍地很輕鬆?」宋欽忽然用力按她腰,唐瑜兩面受襲,痛苦地抓緊了他衣裳,頭頂傳來一聲悶哼,跟著宋欽咬牙切齒的話,「本王恨不得現在就要了你。唐瑜,你最好識相,別讓本王一番苦忍白費。」
說完將她放到了外側。
唐瑜背對他躺著,冷汗淋漓,仿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嗷……」元寶聞出主人的氣味,叫的更起勁兒了,稚嫩的狗叫拉回了唐瑜嚇出體外的魂魄,一回身,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唐瑜連忙平復,聽著身後沒有動靜,不知宋欽在做什麼,唐瑜悄悄挪到最外面,手伸出去,摸元寶湊過來的圓腦袋。
元寶也是挺容易滿足的,蹲坐在那裡,享受主人的溫柔撫.摸,偶爾仰起頭舔下主人小手。
狗崽身上的溫度漸漸驅散了唐瑜心裡的寒冷,她開始一心安撫元寶,不知疲倦。
眼皮沉重起來,唐瑜本能地動著手指,最後竟然也不知道是元寶先睡著的,還是她先睡的,半夢半醒之間,聞到一縷淡淡的清香,唐瑜徹底陷入了沉睡。宋欽在旁邊等著,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他將小姑娘轉到懷裡抱著,忍不住,低頭碰了碰她誘.人的紅唇。
外面有人推門而入,腳步極輕,鬧了一天的元寶沒聽見,腦袋枕在主人的繡花鞋上,睡得香香。宋欽聽見了,知道是明湖進來換她的胭脂,他最後親了親她軟軟的嘴兒,抬起頭,替小姑娘掩好被角。
她是嬌養在閨中的好姑娘,沒見過人心險惡,他言語諷刺、舉止輕.薄她就以為是大惡了,恨到了心裡。宋欽不在乎,小姑娘,耍耍小氣反而更招人疼,但他要讓她看清她心中的那些親人,到底是什麼嘴臉。
很快,明湖換完東西出去了,宋欽抱著懷裡的姑娘,心思飄到了別處。
翌日早朝,宋欽坐在攝政王寶座上,視線幾次漫不經心地掃過衛昭,衛昭守在小皇上身邊,專心聽大臣們說話,跟著思量。宋欽心裡有了數,毒.藥的事衛昭肯定不知道,他連唐瑜在他身邊都不知道,否則以衛昭的爆竹脾氣,早衝上來跟他拼命了。
太后、永壽長公主跑不了,她姑母唐氏……
宋欽笑了下,笑容諷刺。
這樣算來,唐瑜過得還不如他,他是孤家寡人,好歹身邊都是親信,唐瑜倒好,除了親爹,其他的全都心懷叵測。
散了朝,宋欽照舊去政和殿批閱奏摺。
小皇上宋謹去太后那裡用早飯。
太后站在偏房,靜靜地修剪一盆開得燦爛的月季,眉眼平靜,心底不安。昨晚是唐瑜在端王府住的第三夜,假如她住進去的第一晚宋欽就碰了他,今早藥性應該發作了,然而早朝照舊,宮裡一片寧靜,她不用派人打聽,也猜得到宋欽定然平安無事。
難道藥效要等到足足三天,也就是今晚才發作?還是說,宋欽當晚沒有碰唐瑜?
對了,那晚唐瑜臉上還有疹子,宋欽不碰唐瑜的可能極大,看來還要等明早或明晚才能確定。
每一刻都盼著宋欽暴斃而亡,懷著希望,可這等待的過程,太煎熬。
~
唐瑜一覺醒來,窗外又已大亮,身邊男人早已離去,她坐起來,挑開紗帳掃視一圈,沒看到元寶,再仔細瞧瞧,狗窩也不見了!
唐瑜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該不是宋欽不喜元寶……
念頭剛起,門帘動了,鑽進來一個圓圓的狗腦袋,赤黃的顏色潔白的下巴,看著就叫人心裡亮堂。唐瑜笑了,輕聲喊它。
聽見主人的聲音,元寶顛顛跑了過來,圓滾滾的小身子,憨憨傻傻的。
「一早出去玩了?」唐瑜坐在床邊上,抱起元寶,小傢伙熱情地要舔她臉,唐瑜笑著擋住,揉它腦袋。
明溪聽到動靜走了進來,見美人含笑逗狗,一頭青絲如瀑垂落,貌若天仙,她突然喜歡上了伺候人這份差事,笑著解釋道:「姑娘,劉公公剛剛帶元寶去散步了,散步回來吃了大半碗粥。」
唐瑜瞅瞅元寶肚子,果然鼓鼓的。
「以後早點叫我起來吧。」看看天色,唐瑜囑咐明溪道,昨晚定是哄元寶太累了,睡過了頭。
明溪低頭笑,「奴婢也想,可王爺臨走前說了,不准我們打擾姑娘休息。」
王爺……
唐瑜忽然想到了昨晚感受到的小王爺,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戰。
再過一個多時辰就晌午了,唐瑜簡單用了塊兒紅棗糕,等著中午再吃午飯。昨天這時候看書過的,現在有了元寶,唐瑜帶它去院子玩。劉公公在旁邊陪著,勸她領元寶去花園走走,對元寶身體好,唐瑜看看遠處四處亂跑的元寶,點點頭。
臨江堂後面小花園挺大的,唐瑜沒走累,元寶不幹了,臥在草叢裡耍賴,哈哈地朝唐瑜吐舌頭。
旁邊就有一條長椅,唐瑜過去坐在上頭,看看身邊跟著的明溪,這清幽別致的王府景色,腦海里卻是宋欽霸道的提醒。他讓她儘快喜歡上他,唐瑜苦笑,他以為喜歡一個人很容易嗎?她心裡已經住了一個,忘都忘不了,也沒想過要忘,哪有地方去放一個只是在做交易的王爺?
在小花園逛了會兒,唐瑜回了房間。
宋欽派人來傳話,今日奏摺多,他黃昏再回來。
「王爺真是勤政。」明溪輕輕地感慨道,瞅瞅唐瑜,小聲勸道:「姑娘別急,王爺那麼喜歡你,肯定會早些回來陪您的。」
她一臉認真,唐瑜低頭掩飾眼裡的好笑,她巴不得宋欽別回來,怎麼會失望?
不過回味著明溪的「勤政」二字,唐瑜心裡慢慢升起一種複雜。以前沒見過宋欽,唐瑜聽著表哥對宋欽各種行為的不滿,看著太后修身養性過得與普通官夫人一樣,小皇上年幼懵懂,本能地站在了宋欽的對立面,在她心裡,宋欽就是狼子野心覬覦江山的攝政王。
如今住進了王府,離得宋欽近了,連續三天早上看他早早起來去上朝,唐瑜不禁仔細回想宋欽當上攝政王這幾年。貪官污吏懲辦了不少,兩次親自率軍禦敵,東邊的倭國俯首稱臣不敢再進犯,西南蠻夷也被痛擊地服服帖帖,只有北面的匈奴虎視眈眈,今年也吃了敗仗。雖說父親立了大功,但兵精糧足,唐瑜還沒自負到將功勞都歸在父親身上。
為政者,使百姓安居樂業,便是好官了吧?
宋欽應該是個好官,只是他不敬太后皇上,非忠臣。
摸摸元寶,唐瑜迅速拋開了腦海里的紛亂念頭。
宋欽也好,太后也好,唐瑜都不想攙和了,她也不想站隊。就因為與太后是親戚,父親險些丟了活命的機會,唐瑜真的累了,等父親回來,她會勸父親辭去兵部侍郎一職,只當個空有爵位毫無實權的侯爺,一家人都避開黨派之爭,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
父親本就有腿疾,如今肩膀又中了一箭,唐瑜自私地希望接下來父親能靜心頤養天年,繼續留在朝廷,被宋欽重用又被他忌憚,吃力不討好。
宋欽不在,唐瑜心靜如水,用了午飯便歇下了。
起來梳妝,元寶抬起前腿扒著她大腿,伸著脖子朝梳妝檯上忘。
明溪一邊為她通發一邊笑著打趣:「姑娘,元寶也想照鏡子呢。」
唐瑜看看鏡子,童心上來,彎腰將元寶抱到了腿上,舉著它前爪讓它看鏡子。
這是西域傳過來的西洋鏡,光可鑑人,元寶第一次瞧見自己,對著裡面的小黃狗汪汪叫,身子一拱就撲到了梳妝檯上。唐瑜被小傢伙敏捷的行動驚到了,趕緊去抓它,元寶淘地很,在梳妝檯一轉身,爪子就將幾盒胭脂踢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地,亂的很。
唐瑜急著抓狗,沒留意明湖悄悄將她那盒蓮花紋粉青釉的胭脂盒也撥到了地上。唐瑜抓住狗第一時間將它放了下去,剛要訓斥,元寶饞哈哈地撲住一個掉了蓋子的胭脂盒,嘴筒子一蹭,抬起頭時,黑溜溜的鼻頭沾滿了胭脂,滑稽極了。
唐瑜又氣又笑,可等她看清元寶吃的是哪盒胭脂時,臉色陡變,連忙蹲下去幫元寶擦拭,儘量鎮定地掩飾,「什麼都吃,吃壞肚子怎麼辦?明溪,你快去請劉公公,問他元寶吃胭脂會不會出事。」
柳嬤嬤準備的美人香,應該也算是一種藥吧,唐瑜怕元寶出事,而且先提出擔心,元寶真病了,兩個丫鬟也只會覺得元寶不能吃胭脂,而不是獨獨懷疑那盒胭脂有問題。
劉公公很快就來了,看看精神抖擻的元寶,笑著寬慰道:「姑娘別急,胭脂人吃了不會出事,元寶吃得少,應該也無礙,您先留意著,一旦發現元寶哪裡不對,我再過來瞧瞧。」
唐瑜面上平靜,內里憂心忡忡。
「姑娘,這胭脂……」明湖托著被元寶啃過的胭脂,為難地問。
唐瑜為難片刻,讓明湖丟了。
她再反感宋欽的親近,宋欽願意給她時間,她也做不到讓他吃狗啃過的東西,太埋汰人。
明湖哎了聲,拿著東西出去了。
唐瑜目送她背影,再度憶起了宋欽……
罷了,認了吧,註定會生不如死,長一點短一點應該不會有太大差別。
唐瑜下午哪都沒去,坐在屋裡謹慎地觀察元寶,盯了半晌,元寶生龍活虎的,唐瑜鬆了口氣,取了書靠在榻上看,看著看著,旁邊明溪忽然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唐瑜大驚,立即看向元寶,卻見元寶側躺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劇烈地抽搐,嘴裡流出了白沫,驚悚嚇人,一雙靈動的眼睛往上翻,眼瞅著就要……
唐瑜手裡的書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