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前世遲鈍又不敏感,在加上欽容喜怒不行於色,平日裡將情緒隱藏的很好,所以她開始一直以為這是個完美的男人。
直到她成了他的太子妃,二人同床共枕後,她才知道欽容時常難安眠,正因如此,往往每到夜晚鶯鶯都被他折騰到很晚。
看著眼前的欽容,鶯鶯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試探著問:「三哥哥是已經休息了嗎?」
一陣微風襲來,長廊上的燈籠隨風搖晃。欽容的衣衫輕晃墨發也跟著飄,他壓了壓袖袍,抬眸看了眼鶯鶯回道:「尚未。」
那應該是已經準備休息了,還沒入睡。
鶯鶯鬆了口氣,想也覺得欽容不可能在意她到特意起榻來尋。因為這對鶯鶯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說很恐怖。
人無完人,縱使欽容脾氣再好,他也是個入睡後不能招惹的人。鶯鶯記得前世她為了偷偷溜出宮,曾在半夜偷過欽容的令牌。
也就是那次,她把睡著的欽容吵醒了,明明平日裡是那麼溫潤的人,竟能暴戾到一下子把她甩到牆上。他一手按著她的手腕一手去掐她的脖子,那種窒息恐懼的感覺,鶯鶯現在想想都瘮得慌。
那是欽容唯一一次對鶯鶯『動手』,雖然他從動手到恢復意識只是剎那間,可鶯鶯細嫩的脖子上已經留下深紅指印,被他抓過的手腕更是沒了知覺。那時欽容臉色蒼白眸黑詭譎,盯著她遲緩了片刻才將人抱起來上藥。
就算他事後再三解釋那時的他意識不清,可鶯鶯總覺得那才是最真實的他。
「已經很晚了,三哥哥快點回去休息吧。」想想還是心有陰影,鶯鶯保持著安全距離,不敢同欽容靠近。
明明暗暗的燭火下,欽容錦白的袍色染上暖紅。他長長的睫毛刷下暗影眸色不明,微微動了動,鶯鶯聽到他說了聲『好』。
不等欽容再說什麼,鶯鶯迅速接話:「那我先回去了,三哥哥再見!」
夜晚的欽容存在一定的危險性,鶯鶯怕他送她回去,所以先發制人想要提前跑。她跑的太急了,一心想著離欽容遠點卻沒注意到腳下,伴隨著步伐一空,鶯鶯一頭從台階上栽了下去。
背後腳步聲不急不慢,涼涼平平的聲音在她頭頂傳來,「還起得來嗎?」
鶯鶯腳腕疼的厲害,她試探著動了動,盯著將她絆倒的小石子悶聲:「好像……動不了了。」
欽容隱晦掃了眼樹叢,只微頓就將鶯鶯打橫抱起。
「……」
鶯鶯是悄悄溜出鳳坤宮的,她被欽容抱回去時鳳坤宮已經亂了,顧曼如披著外袍站著院中,正準備派人出去尋。
「這大半夜的,你這丫頭又跑哪去了!」見到鶯鶯安全回來,顧曼如鬆了口氣著急迎上,是真氣急了才去擰鶯鶯的耳朵。
欽容沒有多留,將人送回來他就離開了。只是這大半夜的,鳳坤宮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鶯鶯是被欽容抱回來的,難免會說不清。
雞飛狗跳的一夜,第二日鶯鶯醒來發現自己的腳腕紅腫,行走困難。
顧曼如得知後趕緊請了女醫,心疼的同時還不忘責罵鶯鶯:「就該讓你多疼兩天,疼到哪裡都去不了你這丫頭就老實了!」
鶯鶯現在可不就老實了麼。
乖乖從臥房休養了一上午,她無聊睡了個午覺,睡醒後懶懶趴在美人榻上,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好似回到了金殿。
窗外陽光大盛,鶯鶯順著敞開的窗子看到宮婢在院內掃地,聽著唰唰的聲音她又有些困了,腦袋微微一歪,本快睡著的她忽然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
……不對啊!!
鶯鶯翻身坐起,抬起自己受傷的腳腕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來,那風雅水榭幾乎橫穿御花園,像這種貴人來往的地方宮婢時時刻刻清掃,怎麼可能允許石子出現。
鶯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仔仔細細去回想,她感覺在她邁空前好似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就好像……
是石子落地的聲音。
鶯鶯渾身一寒,無形中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
當天下午,顧曼如又請欽容來用晚膳,鶯鶯一瘸一拐的被宮婢扶了過去,剛進屋就聽到顧曼如笑道:「鶯鶯那孩子頑劣,你這般疼著她只是讓她愈發沒記性。」
看到鶯鶯進來,顧曼如將人喊到身邊道:「得知你腳傷未愈,你三哥哥特意給你帶了雪凝露,還不快謝謝你三哥哥。」
扭頭看向端坐在一旁的溫雅男人,鶯鶯心情複雜,軟聲道了謝。
雪凝露是療傷聖品極為難得,要不是鶯鶯發現了昨晚的蹊蹺,此時還真當他想著她。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欽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因為一直想著這個問題,鶯鶯用膳的時候心不在焉,好幾次都忍不住往欽容臉上看。
她想無論欽容出於什麼目的,這個男人都太過危險,不是她能輕易靠近的。想到二人之間還有賜婚的問題沒能解決,等到用完晚膳,鶯鶯把心一橫主動同欽容說話,「三哥哥,能陪我去外面走走嗎?」
一味的逃避不是辦法,鶯鶯決定直面解決。
此時天已經黑了,一行宮婢手提燈籠掛滿鳳坤宮的角落。鶯鶯因腿腳不方便走的很慢,她見不遠處的華亭還未掛上燈籠,指了指那裡道:「咱們去那坐會吧。」
欽容沒有拒絕,耐心極好的跟在鶯鶯身側。
鶯鶯是特意選了處昏暗的地方,很多話她看著欽容的臉不敢說,如今借著這個地方正好一口氣說出來。支走隨行的宮婢,鶯鶯清了清嗓子去看欽容,隔著不遠的距離她只能模糊看清他的輪廓。
「三哥哥,鶯鶯有話想和你說。」
一時間還無法直入正題,鶯鶯先鋪墊道:「以前是鶯鶯不懂事,總是纏著三哥哥胡鬧。前些日子鶯鶯落了次水忽然清醒了,在這裡先給三哥哥道聲歉,之前都是鶯鶯的錯。」
她頓了頓,垂下頭聲音弱了分,「以後……鶯鶯絕不會再糾纏三哥哥了。」
鶯鶯想,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欽容總該有所表示,畢竟他這麼聰明,不可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然而鶯鶯等了許久,昏暗的環境中只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隔著幾步遠欽容一動未動,半響後他才平平道:「鶯鶯的確是懂事了。」
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令鶯鶯有些不安,下意識就想退縮。然而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見欽容再無表示,心裡著急的同時膽子也大了。
「三哥哥!」鶯鶯決定速戰速決。
她閉了閉眼睛,索性直接把話攤開講:「那天鶯鶯情人喃發作神志不清,所作所為都不是真心的。」
「三哥哥可能誤會了,鶯鶯對您沒有男女之情,所以找陛下賜婚的事,三哥哥還、還是別同陛下提了吧。」
總算是說出來了,鶯鶯心中的大石頭瞬間落地。
欽容這次沒有沉默,他身形動了動,好似扭頭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
暗夜下的聲音沾染涼薄,「若我說,我已經同父皇提及此事了呢?」
鶯鶯沒想到欽容會這麼說,仔仔細細思索著他的這番話,鶯鶯咬牙道:「聖旨還未下,若三哥哥真的同陛下提了此事,還請讓陛下收回成命!」
「或者……鶯鶯可以去同陛下解釋清楚,願一力承擔陛下的全部責罰。」
看著欽容模糊的身影,鶯鶯覺得自己很像騙人騙心的渣女。當初是她主動撩的欽容,又是她使盡手段纏著人家不放。口口聲聲說喜歡人家的是她,如今無情拒婚的也是她,這麼想著,鶯鶯覺得自己身上的罪惡感又加重了。
「哦?」低低涼涼的笑聲被風吹散,鶯鶯看不清欽容的面容,只看到他側過了身。
依舊是很溫和的嗓音,欽容緩慢道:「這麼說,鶯鶯是鐵了心不願嫁我了。」
腳步輕抬,他朝著鶯鶯走來,「那麼鶯鶯想要嫁給誰呢?」
「太子?」
「裘郁?」
「還是昨晚同你一起賞月的南音國殿下?」
鶯鶯本還覺得昏暗的環境挺好,如今卻是後悔了。昏暗的環境中她退無可退,蹌踉著抵在華亭的柱子上。欽容俯身朝她壓來,院內的花香混合著欽容身上獨有的氣息,他抬手撩過鶯鶯的長髮,「又或者……鶯鶯是看上了別家漂亮公子?」
鶯鶯渾身僵著害怕的想抖,她搖了搖頭,「鶯鶯誰也不喜歡了。」
「嗯?」耳畔輕笑散落,溫熱的掌穿過髮絲落在鶯鶯臉頰上,欽容俯身離她越來越近,「當真……誰都不喜歡?」
拖長的腔調溫和又具有壓迫性,鶯鶯有瞬間把他與前世的年輕帝王融合。
終是控制不住的發抖,鶯鶯努力保持著理智,狠下心道:「自落水醒來,鶯鶯就感覺心裡再也存不下情愛。鶯鶯願意遠離皇城長住寺院,自此一生不嫁!」
欽容是個有致命危險的男人,前世鶯鶯沾染了他,哪怕重生後也躲不掉他的氣息。重活一世,鶯鶯不打算嫁他了也的確沒想過再嫁別人,只要能洗淨她這一身孽債,一生不嫁獨自一人也是逍遙自在。
鶯鶯這話說的極狠,拒絕的徹底也不給欽容留半分餘地。
夜風幽幽,鶯鶯只感覺欽容的指腹從她的臉頰緩慢順著下巴游落,似是臨死前的慢性折.磨。鶯鶯知道欽容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她偏頭躲開欽容的觸碰,帶著哭腔喊他:「三哥哥。」
有時候哭泣是最好的示弱,鶯鶯聲音發著顫:「……你別這樣,我害怕。」
她怎能不怕,欽容多的是手段能讓她不死也能脫層皮。
遠遠有腳步聲靠近,似有宮婢提著燈籠過來。在微微亮起的燭火下欽容的面容與她極近,漂亮的眸子定定看了她片刻,欽容輕扯薄唇,「哭什麼。」
羽睫輕抬,暗影下他的神情不明,溫柔的有些詭異。
抬手幫鶯鶯擦去眼角的淚,欽容輕哄著她低語:「不想嫁就不嫁,三哥哥又不會逼你。」
說來好笑。
明明最初是鶯鶯糾纏著想要嫁給他,如今二人反轉,倒好似成了欽容對她逼婚。
作者有話要說:鶯鶯:該出手時就出手,大不了去寺廟吃齋念佛。
欽容:鶯鶯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