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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見眾生皆草木,唯有見你是青山(八)

2024-08-25 00:35:18 作者: 祁咕
  無法用任何詞語去描述他,任何語句描述出來的他,都不是眼前的這個他。

  墨發流泄如水如月華般傾飛,遠遠骨子就透露出來的清冷,把他隔絕在塵世之外般,疏離而聖潔。

  當那一束細塵漂浮的光暈灑下,落在驕矜乾淨的眉宇間,一切恍如前世初見。

  蕭璟泫看著自己小師叔,痴了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弟子是來給小師叔送早膳的。」

  瓔珞輕舞,幽香輕浮。夾帶暗香的風從鼻尖輕輕地躍過,微微的酥癢,從鼻端一直蔓延到心底。

  是楚淮舟身上常有的茶花香,直沁人肺腑,洗滌心脾。

  一陣大風越過,一樹山茶花仿佛都雀躍著,願乘風而起飛向半空中去,一時間,萬千飛花、浮光躍金。

  「你何時又拜到食堂大廚門下去了?管起人早膳的閒事來?」楚淮舟看清他臉微怔片刻,淡淡地輕聲道。

  比花更美不勝收的是,站在樹下的人。

  蕭璟泫走近兩步,「弟子並沒有拜堂廚為師,自願為小師叔送來早膳。」

  楚淮舟似乎輕笑了一聲,從鼻子裡發出的,「我何德何能,讓師兄首席大弟子親自為我送早膳?」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蕭璟泫正欲說話,結界外傳來女弟子聲音,成熟穩重,「雲瀾仙尊,您的早膳,需要我給送進來嗎?」

  觸碰結界傳音之人,雖是用了敬語,說話語氣間,卻聽不出來尊敬的味道,滿滿都是鄙夷不屑。

  碧落雲巔之上,三位仙尊,四位長老,都有專人送來三餐吃食,可唯獨給楚淮舟送餐的人不定。

  因為沒幾人願意,通常是誰空著便誰去,都忙起來時,他這仙尊便被拋之腦後,為此他真的很瘦削。

  若自己去蜀味堂吃飯,高峰期時,根本沒有座,想著晚點去,又沒什麼喜歡的吃食了。

  沒等楚淮舟答話,那人便擅自作主道,「雲瀾仙尊,弟子將您的早膳放於石柱上,您……」

  蕭璟泫衣袖下雙拳緊握,眼神陰鬱冰冷,沉聲打斷,搶在楚淮舟委協前,「送進來!」

  楚淮舟明顯愣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麼,眼睛直注視著前方,只敢用餘光偷偷打量著,他這個一反常態的師侄。

  臉色很陰沉,讓人不寒而慄,幽幽的冰綠眼睛,透著森森冷光,宛若天山冰泉。

  他……是在生氣嗎?為什麼生氣?一切不都在如他意願發展嗎?還有什麼不遂願的?

  蕭璟泫翻臉如翻書,「小師叔,山間蟲蟻蛇鼠甚多,若是放在外面,怕是不乾淨。」

  陰霾密布的面上,在轉向他的那一刻,瞬間晴空萬里,柔光普照,眯著眼睛痴痴傻笑。

  楚淮舟手指輕輕地一蜷,瞥開了眼睛:口中那蛇鼠蟲蟻,當真不是在罵你自己嗎?

  送早膳來的那弟子,看到穿衣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臉上畫得一言難盡的蕭璟泫愣怔了一剎,隨即瞭然的笑了笑,曲身拱手,「蕭師兄。」

  碧落雲巔上,誰不知道這人最大的樂趣,就是以下犯上,嘲笑捉弄他的廢材小師叔。

  蕭璟泫無措地皺皺眉,鳳眸絞著綠瞳,一時乖張狠戾非常,「不懂規矩?要我教你嗎?該先拜誰?」

  那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裡發出來的,與他平時的嗓音相反,雖然依舊很輕,聽起來透著森寒威壓。

  該先拜誰這些虛禮,於楚淮舟來講,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他也不是很在乎。

  應該說,弟子見他不拜,早就已經習慣了。

  那女弟子放下膳盒,沖蕭璟泫眨了眨眼,後才對著楚淮舟,規規矩矩的行了跪拜禮。

  「拜見雲瀾尊上,方才是弟子愚莽,不知禮義尊卑,望尊上責罰。」

  楚淮舟淡淡地瞥了兩人一眼,「無妨,你先起來吧。」

  又憋著什麼壞主意呢,不僅拿他當傻子,還拿他當瞎子,都眉目傳話了。

  果不其然,那女弟子起身之時,故意伸腿一腳踢翻了遠處的食盒。

  「對不起!尊上,弟子魯莽!」沒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無事,先收拾了吧,我也不太餓……」楚淮舟拂動衣袖,讓她起身。

  整蠱結束了,也就該離開了吧。


  蕭璟泫臉色更加沉黑幾分,嗓音陰惻惻帶著不善道,「既然灑了,便重新去蜀味堂打!」

  他垂眸看著滿地的紅油潑子,還有稀碎的紅辣椒,「我小師叔不吃辣,喜甜,尤愛江南一帶風味。」

  楚淮舟愣怔了片刻,他何時知曉……自己的吃食習慣?

  女弟子不解的眨眨眼睛,她當然不知道,曾經一起幹壞事兒的伴兒,如今只是一副空殼子,靈魂早已經換了人,棄惡投良。

  她微微頷首,恭敬之意不言而喻,「蕭師兄,蜀味堂此刻怕是只剩泔水,尊上就不要為難弟子了。」

  一聲沒吭的雲瀾仙尊無語:……我何時為難你了?「沒有便就算了,我不餓,你收拾回去吧。」

  蕭璟泫又惱又心疼,還不能沖小師叔撒氣,旁人就遭了殃,「站住!沒有了?你們不會重新做嗎?」

  蜀味堂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備好食物的,本不會存在只剩下泔水一說,他明白,楚淮舟不會不知道。

  他的小師叔,一直在隱忍、謙讓,妥協,如他一般可惡之人,卻越來越過分,簡直欺人太甚!

  楚淮舟微微蹙眉,「蕭璟泫!你究竟想做什麼?不要在我殿中撒野!」

  他的聲音溫和中透著清寒,語調不徐不疾,如同沁入冰水般透徹,又好似碎冰的玉石。

  「這裡是扶光殿,我說了算,你不必理會他,快些收拾了走吧。」

  蕭璟泫冷冷地瞥了,曾經同為螞蚱的女弟子一眼,才快步追趕上楚淮舟的後腳。

  「小師叔,弟子方才不是故意忤逆您,只是一時氣昏了頭,才……才那般的。」

  楚淮舟輕聲嘆息道,「那你為何而氣?」

  「她!她分明就是故意踹翻小師叔的食盒的!弟子看得一清二楚。」

  「那又怎麼樣?不是你指使她做的嗎?不正遂了你的願?!方才又在鬧什么小脾氣?」

  兩人擠眉弄眼的,傳語達話,他不是瞎子,都看見了。

  蕭璟泫疑惑眨眼,慢下了腳步,攥住他的一截衣袖,「小師叔,我不曾那樣做。」

  也不如曾經那般不堪了。

  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會變好?變善良?為什麼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對你好的?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絲沙啞,讓人心頭不由的一顫。

  楚淮舟回眸,淡紫色眸子裡流轉著清冷破碎光感,「你做過亦或不曾做過,我自辨得清。」

  蕭璟泫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甘心的問,「小師叔不信我?為何?」

  他這句話問得當真是妙哉,如同劊子手宰殺了人,還反問受害者:我犯了何罪?一般的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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