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雲巔對渝懷長老的審判處罰結束,昭告天下,曰:已按律處死。
雖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沒有哪個天子,會因為殺了人,就蹲大牢凌遲處死。
修真界也一樣。
修為高深的仙尊、長老犯錯,當與弟子同罪,在大多數仙門中,都只是空句白話。
渝懷長老的最終結果如何,除了玉長風和雲槐,天下無人得知。
但他絕無可能再出現於世間。
既然案子已經了結,第二日,他們從驛館內取來了寄養的馬匹,返回碧落雲巔。
馬蹄輕快,兩人並轡而行,從主城鬧區穿過。
街頭巷尾,茶攤飯鋪,人們對瘴氣魔化,昨晚兩人落水等事,津津樂道,議論紛紛。
這個小小的鎮子上,竟然爆出如此鬼怪靈異事件,足夠大娘們嘮嗑一整年了。
「嘖嘖嘖,真是沒想到,就這一個看似平平無奇送食材的,居然是個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
「咱們小鎮上,近來怪異之事就是多,就那貪官王員外,大家都知道吧?」
「前兩天在家自縊身亡了呢,就連屍體被自己積怨已久的手下,一把火全燒了呢!」
「這也算是因果輪迴報應了,天道饒過誰啊?」
「這事兒真的假的?那仙君為追那怪物,自己掉進靜水湖裡去了?」
「真的!當然是真的!我當時就在現場呢!半刻鐘不到,又有位白衣仙君追了出來……」
「也掉進水裡去了?」
眾人哄堂大笑:「哈哈哈哈!這是哪門中的仙君啊?真不夠靠譜,哈哈哈哈——」
蕭璟泫悠閒坐在馬背上,原本豎起耳朵,精神奕奕的,津津有味地又聽又看,就差下馬去跟那鄉下人,一同三八了。
「聽說是碧落雲巔的兩位仙君,其中一位還是雲瀾仙尊呢!」
「哈哈哈哈,雲瀾仙尊可真不愧是修真界廢材之一啊!」
聽見後面這一段時,蕭璟泫下馬的想法愈發強烈,不為嘮嗑,實為理論一番。
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如暴雨前的烏雲,身體也緊繃著,握著馬韁的手握成拳,指節凸出明顯的白色。
楚淮舟睜開眼,只是冷淡的,看似漫不經心地掃過,並沒有多說什麼。
「蕭璟泫,」他回頭喚他,唇角小弧度地扯了下,緩慢地說,「不喜之話便少聽,不喜之人便少言。」
他盯著坦然的小師叔,唇線緩緩拉直,露出清淺的笑,「小師叔,我明白了。」
「嗯。」楚淮舟逆光而行,在遍天霧氣氤氳著的初陽漫照中。
蕭璟泫掀開帘子去望,離他們最近的那朵雲正好被吹散了,晨曦微光就這樣灑在他側臉上。
束得微微凌亂的墨發,自然垂落在身後,肩頭上,如同瀑布般柔順。
旭日在他臉側與身周,繪了個模糊不清的輪廓金邊,掩映著那雙秋水般澄澈的明眸。
他白衣錦袍飄蕩,仿若一縷清冷孤煙,袍底袖邊那一抹天青色顯得格外惹眼。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鎖定在,初陽中那抹修長玉立的身影。
周圍的躁動人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只剩下快要蹦出胸腔的,急促的心跳聲。
那人忽然轉頭,視線在金色光暈中相撞、交織,他微蹙眉,淡淡道:「還不快跟上?」
「小師叔!」蕭璟泫策馬飛奔上前而去,少年熱情又張揚,「等等我!」
他追上去,嘻嘻笑著「我剛剛聽了多會兒閒話,一時走神,不知道小師叔已經走遠了。」
清晨時分,薄霧瀰漫,四周景物模糊難辨,隨著一輪旭日破霧而出,萬道霞光傾瀉而下。
兩道同行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小師叔,小師叔。」蕭璟泫笑吟吟地喚,側頭眯眼看著他。
少頃,沒等到他的下文,楚淮舟才抬起薄薄眼帘,淡淡地應:「嗯?」
喉間發出的短暫音節,聽上去溫柔極了,像是難辨極輕的呢喃聲。
「沒事,我就叫叫你。」少年唇角微微上翹,眸中盛滿了笑意。
楚淮舟本是想轉眸瞪他的,對上那雙溫柔透亮的眼瞳時,呆怔了一瞬。
腦子中「噼里啪啦」地炸了番,接著,靜地冰凍的心臟,仿佛被灌了興奮劑,狂熱地跳動起來。
他臉上掠過絲不易察覺的淺紅,飛快地垂了下眼睫,低下頭,生硬地說:「無聊。」
楚淮舟提了提馬韁,馬兒輕仰前蹄速度快了起來。
「小師叔,小師叔!」蕭璟泫忍著笑意,也提著馬韁追了上來。
「怎麼忽然提速了?等等我啊!」
「小師叔——小師叔——」
髮絲輕揚,楚淮舟黑髮的耳尖全紅了,眼前不由自主地浮起,昨夜渡氣的畫面。
他惱羞成怒,低聲吼道:「別再喊了!閉嘴!蠢貨!」
蕭璟泫努力憋出眼淚來,淚光花花的,可憐死了。
「我不認識回去的路啊!小師叔!別扔掉我啊~」
兩人你追我趕,最終停在深山中的一處荒涼山坡前,準備將三隻蠪侄幼崽放生。
蕭璟泫蹲在地上,單手托腮,沒頭沒腦地問:「小師叔,你說,他們以後會不會傷人?」
「我怎麼知道?」楚淮舟方才被惹惱,氣還沒消下來,沒好氣地說道。
他微抵著下顎,似乎仔細地考量了會兒,才斟字酌句道:「那不若,小師叔提點提點他們?」
楚淮舟正施起法訣,手中天青色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澄澈,又像霧一般朦朧。
他蹙眉凝眸,冷冷道:「我如何提點他們?」
天青淺光淡去,乾坤宮羽中的蠪侄得到解放,在山坡上相互追逐、歡跳。
愉悅的叫聲響徹林間,毛茸茸臉上的興奮,竟是與孩童無異。
楚淮舟弧形好看的唇角,勾起抹清淺笑。
半分不落地印在蕭璟泫心裡,他眯了眯眼睛,也跟著微笑:「小師叔忘了嗎?他們會聽你的話。」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楚淮舟臉上唯美的笑凝住,眸色漸漸陰沉下來,「你……」
雖然極其不想承認,自己竟給獸類做了娘,但那也確乃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他抿了抿唇,斜倚著鳳眸瞥他,目光下斂,長睫毛微微掃下來。
嘴硬辯解道:「那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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