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剪輯

  「管琥你大爺！以後誰特麼幫你誰是孫子！」

  這句話代表了張步凡此時的心情。

  原以為孔靜蕾這麼照顧他，他可以非常輕鬆，但實際上幹起來才發現，他還是太年輕。

  孔靜蕾確實是按照她自己說的那樣做的，剪出來一段就交給張步凡過，但是，張步凡不能真的就只看剪出來的那些啊。

  想要《鬥牛》真正變成他想要的那樣，他就必然要提出要求，他也不能單純告訴人家你這裡剪的不對吧？總還得告訴人家對的應該是什麼樣兒的不是？

  這就要求了，他必須對所有的片段都瞭然於心。

  這個所有涵蓋的範圍可就廣了，不僅僅是那些用來剪出這一段視頻的片段，還有這些片段的「胞兄胞妹」們，也就是當初導演反覆拍攝的那些片段。

  要知道，那些被導演喊了咔，然後反覆拍攝多遍的，不一定都是NG的，有不少其實是導演自己心裡猶豫或者為了實現不同效果而要求反覆拍攝的。

  簡單的舉個栗子。

  已經被確定了必然將會是《鬥牛》結尾的那一段戲，也就是黃博對著奶牛說「沒事兒都會過去的」那一段，就在管琥的要求下拍了好幾條，原因還不止一個。

  有幾條是奶牛的那個鏡頭，光是牛頭對著左邊還是右邊，是抬頭還是低頭，到底這個時候應不應該低頭吃草這些，就反覆拍了好幾條。

  然後最主要的還是黃博最後那一笑，管琥就要求了好幾種狀態，有淒涼的，有豁達的……不一而足。

  儘管當時管琥已經給出了他的選擇，選擇了一種，「你就按照最原始的狀態笑！什麼叫原始，就是你不是吃了一土豆麼，就覺得這土豆味兒特別好的那種笑。」的笑容。

  但真到了剪輯這裡，到底用哪種笑，還是得看整段的實際效果。

  所以，在孔靜蕾帶著兩個助手跟那一段一段看片段，然後剪的時候，張步凡也一點沒閒著，也跟那一段一段的看片段，而且看的比孔靜蕾他們還多——他連一些雖然管琥說不用了但是被保留下來的「廢鏡頭」都得看。

  這不，這就發現了一處和他需要的不一樣的地方。

  「哎孔姐，這個地方，就牛二跑進村子這裡，我記得有一個他被炸彈絆了一跤的，那個鏡頭你知道在哪麼？我怎麼找不到了啊？」

  張步凡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扭頭，邊上不遠就是孔靜蕾。

  「找不到？不應該啊，所有的片段你電腦都有，如果找不到的話，那估計就沒有了。」孔靜蕾手上沒停，頭都沒回的答道，這位一進入工作狀態就特專注。

  「沒有？那不行……這一段沒它就不對味兒了。」張步凡一推椅子就站了起來，下意識先伸展了一下已經坐的有些發僵的身體——這已經是好的了，幾天下來已經習慣了，前幾天，因為坐得太久，一站起來整個身體都是麻的，半天都不敢動。

  拿起手機，撥著管琥的電話就出了門。

  「哎，我說你心是真大啊，真就把盯剪輯的事兒丟給我就不管了？」電話接通，先就一頓吐槽。

  「別說了，我這兒都特麼快忙瘋了。本來以為我這拍的是正劇不會碰線呢，結果前幾天來一孫子給我一頓噴，我這兒正特麼改呢。」管琥的聲音里能聽出濃濃的疲憊，「話說你給我打電話幹嘛？」

  「你還記得不，就博哥往村兒里跑的那一段，有個鏡頭，他被地上的炸彈絆了一下摔倒了那個，我怎麼找不到了？」管琥都這樣了，張步凡也不好和他貧了，直入主題。

  「你說那個意外啊？那不是廢了麼，你忘了，當時咱還聊過，後面牛二在屍體堆里發現九兒屍體的時候，就是從坑邊上摔進屍體堆里的，這裡摔了，前面就不用摔了。」管琥的記性也是好，張步凡一提醒就記起來了。

  那個鏡頭裡黃博摔倒，其實就是個意外，他在整部劇裡面，被那顆道具炸彈絆倒了很多次，其他都是劇情設計，唯獨那一次是一個意外，因為是意外，所以摔的特真實，也特別重，手掌直接給摔爛了，摔完之後他還下意識拿眼前面看了一眼，然後本著敬業的心繼續往下演。

  結果，管琥也是福至心靈，在黃博看手的那一刻，讓攝像給了一個特寫鏡頭。

  「甭管當時，我現在就要那個片段，還能找得到麼？」張步凡問。

  「你丫……」管琥想噴，忽然自己就閉嘴了，沉默了一下，說道：「等著，我給你找！」

  當初為什麼找張步凡來盯剪輯，不就是因為這貨和他有些相像的那種近乎於軸的執著麼。

  張步凡不知道管琥怎麼找的，反正，最終，居然真的就把那個已經廢掉的片段給找回來了。

  然後就是張步凡蹲在孔靜蕾的電腦邊兒上，看著她跟那逐幀的放和剪。

  「哎對，就是這個，黃博被炸彈絆倒，爬起來，看手，然後轉身接著跑，對，就到這，然後接到他跑到那坑邊上，看到那一地屍體。」他講的特糙，不過也不用怎麼細，畢竟只是要讓孔靜蕾領會他的意思就行，具體的細活兒那是人孔靜蕾的事情。

  不一會兒，剪完了。

  張步凡開始看。

  牛二從外面回到村里，卻發現村里一個人都見不到，於是開始一邊喊叫一邊在村子裡開始尋找。

  因為太過著急和驚慌，在路過村口的時候，他再次被那個已經不知道絆了他多少次的炸彈絆倒，他爬起來，下意識的把手拿到臉前看了一眼，然後，他看到了滿手的鮮血。

  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其他人的血？沒人知道，但是，只要是看電影的人就一定會看到，在那一瞬間，他的表情越發的慌張了起來……

  然後，他到了那個坑邊，看到了那仿佛煉獄一般的景象，於是，他又摔倒了，這次不是被絆倒，而是腳軟，被那恐怖的景象嚇到腳軟！

  他就那樣摔了下去，不過他很快爬起來，想要逃出去，但是雙腳哪來的力氣？所以他又一次摔倒，這一次摔得更遠，直接把他摔進了煉獄之中……

  你以為摔進煉獄就很慘了麼？不，在煉獄中發現了自己心愛的人的屍體才是真的慘！

  「特麼的，這味兒才對了。」他看著因為播放結束而停滯在最後一幀的黃博那張因為過度驚嚇和傷心而變得無比猙獰扭曲的醜臉，卻仿佛大熱天裡灌下了一瓶冰啤酒一樣，整個人都覺得通透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來參與這剪輯的活兒是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