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看著手中那個所謂的倡議書,與其說是倡議書,不如說是討提督檄文。正文看得差不多,內容無非是號召整個鎮守府全體艦娘團結起來,推翻提督暴政,鎮守府屬於艦娘。
剛剛穿越,蘇夏還沒有什麼身為提督的自覺,他只有哭笑不得,這都是什麼事情啊?
小宅安靜地等待他看完倡議書,問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蘇夏下意識反問。
小宅抿了抿嘴唇,頓了頓說道:「感想,我問你感想,看完這一個倡議書有什麼感想?」
「沒什麼感想。」
「你真的不怕死嗎?」小宅磨磨牙,「還是說——」她停頓了三秒鐘,「你覺得這是一個玩笑,你肯定大家不會傷害你?」
小宅繼續說:「你難道信那個嗎,艦娘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提督,不會吧、不會吧。」
蘇夏攥緊拳頭,他想要敲敲面前這孩子的腦袋,誰教你那麼氣人的說話方式?
「青山鎮守府殺人案。」小宅突然說。
「什麼?」
「青山鎮守府殺人案。你不是有手機嗎?你搜索一下。」小宅說,「提督和艦娘就像是父母和孩子,就像是兄弟姐妹,但不代表提督做什麼,艦娘都可以無怨無悔忍受。」
「快點啊。」小宅大喊,「青山鎮守府殺人案,快點搜索一下。」
小宅咄咄逼人,蘇夏只能拿出手機開始搜索——為什麼那個世界的手機卡在這裡也可以用,他始終理解不能——這一搜索發現了了不得的新聞——
安陽青山鎮守府提督死於艦娘刀下。
記者18日晚間從安陽憲兵隊獲悉,今天下午2時40分左右,安陽市青山鎮守府提督死於艦娘刀下,犯罪嫌疑艦娘在深海躲了近20小時後,最終走出深海自首。目前,犯罪嫌疑艦娘已被安陽憲兵隊刑拘,案發原因尚在調查中。
「怎麼樣,現在信了?」小宅問。
「嗯。」蘇夏應了一聲,表情陰晴不定,心想當初玩的遊戲大不了那麼幾g的占用內存,除開收集之外,實在沒有太多的內容,理所當然沒有什麼提督一系列糟糕的操作導致艦娘反抗。就算你沉船,壞事做絕最多就是一個個艦娘的好感降低。
當遊戲變成現實,不再局限於那麼幾G的內容,是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我想一下……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小宅一本正經說。
她自以為是點頭道:「對於孩子來說,一輩子只有一個父母,對於艦娘來說,一輩子只有一個提督,只認可一個提督。但是當艦娘真的傷心、失望了,誰知道作出什麼事情來,一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不對,嗯,應該怎麼說?」
小宅想了好一下,只知道自己把「一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用錯了,始終想不到貼切的成語或者是諺語,最後決定算了,她大聲說道:「反正,提督,你現在大難臨頭了,你知道嗎?有人對你的所作所為不滿,現在想要幹掉你。」
她伸手作刀在脖子上面一抹,伴隨著吐出舌頭,突然感覺自己那麼做有點傻,很快板起臉。
蘇夏大概明白小宅想要表達什麼,但此刻更在意的事情——天底下怎麼有那麼可愛的孩子,想要抱一下,咬咬臉。
小宅沒有注意自己面前的男人心底陡然升起的什麼「邪惡」的想法,她問道:「現在你知道自己處於什麼處境了吧?」
「嗯,呃,啊,什麼,就是啊,我知道了。」可愛的小蘿莉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蘇夏才反應過來,在小宅懷疑的視線下撇過頭眺望遠處一望無際的大海,天海一線,「知道是知道了,我不理解我做了什麼那麼遭恨。」
「無恥。」小宅突然說。
「什麼?」
「無恥,我說你無恥啊,你就一點自覺也沒有嗎?」小宅說,「你不是看了那一個倡議書嗎,倡議書上把你做的惡行全部都寫了。就算倡議書上面沒有寫,你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我問你啊。」小宅說。
「嗯。」蘇夏應著。
「我記得我剛來鎮守府的時候說:您好,長官。今天也要讓港區充滿大家的歡笑聲。喵姐姐,一起努力吧。你明明答應我好好的,卻完全沒有辦到。」小宅點頭,「是,我們鎮守府很強,前段時間才擊敗深海旗艦。但是啊,強大的鎮守府卻不是溫暖的港灣,在這裡完全沒有歡笑聲。」
「我們鎮守府有兩百……三百?四百個人吧?」小宅先伸出兩根手指頭,感覺這個數字有點少,再抬起一根手指,又抬起一根手指,「我們鎮守府差不多有四百人吧?提督你說說看,這裡面有多少人是你把她帶回鎮守府就再也不管了。」
「以前是基洛夫姐姐,還有大黃蜂姐姐,然後是……維,維多,維那,維那莫依嫩。」小宅費了好大勁才想起那一個名字,「除開她們,還有那麼多人,你把人家的裝備扒了送給其他人,這麼做真的好嗎?」
「等等,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集中力量辦大事是不是?」明明蘇夏什麼也沒有說,小宅伸出手阻止他開口,「問題是現在鎮守府有那麼多好裝備,她們的裝備淘汰下來了,為什麼不把她們的裝備還給她們。」
小宅抓抓頭髮,說道:「大黃蜂姐姐是老菜了,B25又超厲害……哈,撈B25送大黃蜂……反正就是,B25可以不還給大黃蜂姐姐,物盡其用,B25要留給企業姐姐、列克星敦姐姐什麼的,但那些什麼裝備為什麼不還給基洛夫、維那莫依嫩?」
「還有,你給了多少人戒指?就是誓約之戒啦。」小宅說,「任何一個人,你有盡到作為丈夫的責任嗎?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你給大家戒指只是為了讓大家更喜歡你,如此一來出擊時更賣力。」
遊戲當中一個姑娘獲得戒指,可以獲得各種提升,好感上限從一百變成兩百,好感可以提高戰鬥力,還有幸運加成。
小宅乘勝追擊說:「甚至就連小孩子潛艇、驅逐艦都不放過,真是變態,大變態。」
有關風評,必須解釋一下,蘇夏說道:「所謂的誓約之戒,並不是婚戒,只是一種認可。」
小宅說道:「都叫誓約之戒了,還不是婚戒嗎?不是婚戒的話,為什麼列克星敦姐姐、薩拉托加姐姐還有金剛姐姐,她們一獲得戒指就穿起婚紗了?」
遊戲中大多數換裝需要氪金購買,也有那麼幾件換裝,必須送出誓約之戒才可以獲得,小宅口中的幾個人就是了。說起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那是福利。但對於有些人來說,誓約之戒的價格比相當一部分換裝更貴,那是坑錢。
「一部分是婚戒,一部分是認可。」蘇夏問,「這麼理解可以嗎?」
「不可以。」小宅說,「反正,提督就是功利,人渣,只知道利用大家。」
聽到這裡,蘇夏不得不再解釋一下:「是,我承認我有那麼做,但是……我也會因為愛而給戒指的。最典型的,皇家橡樹是主力艦,就算有戒指,她有什麼強度嗎?還有斯特拉斯堡、天鷹、漢考克、提克德羅加、里昂……」
「嘁!」小宅噓聲,「什麼愛,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那是饞人家的身子,你下賤。而且你把提康德羅加姐姐的名字說錯了,提康德羅加,不是提克德羅加。真是的,身為提督居然連自己艦娘的名字都不記得,婚艦的名字都不記得。」
蘇夏沉默,眼看小宅雙手抱胸冷笑,說道:「小宅也有戒指吧?」
「唔……」
「我不饞小宅的身子,也不需要小宅出擊。」蘇夏說,「小宅為什麼有戒指,因為我喜歡小宅啊。」
遊戲當中只有三艘幼年艦,全是兒童節贈送的,作為特別的幼年艦設定是不能改造。不能改造,屬性就要差一大截,完全就是好看的花瓶。也是如此,遊戲後來就不送船了,改送換裝。
除開少部分船,蘇夏很中意立繪。大部分船贈送戒指,為的是提高戰鬥力有利於活動,當然有許多船既喜歡立繪也看重強度,至於潛艇最在意的是修理時間減少。
總之小宅是特別的孩子,這孩子特別可愛,要什麼有什麼。
聽到這裡,小宅的可愛臉蛋一瞬間泛起紅雲,她害羞了。
蘇夏微笑一下,最喜歡欺負孩子了。
真是的,提督真是的,就知道欺負人,可惡。扭扭捏捏好一會兒,小宅恢復過來,岔開話題,說道:「不僅僅如此,提督你看看做了那麼多糟糕的事情,你以為只要不沉船就不是糞提嗎?」
小宅掰起手指一個個數起來。
「根本不知道關心大家。」
「作為提督,居然可以一個星期就露面一次。」
「以前還安排遠征、演習,現在都沒有了,鎮守府要長草啦。」
「只有出現深海旗艦時露面幾天,一下子又消失不見。」
「可憐的聖喬治姐姐,改造後變得漂亮了,立刻被無恥的提督安排出擊危險的海域。受傷了不給修理,就因為無恥的提督想要看她裹著浴巾泡在浴室裡面的樣子。」
反正,事到如今,蘇夏算是明白了,自己當初玩遊戲那些所作所為變成如今所作所為,只是戳戳手機屏幕,到這裡都變成騷擾艦娘。他有心解釋,那麼糟糕的事情我也不想的,我是好人,然而不知道如何開口。
吧啦吧啦說了好大一堆,小宅說:「你聽聽,你現在知道你做了什麼吧,為什麼那麼遭恨,為什麼會有倡議書張貼出來,為什麼有人想要幹掉你,推翻你。你,不為提督,惡行罄竹難書。」
蘇夏無言以對。
小宅問:「你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沒有了。」
「那你準備怎麼辦?」小宅說,「你真的不怕死嗎?」
「怕。」說歸說,蘇夏其實沒有感覺,感覺那些事情離自己很遠,想了想又有點害怕,沉默了一下再次看了眼那一個倡議書,「怎麼辦?」
小宅轉過身,把後背留給蘇夏,說道:「那就看你想要治標,還是想要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