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兵趕來的時候,鳳仙台已經亂成了一團。
那幾名刺客武功高強,除了被容羨一擊斃命的那個,其餘三人兩人重傷、一人跳窗逃跑,阿善的手臂和後背都受了傷,在這種危機關頭她不管不顧的抱住容羨的腰,把臉深深埋入了他的懷中。
「別動他們。」
容羨此時沒功夫理會阿善,在這麼多人在場的情況下,他並不能直接將人從懷中扯出,何況阿善後背已經受了傷,在扯了兩下沒能把人扯出後,他將手扣在阿善的腰上,對修白冷聲吩咐道:「留活口。」
與上次南安王府的低劣刺殺不同,這次的刺殺顯然是有備而來。容羨是朝廷重臣,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他雖然權勢滔天,但說到底都是在為成燁帝做事,因此在官場上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想置他於死地。
「顧姑娘可還好?」一場刺殺有驚無險,剛剛在打鬥的過程後,二皇子順手救了顧惜雙。
她只是受了些驚嚇,身上連擦傷都沒有。容辰安撫了幾聲扭頭看向容羨,他微挑著眉有些好笑的往他懷裡看,「顧二姑娘還好嗎?」
顧二姑娘……一點也不好。
阿善在倒霉的道路上一路前行,沒有最慘只有一直更慘。在場幾人當中就只有她受了傷,而且她剛剛直面目睹了容羨殺人,那利落的手段噴灑的鮮血,嚇得阿善如同受驚的小兔子,死抱著容羨不知道放手。
「嗚嗚嗚我好疼。」許是知道安全了,阿善抽噎著終於出了聲。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又過了十年的靜止時光,如今面對這種刀槍廝殺是真的害怕。容羨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她的顫抖,這反應幾乎和幾個月前的某晚一模一樣,不過那時嚇傻的她可沒膽子敢抱他。
「出來。」容羨體溫冰涼,被阿善這麼死抱著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熱。
這姑娘是真的軟,不僅僅是性子軟就連身上也軟綿綿的很嬌弱。在手掌觸到她的腰身時,容羨總覺得自己再大力些就能把她的腰折斷,動作微緩,他眼眸發暗不由就想試試她能承受多少力道。
「啊——」就在這時,房間中發出細微的低哼。
幾乎是在顧惜雙捂嘴尖叫的時候,阿善本能的尋聲抬頭。接著她就看到地面跪著的那兩名刺客猙獰倒地,其中一人目眥盡裂滿臉鮮血,修白匆忙點了一人的大穴,皺著眉頭道:「死了一個。」
他彎身擒住另一個咬舌自盡的人,左右查看時剛好把那人的臉掰向阿善這邊,四目相對,那人充血的目光宛如是要吃人,眼眶發紅的阿善受不了這刺激,眨眼的時候眼淚就出來了。
這真的是比3D恐怖片還可怕。
「我、我想回家。」阿善抽噎著哭道,她說的是回家,回自己的家,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侯府。
她哭的像個小可憐兒似的,嫩白的臉頰發紅的眼眶,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手掌遮不住吧,所以她抓了容羨的袖子擋在自己的眼睛上。明明是特別難受脆弱的樣子,但容辰硬是被她逗得笑出了聲,覺得這小姑娘很有意思。
「去找個大夫。」
容羨無情將衣擺抽回,見阿善後背的衣服已經滲出血跡,不顧她的意願直接將她抱上了桌子。
她傷的最嚴重的就是手臂,很長的一道傷口劃破衣衫,在容羨抓住她的手臂幫她清理傷口時,阿善眼淚朦朦的去搖他的衣服,「我要回侯府。」
就算回不了真正的家,她也不要在這死了人的鳳仙台待著了。
「等處理完傷口就送你回去。」容羨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他就是這麼個冷心冷情的人,對於阿善的可憐柔軟沒有絲毫動搖。
阿善覺得自己哭得還挺沒出息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她抽著鼻子再次開口:「我現在就想離開。」
容羨撕開她傷口周圍的布料,無聲拒絕了她的要求。
「這裡死過人了,還不止一個。」修白只拖走了那個尚有一絲氣息存在的刺客,另外兩個還橫在房間中沒有處理。
阿善正對著那兩具屍體,明明害怕的要死還總是控制不住的往那處看,在看到那片血淋淋的地上還有塊像是舌頭樣的東西時,她往後抽了抽手,「你帶我換個房間好不好,我害怕。」
「就算你不想換房間,那你叫人把地上的屍體處理一下行不行,他們看著好可怕的。」
「世子爺,大夫還有多久才來,我的手臂好痛流了好多血,但我這會感覺它已經沒有知覺了,我會不會變成殘廢啊?」
阿善還是改不了自己的臭毛病,高興的時候喜歡叨叨,害怕的時候也喜歡通過叨叨給自己解壓。
她哭過後,聲音軟軟還帶著小哭腔,偏偏小嘴叭叭不停硬是一直在說,容羨感覺她說著說著馬上又要哭了,戾氣一閃而過,在注意到一旁還未離開的容辰時,他招兩個侍從進來,「把這裡處理乾淨。」
阿善還沉浸在自己手臂要廢掉的悲傷中,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傷口,她慌亂的又去拉容羨的袖子,「大夫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來,我的手臂真的沒有知覺了!」
那一刻,阿善已經忘了自己就是可以治病救人的大夫。她醫書看了不少但是真正上手救治過的人只有容羨,容羨與她接觸的越久越覺得這姑娘傻到可以直接掐死,看向抽抽搭搭的小姑娘,他耐著性子警告:「你給我安靜點。」
阿善這時才不聽,「我的手臂要廢了……」
「我只是封了你手臂的穴道,你是想流血流死麼?」容羨真是被阿善氣笑了,抬手掐起她的下巴,他漆黑的眸微微眯起冷嘲:「我很好奇,你這麼蠢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阿善微愣著眸子看他,半響後委屈的喃喃:「你怎麼可以人身攻擊呢。」
她沒經歷過這種事啊,剛才只是太慌了。
「……」
阿善的傷勢不重,手臂上的刀傷流血雖多但傷口很淺。
她背後的傷需要回侯府細緻塗抹,在大夫幫她處理手背上的擦傷時,阿善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還捏著那塊吃了幾口的桃酥,不過經過各種驚嚇慌亂後那塊桃酥已經粉碎,在容辰不厚道的笑聲中,容羨拿著手帕幫她把手上的碎渣渣清理乾淨,阿善也覺得自己挺丟人的,乖乖閉著嘴沒再說話。
準備回府時,阿善已經恢復了平靜。與她慘烈狀況不同的是優雅依在的顧惜雙,她除了臉色微白些身上的衣服都很得體,阿善湊到容羨身邊,抓住機會去給女主刷好感度,「欸,我真是太沒用了。」
容羨正準備上馬車,侯府的路雖不遠但發生了這種事他理應送她們回去,在聽到她這話時,容羨眸子抬了抬,看到這姑娘仰著臉頰尬夸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像我姐姐那樣優秀,臨危不亂優雅大方,不像我,關鍵時候只知道給世子爺添亂。」
「善善,你快別亂說了!」顧惜雙剛剛上了馬車,她在聽到阿善的話時臉頰紅了紅,視線不由往容羨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他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容。
容羨的確是笑了,薄唇微微揚起的弧度清淺柔和。他從鳳仙台出來時身上披了件同色銀白披風,領口上的柔軟絨毛讓他少了分疏離感,看起來優雅高貴。
「你也知道自己沒用?」輕輕轉動玉扳指,容羨停下腳步看向眼巴巴靠過來的姑娘。
阿善的確是有些狼狽,頭髮上還沾著木屑,好好一身衣衫撕了道口子還染了血跡。鳳仙台外人來人往,她也不知道容羨是在做戲給誰看,竟然解了身上的華貴披風搭在了她身上。
「你……」寬大的披風把阿善罩得嚴嚴實實,她的半張小臉埋在絨毛當中,呼吸間聞到了他身上的凝樨淺香。
容羨沒有回頭都能感受到樓上容辰探究的注視,他眸底一片冰涼但動作放的很溫柔,抬手輕捏了下阿善白嫩嫩的臉頰,他攬過人往馬車上走,不帶情緒的說著假話:「我的阿善還是這麼惹人疼愛。」
疼愛她疼到掐死算了。
「……」
到底是白天受到了驚嚇,阿善回府又做了噩夢。
她背後有傷,只能趴著睡覺,因姿勢的影響她睡得很不舒服,夢中全是那些雙眸圓睜的死人,鳳仙台的遇險逐漸與幾個月前的某天重疊,阿善悶哼著醒來,額上出了不少汗。
這不是阿善第一次見到容羨殺人了,比起幾個月前的慘烈恐怖,今天容羨那乾淨利落的一擊斃命真的不算什麼。
暴雨之夜,電閃雷鳴間那扭曲的人臉猙獰又詭異,阿善忘不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容羨殺人時,仍舊失憶的美人溫和平靜,他單手甩開已經斷氣的人側臉朝她看來,悠緩擦拭著自己的手指陰森森問她:「你怕什麼?」
她怎麼可能不怕呢。
那是阿善第一次如此後悔,她竟然救了個『殺.人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