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是被人捅死的,因為她死前一直背對大門而坐,死後保持這個姿勢,所以看管她的侍衛直到第二日天亮才發現。
阿善並沒有看到張皇后的屍體,她隨著容羨去見成燁帝時,只聽修白說張皇后死不瞑目表情猙獰,手中還緊抓著一枚染血玉佩,那是枚很不常見的玉佩,也是枚十分有名的玉佩。
玉佩的名字叫鴛鴦彩佩,是多年前慈孝太后贈予南安王妃葉清城獨子的,玉佩的背面還刻著一個『鳶』字,就算很多人不認識這玉佩,但看到玉佩背面的字也自然知道是屬於誰。
「好手段。」容羨在聽到這裡淡淡誇了句,完全沒受周圍侍衛的影響。
很多人都知道容羨身上有兩枚玉佩,一枚是容氏皇族自出生起就擁有的容氏玉,它象徵著身份和地位,容羨自幼佩戴從不離身。他還有一枚玉佩,就是慈孝太后贈予的鴛鴦彩佩,容羨只有去見慈孝時才會佩戴,他會帶在身邊,卻不會戴在身邊。
陷害者就是看準了鴛鴦彩佩的特殊性,才會趁機偷出來陷害容羨。
容羨一向警覺,但這幾日他心思放在阿善身上並沒察覺身邊有沒有少東西,何況昨日他為了尋阿善的確去了關押張皇后的地方,他要如何解釋他為何去了那裡?
如果實話實話,就一定會牽連到阿善,更何況就算容羨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有心人藉機他粗心遺失御賜之物也是一宗罪。
「容羨。」
成燁帝的帳篷馬上就要到了,阿善見容羨腳步穩當絲毫不慌,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會出事嗎?」
按理說男主不可能栽在這種小陷害上,但阿善有了上一次的穿書,清楚這本書的男主不是容羨而是容迦。
越聽修白陳述她就越慌,臨近帳篷前她左右看了看周圍的侍衛,趴在容羨耳邊小聲道:「昨晚在你去找我前,我看到容辰穿著侍衛的衣服進了張皇后的帳篷,他還給了他們銀錢。」
容羨顰眉,面上並未太大的情緒變化,只是語氣微厲訓斥阿善:「以後這種危險的事情少參與。」
也幸好他昨日去的及時,不然阿善可能要出事了。
阿善昨日就想給容羨說這事了,只是後來事情太多忘記了,如今她不僅沒討到好反而還被訓斥了,她有些委屈,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一會兒我可以替你作證,我可以把我看到的都說……」
話還沒說完,阿善的嘴巴就被容羨捂住了。
容羨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覆在阿善耳邊低聲命令:「一會兒,你一個字都不准說。」
「嗚嗚嗚為唔什麼……」阿善不懂,但她的嘴巴一直被容羨捂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世子,父皇還在等你。」走在前面的容辰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二人。
容羨捂著阿善的嘴巴鬆了松,語氣柔了些:「乖一點,不要讓我擔心。」
他說著就放下了手,走了兩步還是不太放心,目光深深看向阿善,他沉聲吩咐修白:「送世子妃回去,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她出來。」
「容羨……」阿善喃喃喊了他一聲,又往前跟了兩步。
容羨沒再看阿善,轉身掀開帘子入了帳篷。只有容辰腳步稍微一停頓,他扭頭探究的看向阿善,在接觸到修白的視線後,他冷哼一聲,轉身很快也進了帳篷。
「……」
有關張皇后被殺一案,那天終是沒審出結果。
負責看守張皇后的兩名侍衛,咬死容羨是兇手不放,容羨風輕雲淡拒不承認。他是成燁帝的親侄子,再加上是張皇后刺殺成燁帝在前,所以成燁帝自然偏心容羨,但奈何不能明目張胆的偏袒。
「罷了,這件事等回宮再查。」再怎麼樣這張氏也是皇后,張家和司家現在還沒倒,成燁帝必須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好好為慈孝太后舉辦的一場冬獵,結果一波未平又起波瀾。成燁帝雖不是慈孝的親兒子,但他孝順,本想先壓下這件事等回宮細查,誰知第二日,咬死容羨是兇手的兩名侍衛就死在帳篷中,這件事終是驚動了慈孝。
先是官員在林中遇襲,又是成燁帝遇刺、阿善嘉王遇襲失蹤,如今張皇后一死又多送了兩條人命,慈孝太后沒什麼心情繼續冬獵了,她大怒下一病不起,不顧成燁帝的阻攔堅持回宮,成燁帝沒有辦法,只能照做。
此次冬獵,慈孝太后唯一得到安慰的地方,大概就是阿善他們幫她找到了難得一見的雪銀狐。
雪銀狐通體銀白,毛髮柔順又亮,它模樣雖然漂亮,但性子暴怒易傷人。在他們準備離開獵苑的前一天,慈孝太后隔著鐵籠看了它好長會兒,她感嘆道:「這雪銀狐真漂亮。」
阿善陪在她身邊一同看,聽太后斷斷續續講了許多她和先帝的故事。
因為張皇后的死波及到容羨,所以成燁帝下令在回宮前,容羨不得與任何人接觸,所以今夜阿善宿在了慈孝的帳篷里,臨睡前慈孝問阿善:「丫頭覺得張皇后是羨兒殺的嗎?」
阿善還不知容羨利用張皇后的事情,她本想同太后說容辰的事情,但容羨白天交代了她數遍,讓她不准對任何人說看到容辰的事情。想了想,她搖了搖頭回:「善善相信他。」
容羨做事向來乾脆不露破綻,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怎麼這次這般相信他?」
慈孝太后笑了,這兩日她也看出了阿善和容羨之間的變化,她來了些興致問:「丫頭這是準備接受他了?我就說我這孫兒雖然行事作風狠辣了些,但心細是會疼人的。」
「只要他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對你也就是紙做的老虎,隨你肆意妄為他也捨不得傷你。」
阿善張了張嘴臉有些發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事實上慈孝太后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容羨只要認清了自己的感情,寵她的時候是真的足夠縱容。
當然了,他不愛的時候,折騰起人來也是真的不留情。
想到這些,阿善下意識按了按心口,這裡還留著容羨親自刺下的紋身,對比之前,她現在已經沒多少牴觸情緒了,但只要一想起容羨之前對她做的那些事,她心裡還是有些酸澀感。
「怎麼樣,丫頭是不是愛上我那孫兒了?」慈孝太后面上堆滿了笑容。
阿善被慈孝問懵了,說實話自從恢復了第一世的記憶後,阿善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對容羨是個什麼感覺。她真的愛上容羨了嗎?
——阿善說不清楚,她想了好久,覺得自己對他更多的是感動。
感動大於愛情,愧疚也大於愛情。
之前阿善沒認真思考過這些,如今她細想之下,發現自己對容羨太過不公了。糾結了片刻,她抬頭問慈孝,「祖母當初說願意助我和離,這話如今還做數嗎?」
「……」
一行人準備回宮的當天,阿善早早起來去森林放雪銀狐。
容羨現在相當於是被軟禁,所以他派了修白替阿善入林。沒見到容羨,阿善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她將雪銀狐交給修白時囑咐:「你要往深處走一些,打開籠子放它出來時,千萬不要觸碰它。」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你也要注意安全呀。」
「知道了。」修白嗤笑了一聲,雙腿夾住馬腹入林,背對著阿善揮了揮手。
阿善看著他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正準備轉身回去時,她額頭抵到了一具胸膛,抬頭她就看到容羨那張俊美的臉,手快於意識先一步抱住容羨的腰身,她仰頭看著他問:「你怎麼能出來了呀。」
容羨順勢也抱住阿善,用下巴蹭了蹭阿善的腦袋,他親了下她的額頭道:「我對陛下說,我想我的小嬌妻了。」
見容羨不像是開玩笑,阿善眨了下眼睛,「你好不害臊呀。」
這種話他也好意思對成燁帝說。
「損我呢?」容羨聞言眸子微眯,掐起阿善的臉頰左右拉扯。
阿善白嫩嫩的小臉很快變了形狀,她嘟著嘴巴雙頰鼓鼓,嗚嗚說不出話來就伸出小手去抓容羨,結果容羨側身一躲,俯身就親在了她嘟起的小嘴上。
「善善好甜。」容羨意猶未盡,親了一下還想繼續親。
阿善見他身後來來往往的都是人,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唇瓣。神色正了正,她問容羨:「這次的事情你會沒事的,對嗎?」
容羨淡淡嗯了聲,張皇后的事情在他眼中實在是太小了,成燁帝作為容氏皇族一員,他向來寡情,更不會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一切行為不過是做給那些大臣們看。
「等到回宮,這件事很快就能結束。」容羨說著唇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今他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他在等待最合適的機會。等到回宮,某些人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聽容羨這麼說,阿善才算放了心。
今日雖然沒下雪,但風颳在臉上生疼。容羨體溫低掌心自然常年不暖,見阿善臉都凍紅了,他將人抱在懷中用雙手捂住她的臉頰,微微運動,他的掌心很快就熱起來了。
「世子爺,該回去了。」沒一會兒,就有人催促容羨回去。
此時大部隊的帳篷都已經收起,東西基本也都收拾妥當了。容羨因為張皇后的事情,只能獨自坐一輛馬車,想到又要一天抱不到阿善了,他捂著阿善的小臉輕輕嘖了一聲。
「你乖乖再在祖母那住上兩日,我很快就接你回去。」
阿善點了點頭,在容羨放開她準備離開的時候,阿善抓住他的衣袖輕聲囑咐:「你要好好的。」
「嗯?」容羨看向她。
阿善知道容羨敏銳,所以她不敢同他對視,分別前她一頭扎入容羨懷中,抽了抽鼻子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照顧自己。你那麼厲害,沒什麼是你做不到的對嗎?」
那麼強大一個人,愛的時候就愛入骨血中,不愛就是冷血冷情絕不動搖。
阿善想,他若是想要忘記她,應該很容易的吧?
「善善……」容羨敏銳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
他微微使力捏起阿善的後頸,結果阿善順勢抬起頭後親了他一口,接著不等容羨反應,阿善似是蓋印章般又在他臉上連親數下。她一邊親一邊去遮容羨的眼睛。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時,他聽到阿善輕聲道:「容羨,我等你回來。」
容羨,
上一世你說不能讓我受委屈,
這一世,我也不願讓你委屈。
所以,對不起。
「……」
大雪在他們一行人回宮的半路就重新下了起來,等到夜晚又堆積厚厚的一層。
容羨說張皇后的事情很快就能結束,他沒有騙阿善,這件事在他們回宮的第二日就查出了兇手,兇手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指控兇手的人更是讓所有人震驚。
根本就沒需要容羨出手,司雲芳不顧司家人的阻攔強闖大殿,她歇斯底里的指控容辰,說那日親眼看到容辰殺了張皇后,還看到他收買守門侍衛陷害容羨,殺死那兩名侍衛滅口的人也是他。
大概是恨極了,司雲芳將張皇后為什麼會行刺的事情也全盤托出,成燁帝聽後大怒,下令直接將容辰關入大牢。
塵埃落定,這次的事情進展的過於順利,容羨沒廢多少工夫就輕易扳倒了容辰。
不得不說司雲芳也是真的夠狠,容辰好歹也和她青梅竹馬長大,可以說除了顧惜雙,他最疼愛的就是司雲芳。結果誰能想到呢?容辰竟然被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親手送入地獄。
抬手接了片雪花,容羨慢悠悠朝著賢禧宮走去,時間剛剛好,也是時候去接阿善回家了。
「世子爺留步。」
才到賢禧宮大門,等候多時的李嬤嬤抬手攔住容羨,她恭敬道:「這是太后娘娘托老奴給您的。」
容羨眼皮微垂,他接過李嬤嬤手中的紙展開,和離書三字過於刺眼。
「這是什麼意思?」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薄薄的一張紙,容羨眸光發沉,一字一句暴戾情緒壓抑不住。
李嬤嬤波瀾不驚,「傳太后娘娘懿旨,三日內爺必須在上面簽完字送回來。」
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商量。
這次的慈孝太后不是容羨的祖母,她用的是太后的身份,強壓容羨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