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王公公聞言，忍不住手一抖，藥碗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陳平安眉頭一抖，連忙蹲下來，將一片碎片撿起來，上面還有小半口藥湯。
「三、三師……」
饒是王公公一生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此刻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不是害怕死，而是害怕因自己的疏忽，而導致武帝駕崩。
那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陳平安抬手打斷王公公的話，立刻問道：「王公公，你是讓誰去太醫院請太醫和拿藥的？」
「小、小寧子！給陛下把脈、開藥的，是太醫院的程太醫……」
王公公急忙說道。
陳平安微微點頭，立刻對四周密衛道：「立刻把小寧子和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帶過來！」
其中的密衛首領立刻點頭，給幾個密衛使了個眼色，幾個人立即如風一般躥了出去。
「三師，這藥……應該沒有問題吧？」
王公公顫聲問道：「老奴、老奴親自試過的啊……」
「我也不確定，但萬事小心一些總沒錯。」
陳平安微微搖了搖頭，將餘下的一丁點藥湯放在桌上，說道：「乍看之下，這藥是沒問題，但王公公你應該知道，是藥三分毒。」
「只要用對了症，即便是藥也會變成毒！」
「而且還足夠隱秘、足夠致命！」
此話一出，王公公和密衛首領臉色都變了！
陳平安說的太有道理了！
像在皇宮大內這種地方，直接用毒是很不智的行為，但用藥就很聰明了。
不僅難以發現，而且足夠致命！
「噗通！」
王公公忽然跪倒在地，左右開弓，連連抽自己耳光，一邊抽一邊痛哭流涕不止：「陛下！老奴沒用！老奴死罪！」
「若是陛下因此而……老奴千刀萬剮不足以恕此罪……」
武帝眼神動了動，忽然看向了陳平安。
陳平安連忙上前將王公公扶起來，道：「王公公，這藥到底對陛下有沒有害，暫時還不清楚，也可能是我多慮了。」
「陛下……」
王公公涕淚橫流，愧疚自責無比，悔的腸子都青了！
武帝微微吸了口氣，有氣無力道：「陳卿，你為何作此猜測？」
此話一出，王公公和密衛首領都是齊刷刷看向陳平安。
「此次刺殺太不尋常了！」
陳平安皺著眉頭，道：「陛下身邊有密衛、有錦衣衛、還有禁衛，可謂是嚴防死守，如鐵桶一般！」
「而幕後黑手卻仍舊選擇了動手，而且一出手便石破天驚！」
「最關鍵的地方是，我從傳消息的太監口中得知，陛下寢殿走水，然後出現刺客，最後陛下落水。」
「幕後黑手這是連環殺招啊！」
「而如果換成是我，我就會在一切塵埃落定，所有人都放鬆下來之際，再布置一個出人意料的殺招！」
「而又碰巧，太醫院此次動作出奇的利落而迅速，這才引起我的懷疑。」
聽完陳平安的分析，眾人臉色都變得無比怪異。
好傢夥！
原來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啊！
不過陳平安這番推測也不是沒有道理，關鍵還真出了紕漏，這就太恐怖了！
王公公臉色頓時再白三分。
陳平安拍了拍王公公的肩膀，說道：「王公公，傳消息的太監所知不多，你再仔細和我說說。」
王公公從木然中回過神來，迅速將整個過程說了一遍。
期間聲音顫抖，還有一些自我揣測和廢話……
可見王公公這一次真的慌神了！
陳平安聽完，很快便梳理出來一條線，沉吟著道：「很顯然，迷香和走水是第一個殺招。」
「大量刺客和混在宮女中的刺客是第二個殺招！」
陳平安沒有全部說出來。
如果此前他只是有三成把握，推測幕後黑手下了毒。
那麼此刻，概率便已經達到了八成，乃至九成！
原本陳平安也不敢肯定，的確只是一點沒有道理的猜測而已。
主要是在前世，明朝發生這種事太多了！
真不要以為，只有明朝中、後期的皇帝才易溶於水，容易被宰。
事實上，明朝士大夫文官集團殺皇帝的舉動，出現的時間很可能比絕大部分人想像的還要早！
明朝史書有什麼記載，陳平安不太清楚，但朝鮮歷史卻記載了。
就在明成祖朱棣第五次征漠北的時候，就在他死之前的幾天，還斥責朝鮮，讓他們進獻美女過來。
而且還是能吃能喝，十分健康的狀態！
雖說那時候朱棣的歲數確實也不小了，但這說明不了什麼。
事實就是，病死之前的幾天，朱棣還讓朝鮮進獻美女，還能大吃大喝，保持一個武人應有的飯量！
可就是在這短短几天的時間裡，突然就重病纏身，然後陡然暴斃了！
這裡面，可能沒有貓膩嗎？
同樣壯年而亡的，還有明武宗朱厚照。
他也知道這些士大夫文官集團的危險，所以根本不住大內皇宮，因為那裡甭管內廷還是後宮，都特麼是文官集團的人。
住在那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直接住進了豹房。
甚至，他很清楚的知道，只有掌握兵權，才能把文官集團打下去。
所以他看似荒唐的封了自己為大將軍，然後星夜馳馬前往邊境，想要拿到邊軍的掌控權。
奈何，他還是沒躲過文官集團的算計。
明明是常年練武，二十多歲的年輕壯小伙。
結果被推下水後，直接被太醫一副藥給送走了！
還有嘉靖也是如此。
後世很多人都覺得，嘉靖三十多年不上朝，論帝王心術，仍能把持朝政，是高手中的絕頂高手。
可事實是，他以藩王繼位，從未受過帝王教育，卻能以大禮議之爭，少年之齡就斗贏了一次文官集團，他可能不想完全掌握朝政嗎？
如果他不想的話，他前面那些年上朝算什麼？
如果仔細看過史書，看過嘉靖的整個人生後，就會知道，他不僅是絕頂聰明的人。
而且還十分幸運，屢次三番躲過文官集團的暗殺！
他那是不想上朝，只想修仙嗎？
他是怕了！
怕了這幫子文官，在後宮躲清淨了！
意思很明顯：老子怕了你們了，老子不上朝了，朝政全都交給你們行了吧？
再有，遍觀歷代皇帝，但凡修仙求長生的，有幾個活的長的？
嘉靖呢？
這廝說是在修道修仙，天天磕丹藥。
結果到頭來，給磕成明朝掌權時間最長的皇帝了？
這特麼已經夠明顯了，嘉靖表面是在修仙煉道，實則是躲那幫子文官呢！
不然他能活那麼久？難不成他是先天礦石毒物聖體，天生免疫水銀等有毒物質？
開什麼玩笑？
還有所謂的木匠皇帝朱由校。
他那是木匠皇帝嗎？
那是大殿被燒了特麼三次，到他這一代，朝堂已經完全被文官把持，修大殿的預算報的太離譜，他只能自己上！
後面的野豬皮，有那麼多事嗎？
沒有！
因為野豬皮的根本在八旗，你文官不聽話直接殺個人頭滾滾，被殺怕了！
正因前世見過明朝那麼多悽慘的皇帝，陳平安才如此警惕。
畢竟，那些世家門閥都瘋狂到接連刺殺他，簡直跟瘋狗一樣了。
對武帝動手也沒什麼奇怪的。
只是陳平安沒想到，他都提醒過武帝了，而且保護的如此嚴密，竟然還是出了事！
「這個手筆，連環殺招，每一次都是絕境死地，太猛了！」
「應該不是建庶人或豫王，難道是世家那邊隱藏著什麼猛人？」
陳平安眉頭緊皺，暗暗猜測。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驚叫。
「公公，程太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