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

2024-08-25 02:42:42 作者: 喬家小橋
  楚謠猛然怔住,先前金鴆承認自己信口雌黃,但同樣的話說兩遍,且瞧著他神情認真……

  不可能!

  她怎能懷疑母親不貞?

  但隨著金鴆的提醒,楚謠想起來的越來越多,她幼年時似乎真是隨著母親一起見的他,母親的確時常與他私下見面。

  茫茫然間,她訥訥問道:「真的麼?」

  「當然是假的了。」金鴆被她認真思考的模樣給逗樂了,「你母親怎麼會是紅杏,她明明是葡萄。我很明顯是吃不著葡萄才說葡萄酸啊。」

  這一刻,倘若楚謠手中有一柄刀,定然已朝他捅了過去:「金大老闆,請自重!」

  見她咬牙切齒,目光兇狠的瞪著自己,宛如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金鴆愈發笑的開心,「好好好,我自重,不與你開玩笑了。」

  楚謠怒不可遏:「我已故母親的名節,豈是可以拿來開玩笑?!」

  「尊重在這裡。」金鴆伸手捂住胸口,笑著道,「不是在嘴裡。」

  楚謠死死抿住唇,強迫自己冷靜。

  金鴆背著手圍著她走了一圈:「乍一看不像,但看久了之後,你與你母親還是有幾分相像的,尤其是生氣時的模樣。」

  楚謠現在一聽他提起她母親,心裡就疙疙瘩瘩的難受,將臉扭去一邊。

  金鴆唇角一勾,重新走回桌前坐下,表情持重了不少:「關於我,你無需知道太多,與你沒有多大關係。反倒是你,年前不是嫁給了錦衣衛指揮使麼,為何會和孟小姐一起被賣來我麻風島上?」

  楚謠閉口不語,知道此時該伏低做小,但亡母遭人這般羞辱,這都能忍的話,她也未免太不孝。

  金鴆顯然不是個多有耐心之人,微微笑道:「我看在你母親的面上,是不會傷害你的,可那位孟小姐……」

  他點到即止的警告,令楚謠如蛇被拿住七寸,握了握拳頭,調整情緒,回他的話:「我夫君打聽到有位擅長醫治腿疾的神醫在福建沿海出沒,千里迢迢帶我前來拜訪……」

  說到這裡時,她看到金鴆點了下頭,似乎對寇凜的行為表示讚許。

  楚謠接著道:「先前走到懷興,遇到了孟小姐……」她將曹山在黑市出錢買孟筠筠的事情說了說,「隨後我們來到金竹,趕上倭寇攻城……」

  金鴆垂著視線,若有所思:「原來金竹城外布陣牽制住東瀛人的高手是他。」

  聽他這樣一說,楚謠懸著心放下了,寇凜成功了。

  金鴆倏然抬頭,微微嘆了口氣:「原本根據傳聞,他在我心中也算是號人物,不曾想到,竟是個沒用卻愛逞英雄的廢物。有本事帶你出門,卻沒本事保護好你,竟能讓你被四個毛賊給偷了?」

  楚謠辯解道:「他是將手下都派……」

  金鴆打斷:「你哥哥也來了?」

  楚謠點頭:「恩。」

  金鴆問:「你們兩個小時候長得很像,幾乎分不出來,不知現在如何?」

  楚謠回道:「男女終究還是有別。」

  金鴆微微頷首,又喃喃自語:「你哥哥詩畫雙絕,知書識禮,不愧是山東楚氏的子孫。」

  楚謠看他說這話時表情有些古怪,明明是在誇讚,眉目間卻透著些失望。

  他一時似是陷入進自己的情緒里去,沒再繼續說話,楚謠遲疑著喊了聲:「金爺?」

  金鴆抬頭:「怎麼了?」

  楚謠不兜圈子,直言不諱:「您能放我和孟小姐離開麼?」

  與他攀關係,套近乎,自然是為了求生。

  金鴆從前愛慕過她母親,母親也不排斥與他私下裡見面,可見兩人之間的關係應是較為融洽的。

  他本身對她和孟筠筠也不存在目的性,放過她們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補充道:「我夫君和哥哥此時一定正在四處找我。」

  「這樣啊……」金鴆不置可否,站起身將楚謠攔腰抱起。

  猝不及防,楚謠險些呼叫出聲。尚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已抱著她往前廳走去。

  並對守門的僕從道:「去提著我的鳥籠。」

  走到正廳里,椅子上坐著的曹山趕緊站起身:「義父。」

  金鴆抱著楚謠在他面前停住:「這兩個女人送我了,你想要什麼,去我那裡取。」


  瞧得出曹山捨不得,但在麻風島上沒人敢對大老闆說「不」,他躬身道:「義父您怎麼講的這麼客氣,難得您在孩兒這有看得上眼的玩意兒,是孩兒的榮幸,儘管拿去。」

  楚謠和癱坐在地上的孟筠筠都鬆了口氣。

  金鴆滿意的點了點頭,給手下使眼色,讓他們將孟筠筠抓起來:「送去給沖兒。」

  孟筠筠渾身一激靈,旋即又陷入恐慌中。

  「金爺!」楚謠這心情同樣是一波三折,她不知曹山,卻從虞清口中不止一次提過金鴆的另一個義子段沖。

  她明白過來,金鴆根本沒打算放人。

  金鴆吩咐道:「拔了孟小姐的簪子,看管好了莫讓她自盡。」

  「是!」

  不給楚謠說話的機會,金鴆抱著她走出了廳里:「放心,我那大兒子不近女色也不殺女人,在這麻風島上,將孟筠筠放在他身邊……看管著,最合適。」

  瞧著儒雅,又自稱生意人,但他是會武功的,楚謠知道掙扎不過,索性留著氣力:「金爺這是什麼意思?」

  金鴆低頭看她一眼:「自然是你乖乖聽話,孟小姐就平安無事的意思。」

  楚謠迎上他的目光:「那不知金爺想讓我做什麼?」

  金鴆笑道:「什麼都不必做,留在島上陪我就行了。」

  楚謠冷冷道:「那請放我下來,我走路是有些不便,但並不是廢人。」

  「小傢伙,你可沒有小時候可愛了啊。」金鴆惋惜著搖搖頭,走出曹山的住處,沿山地棧道,往更高處自己的住處走去,「你確定這山路你爬的動?」

  楚謠扭頭一看,這才知道自己原來在這麻風島的半山腰上。

  雖是冬季,時值晌午,烈陽懸空,海風濕咸撲面,這山腰處處樓閣,再往上看,是一棟棟造型奇特的宮殿。

  而往山下看,密密麻麻遍布著建築,此時,她有一種站在皇宮後山頂上看京城百態的感覺。

  這個世人口中骯髒血腥的海盜聚集地,給她的第一印象,竟然像是一處世外桃源。

  ……

  金鴆將她扔去自己的住處,里里外外重重把守著,除此之外並沒有難為她,還派了幾個裁縫過來,量了量她的身形。

  當晚楚謠根本不敢合眼,就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天同樣沒見到金鴆,楚謠心心念念著哥哥的暈血症早點發作,可連一點昏厥的跡象都沒有。

  *

  金竹縣。

  金池衛援兵趕到時,倭賊失了人質又受陣法影響,不少人受傷,早已撤離。

  金池衛指揮使得知寇凜再此,特意跑來一見,表達一下感謝之情,卻被打發了回去。

  金竹縣衙後衙,段小江正幫寇凜換藥,大氣也不敢出,自從夫人丟了之後,屋裡氣氛一直都是這麼死氣沉沉。

  他們家大人也沒見發脾氣,除了吃飯換藥,就只安靜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

  房間裡還有楚簫。臉色蠟白著,眼圈下烏青烏青,手腕都被他拿腰刀不知割了多少口子。

  可他只覺得噁心難受,一直沒有暈過去。

  許是心裡太擔心妹妹造成的。

  「大人!」小河也顧不上叩窗示意,直接推門入內,急匆匆道,「有個乞丐送來一封信,是給您的,落款是大老闆。」

  寇凜倏然睜眼起身:「拿來!」

  小河忙遞過去。

  寇凜撕開信封,打開看罷,半響沒有說話。

  虛弱的楚簫站都站不起來,急道:「怎麼樣?是不是阿謠有消息了?」

  寇凜沉沉道:「大老闆派了艘船來,請本官上島。」

  段小江心裡咯噔一聲,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夫人和孟小姐果然落在了大老闆手中。」

  海上暗衛根本無處藏身,他們家大人孤身前往和送死沒有區別。

  但段小江知道勸不住,也就閉口不語。

  小河愁道:「大人,您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寇凜轉手將信扔給楚簫,「他讓本官帶楚簫一起去。」

  小河更愁了:「還不如您一個人呢。」


  *

  麻風島上。

  只不過一日多的時間,裁縫竟做了十幾套衣裳送來,清一水都是石榴紅。

  楚謠從不穿這樣明艷的顏色。再看款式,也不是時興的。

  莫非她母親未出閣前喜歡石榴紅?

  楚謠不太清楚,因為她一歲多點時外公戰死,母親至病故前的衣飾都很素淨。

  更可怕的是,竟然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他是準備將自己長期囚禁了嗎?

  一名侍女見她坐著不動,走上前來:「楚小姐,奴婢幫您換。」

  楚謠厲聲喝止:「走開!」

  她不能順從,一定不能順從。金鴆軟禁孟筠筠,強留自己的目的,八成是想從自己身上找些母親的影子,絕不能遂他的願,不然他更不會放自己離開。

  母親安靜溫柔,那她就必須反著來才行。

  四下一巡睃,她端起銅鏡朝柜子砸去:「去將金爺給我喊過來!」

  但那銅鏡並不曾碰觸到柜子,一個會武功的侍女身手敏捷的擋在柜子前,被銅鏡砸的向後一趔趄:「小姐,這珊瑚是金爺的心愛之物……」

  楚謠砸的正是那叢珊瑚擺設,她只在宮裡頭見過,知道有多值錢,才能顯得自己有多任性,與母親一點也不像。

  她站起身,扶著腿走過去,吃力的端起瓷盆往地上一摔:「真是巧了,我最喜歡砸珊瑚玩兒。」

  一屋子侍女深深吸氣。

  先前接住銅鏡的那位侍女,其實依然可以在珊瑚盆落地前接住,但她看到了窗外金鴆搖了搖頭:「金爺。」

  金鴆從走廊繞來房內,瞧一眼地上的珊瑚殘骸。

  侍女們紛紛跪倒。

  楚謠心中也虛,但她拿出千金大小姐驕縱的態度,回望過去,心道趕緊失望吧,別盤算著在她身上找什麼影子。

  金鴆卻毫不惱怒,笑道:「你還有砸珊瑚的愛好?你父親自詡清流,有這麼奢侈讓你砸珊瑚玩兒?」

  這不是明擺著隨口一說麼,楚謠道:「從前沒有,最近不是嫁了個富可敵國的權貪麼?」

  金鴆稀罕道:「可我聽聞你那夫君為人摳門,號稱什麼一毛不拔居士?」

  楚謠道:「對我可大方的很。」

  「『大方』?」金鴆有些啼笑皆非,「楚修寧這清流養出來的孩子氣質有餘,但見識不足。你這樣容易遭男人哄騙,知道麼?」

  話音落下,他抬起手「啪啪」拍了幾個巴掌。

  兩名護衛在門口道:「金爺。」

  金鴆囑咐道:「去將我藏寶室里那幾千個珊瑚都搬來,讓楚小姐砸個夠。」

  楚謠眼皮兒重重一跳。

  又見金鴆笑眯眯:「不要隨便說『富可敵國』這詞兒,你那夫君論臭名聲與我不相上下,論財富他在大梁都排不上號,而東南海域十數國,我還不知道誰還能比我更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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