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024-08-25 03:06:59 作者: 卷卷貓
  二人匆忙回到宅院,將情況稟報太子。

  「是這些奸商給咱們下的套!」劉公公不斷用帕子擦拭自己額頭脖頸的汗水,尖著嗓子對太子說:「殿下調集這一批糧食,除了用於山西受災縣放貸賑災以外,還有一半盈餘,足夠新設的倉庫一年的周轉。除了您,還有誰會忽然調集這麼多糧食?一定是那些奸商編排的假戲!」

  「更可笑的是,他們說那京商願意拿七百文一石的價格,收中等糧,比市價還貴,誰錢多了燙手不成!」

  「他們想狠敲咱們一筆?」太子看向薛遙。

  「依我之見,這件事,未必是浙商編排出來的。」薛遙頷首回道:「按照之前的設想,有人透漏太子殿下緊急收糧的消息,就算浙商有賊膽要狠撈一筆,那也該早作準備,分批從金陵城低價購糧。

  而實際情況,是一夜間,浙商不計成本,從金陵城同行手裡收購大量的糧食,如果只是為了哄抬糧價,這麼做,風險未免太大了。」

  太子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確實有所謂的京商,趕在我之前,跟他們談定生意,才讓他們不計成本的四處籌糧?」

  「正是此意。」薛遙分析道:「今日聽那糧行掌柜說,京商的收糧價格是六百九十文一石,也只有這樣的價格,能讓浙商不惜一切代價,以五百九十文的天價,從同行手裡調糧。如果沒有這樣的底氣,這些浙商不可能敢冒如此之大的風險。」

  劉公公不以為意,皺眉辯駁道:「這些奸商為了利益,有什麼做不出的事?哪個傻子肯花六百九十文大批收糧?浙江這群糧商沆瀣一氣,把金陵城的糧食都給掏光了,就是為了讓咱們出個高於六百九十文的天價,跟他們編排出來的京商搶這批糧食!」

  薛遙沒搭理他,仍舊看著太子。

  太子問薛遙:「還有什麼其他跡象能證明真有那麼一個京商,在咱們之前,用天價來浙江收糧。」

  還是太子爺能問到點子上,薛遙立即回道:「是那糧行掌柜的態度,他跟咱們談生意的態度——沒拿架子,也不吊胃口,不卑不亢、神態自若。這不是一個手裡壓著一堆貨、千方百計引人入套的奸商,會有的表現。」

  「這正說明,他是奸商中的奸商。」劉公公不服道:「他騙得了你,可騙不了咱家!」

  薛遙拱手對太子道:「事關重大,僅憑我個人判斷,自然不能服眾,還望殿下屈尊親自去糧行探問一番。」

  「好,那就先假設真的有這麼個京商,肯花高於散售的價格,大量收糧。」太子說:「浙江糧商難道就不怕事出反常其中有詐麼?你們剛剛說那京商只付了定金,浙江的糧商不擔心對方變卦?那京商會不會是金陵糧商派來,專門騙他們去金陵高價收糧的托?」

  薛遙老實答道:「這一點我也無從猜測,但從那掌柜對京商的敬畏看來,對方恐怕也是有身份的人。也許有什麼來頭,讓這些浙商心裡有底。」

  太子陷入了思索。

  劉公公低聲提醒:「不如咱們按兵不動,先耗他一耗。管他什麼京商,再有來頭,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出得起百萬兩白銀。」

  「問題是咱們現在耗不起。」太子沉沉呼出一口氣:「再晚半個月,大半受災縣的農民就會向地主富商借貸,新法試行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劉公公緊張道:「不如,咱們以朝廷救災的名義,要求浙商推掉其他生意,將米糧薄利出售給咱們。」

  「你想讓新法淪為笑柄嗎?」太子的一位謀士上前爭辯道:「新法試行期間,得向皇上證明:咱們不需要以朝廷的名義施壓,也不妨礙民間自由貿易,只是靠運輸便利、薄利多出等優勢,惠民的同時,又能充盈國庫。」

  太子爺陷入沉思。

  廳堂里的人立即屏息等待吩咐。

  「都退下罷,召徐良張青來見孤。」太子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踱步到茶几旁坐下。

  薛遙出門後,心想徐張二人是太子爺的一等護衛,高手高手高高手那種。

  召見這兩人,應該是有什麼秘密探查刑訊之類的任務。

  太子可能是想查出那個所謂的「京商」真實身份。

  皇宮校場裡。

  五皇子跟劍術教頭操練了數十個回合,兩隻胳膊和大腿外側,都被教頭手裡的藤條打腫了,自己手裡長劍卻一下也沒碰到教頭的皮甲。

  五皇子累得胳膊都快舉不起來了,轉頭抄茶棚里下棋的七皇子喊話:「老七,你上來過幾招。」


  「不上。」七皇子向來不怎麼給五哥面子。

  「誒!」五皇子轉身就氣沖沖地走過去,教訓弟弟:「你小子成天就知道偷懶,根本不懂習武的樂趣,看你哥我,揮汗如雨,跟李教頭過招幾十回合,不分勝負,簡直暢快之極!」

  七皇子輕笑一聲:「沒見哥勝過,就見哥一直單方面挨揍。」

  「胡說!」五皇子不服:「你一直盯著棋盤,什麼時候看咱比劍了?」

  七皇子落下一顆黑子:「聽著呢。」

  「聽還能聽出誰輸誰贏嗎?」

  「藤條鞭打聲,與劍觸皮革聲,不同。」七皇子坐這兒半個時辰,光聽見五哥挨鞭子了,實在沒臉觀戰,只能讓太監取棋盤過來。

  五皇子頓時憋紅了臉。

  老七這小胖崽,總時不時讓他這個當哥哥的嚇一跳。

  和其他孩子不一樣,老七在很多時候會顯得比同齡的孩子呆傻、不通人情,卻又會在某些特別的事情上,顯現出與眾不同的洞察力。

  五皇子為了找回當哥哥的尊嚴,急切地解釋:「李教頭到底是大將出身,論力量和反應速度,我雖能略勝一籌,經驗卻比他差得遠,每一招出擊前,就能被他預料,還需要更多實戰積累。你再看看你,從來不參加練習,每次大哥考察才臨時抱佛腳,遲早要吃大虧,趕緊站起來,上去跟教頭過兩招,漲漲經驗。」

  「烤羊腿快好了。」七皇子叫的菜就要上桌了,訓練是不可能訓練的。

  「練完了再吃!」五皇子二話不說,一把抓住七皇子手腕。

  七皇子抬頭看五哥一眼,立即一癟嘴,彎腰捂住下腹:「痛!」

  「太醫膏藥都不給你貼了,還裝!這點傷你還想裝病一輩子?」五皇子急著讓七弟嘗嘗教頭的厲害,好挽回顏面,不由分說,拖著弟弟往操練場上拉。

  於是,李教頭時隔三個月,再一次跟七皇子對上了。

  李教頭對這個小皇子很頭疼,因為七皇子不像五皇子「真刀真槍就是干」,這位胖嘟嘟的七皇子喜歡「玩陰的」。

  具體來說,七皇子不喜歡正面迎戰,總是晃來閃去地,把人耐心磨沒了,再冷不防陰人一下,不按常理出牌。

  而且別看七皇子長得挺白嫩敦實,身法卻出奇的輕盈,是李教頭生平遇過的最靈活的胖子!

  所以這次過招前,李教頭就先打招呼了——

  「殿下,咱們比劍就認認真真的比試,真上了戰場,到處都是流矢和敵人揮舞的亂刀,沒那麼大場地讓您四處閃避,不能投機取巧。」

  七皇子一雙淺瞳微眯起來,似笑非笑地盯著教頭道:「爺躲得過你的劍,自然也躲得過流矢和砍刀。」

  李教頭顯然對小皇子的傲慢很不滿,礙於身份,也不好潑冷水,只能反駁道:「殿下堂堂男子漢,為何總偏好以退為進?」

  七皇子笑出兩顆小虎牙尖尖,低頭眯眼盯著自己的劍,低低回答:「你們自投羅網的樣子,特別有趣。」

  「您說什麼?」教頭沒聽清。

  七皇子忽然一挑眼:「放馬過來,這回不躲,殿下的烤羊腿不能涼。」

  這一句,李教頭聽清了,身為武將的鬥志也被激發,喊了句「看招!」

  教頭一抖藤條,朝七皇子襲去!

  七皇子左耳朵尖微微一抖,一雙琉璃色的淺瞳略顯出疑惑。

  近距離面對教頭的出擊,那感覺更清晰了。

  教頭周身的氣流在涌動。

  自從下腹傷勢痊癒之後,七皇子就發現周圍不太一樣了。

  他全神貫注於某一處時,周圍的一切仿佛會變慢。

  連飛蟲撲閃的翅膀都很緩慢。

  七皇子能感覺到翅膀震動帶起的氣流,通過氣流的變化,能輕而易舉判斷出飛蟲的行動軌跡。

  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此刻,全神貫注盯著教頭,七皇子能感覺到他周身帶動的無形氣流——

  藤條朝他的左肩刺來,教頭手腕腳踝的氣流卻在往反方向撞擊。

  是虛招,他打算攻右側。

  教頭虛晃一招,手腕一轉便襲向皇子右肩。

  出乎預料的是,反應遲鈍的小皇子居然沒有向右躲開,反而往左一閃,仿佛提前看出了他的出招套路。


  這怎麼可能!

  教頭剛準備收勢,持藤的右手忽然一沉,手腕被小皇子抓住,朝前一扯,力道驚人!

  「砰——」

  忽然被一掌重重拍在右肩,教頭整個人側翻摔倒在地,回過神,一抬眼,就看見自己的藤條,被人倒提在手裡。

  順著藤條緩緩抬頭,七皇子低著頭,面無表情盯著他。

  「先生比從前慢了。」七皇子有些失望。

  李教頭:「………………」

  明明是你小子不按套路出招!

  本著武將的尊嚴,李教頭要重來一場。

  然而七皇子已經聞到烤羊腿的香味,還了藤條,飛奔離開操練場。

  五皇子的內心簡直是崩潰的。

  不知道這教頭是不是收了汐妃的好處,每次一面對老七就放水。

  以前至少還要老鷹捉小雞一樣,追一會兒才放水,今兒教頭居然一招被老七撂倒了!

  這讓他五哥的尊嚴往哪兒擱!

  轉頭一看胖嘟嘟的七弟——

  七皇子從懷裡掏出匕首,已經開始割羊腿了。

  那把匕首……

  「這不是大哥送給咱們的匕首嗎?」五皇子暴跳如雷:「你怎麼能拿這把匕首割羊肉!」

  七皇子一邊割羊肉,一邊抬眼看五哥:「爺還拿它割牛肉。」

  「牛肉也不行!」五皇子怒不可遏地指著匕首:「這是前方將士手刃倭寇頭目的長刀,卷刃後被分割重鑄,分成的七把匕首,怎麼能用來割羊肉?它的刀身代表著大齊鐵騎的雄風,它的刀尖在對沿海進犯的倭寇,發出威嚴的警告!」

  七皇子看了眼匕首,驚訝的問:「它還會說人話?」

  「不是這個意思!」五皇子一把奪過匕首,拿起桌上葛巾,小心翼翼擦掉刀身上的油漬:「大哥把這匕首送給咱們,寄託著大哥對咱們的厚愛。」

  「誰會送喜歡的人匕首?」七皇子開始徒手撕羊肉。

  「匕首怎麼了?」五皇子不滿地斜弟弟一眼:「不然你想送什麼?」

  七皇子一雙桃花眼眯笑起來,溫柔輕聲開口:「兔子。」

  他挑眼對五哥高傲的一笑:「爺掏了只純白的兔子,膽小,跑不快,遙遙喜歡。」

  五皇子一眨眼,想起什麼,問道:「你是說阿遙送去膳房的那隻傻白兔?」

  七皇子撕羊肉的手一頓,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緩緩地、震驚地,抬眼看向五皇子!

  「怎……怎麼了?」五皇子忽然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氣。

  **

  已經兩天了,太子還是讓大家按兵不動。

  六皇子知道哥哥遇上了大麻煩,成天讓二皇子卜卦算吉凶,算浙商什麼時候肯降價。

  二皇子說算多了就不靈了,六皇子只能去找薛遙閒談,以減輕焦慮感。

  兩人聊到了出京前那場秋獵。

  六皇子說:「臨走前,七弟還送了我一隻灰色的兔子,我讓姑姑幫我好生養著,不知道現在長胖了沒有。」

  薛遙心頭一咯噔,心虛地試探:「七皇子殿下送您的兔子?您……您沒烤了吃嗎?」

  「怎麼能吃七弟送的兔子!」六皇子嚴肅反駁:「那可是七弟的心意,他只送親近的人兔子,連二哥都沒收到。我要是把弟弟送的兔子吃了,那還算什麼兄長!」

  薛遙臉色一白:「……」

  小胖崽掏兔子難道不是為了吃的嗎!

  【警告:陸潛安全感減5。】

  作者有話要說:

  薛遙:太子哥哥快幫我飛鴿傳書去御膳房救我和兔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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