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笑!」薛遙嚴正抗議:「殿下剛才說不想見我,那還追我做什麼?」
「剛才是剛才,現在想見了。」陸潛有些江湖浪子的無賴樣了。
薛遙被噎了一下,沒想到叛逆崽居然學會狡辯了!
但這狡辯里藏著陸潛的示弱,十多年的相處,讓薛遙清楚的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恃寵而驕翹尾巴,就比如小胖崽示弱的時候。
從前小胖崽示弱有明顯特徵,比如自稱從「爺」切換成「兒臣」的時候。
從前讓小胖崽多臨一遍字帖,他一定會講條件說「爺再吃一隻糕」,到了吃飯沒吃飽的時候,他又會說「兒臣還餓嗎」,非常好辨認情緒。
如今孩子長大了,不是從前那隻白紙一樣的小胖崽了,但薛遙還是能從他的話語和語氣里,感覺出他的情緒。
陸潛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已經融進他的生命里,隨著他的脈搏一起跳動,連接著心跳。
所以剛剛關於「不想見」的回答,叫薛遙心顫了一下,此刻並沒有因為陸潛的示弱而輕易放過,凶道:「我也不是殿下想見就能見的!殿下說了不想見我,我會立即消失的!」
陸潛坦白提醒:「以你這速度,爺還能見你好一會兒。」
「我也可以跑很快的!」薛遙發出可信度不高的威脅。
「爺更快。」陸潛將視線從小伴讀臉上移開,看向遠處的巷口。
「從這裡,」陸潛一抬手,指向巷子盡頭,長袖帶起一道勁風,「到仁祥門,你數到十,爺就能跑完。」他回頭看向薛遙,目光帶了絲挑釁:「信不信?」
薛遙發現小胖崽的氣質,竟然變得跟原著中的寧王有些像。
不知道武力值是不是也與原著中相仿了。
於是薛遙期待的問:「數十下,就可以跑那麼遠嗎?」
陸潛一勾唇角,小得意的樣子:「這一年多就練這身輕功了。」
小胖崽居然學會謙虛了?
從沒有過的高端交流方式!
薛遙驚喜地接茬:「怎麼會只學會輕功?!我都聽睿王說了,殿下那日在天壇,一彈指就砸斷了一根暗箭,就好像手中可以射出石子炮彈一樣!」
「那根箭確實是一枚石子砸斷的。」陸潛從袖子裡掏出一根兩寸長的銅管,遞給薛遙看。
薛遙接過小胖崽突然遞來的銅管,還以為是什麼迷你笛簫之類的樂器,摸索一陣,發現尾部好像能活動,就試著按一按……
對面的陸潛瞬間握住他手腕,往旁邊一甩。
「咚」的一聲,原本險些打在陸潛身上的石子炮彈被打入了一旁的宮牆上。
薛遙臉都嚇白了,張著嘴看向小胖崽:「這是暗器?殿下為何突然拿暗器給我?」
「就是這個打斷了箭矢。」陸潛解釋。
這根銅管,是青龍派的獨門暗器,後端有發射機關,內部可以裝三枚石彈。
暗器威力還不錯,距離近的話,可以打穿皮甲,但打不穿鐵甲。
「那你給我之前好歹說明白!」薛遙剛剛差點傷著自家崽!
於是,陸潛給他說明白了暗器構造。
薛遙皺著眉頭很是不解,他以為小胖崽現在傷人用不著暗器,而是像原著中那樣用內力凝成劍氣,殺人於無形!
難道……小胖崽剛剛說自己這一年多就練了輕功,並不是謙虛?
果然還是個直白的崽麼?
「殿下真的……只練了輕功?」薛遙驚詫地問。
「還有劍宗和青龍派的入門功夫。」陸潛回答。
「殿下是不是偷懶了?」薛遙眯起眼質問。
陸潛斜了他一眼:「爺差點就累死了。」
薛遙不相信,原著中的寧王一年的武功進步,絕對不止是輕功:「那天在船上的時候,劍聖說殿下一年內至少能練成上乘的輕功和一套劍法,殿下如今已經練了一年零五個月。」
陸潛露出個疲憊的眼神。
這一年多時間裡,頭兩個月,陸潛找契丹王未果。
之後一個月,秘密回京,察覺九門提督變了人,於是沒有回宮,從北鎮撫司打探出朝中情勢危急,隨即出京返回白行山。
期間陸續秘密潛入回宮六次。
其後在陝西江浙湖北河南五地奔波,遊說藩王。
陸潛的輕功,就是在這一大堆蜘蛛網般的行動中,抽空練成的,只為了能比較安全地秘密入宮出宮。
事實上,一年前沒找到契丹王,陸潛在師父身邊生了幾天悶氣,就打算回宮了,只是因為宮中局勢對大哥不利,讓陸潛想起自己被三哥軟禁在軍營的遭遇,所以才返回白行山,從長計議。
當時殿下豪情萬丈,問兩位師傅,練多久劍術,能從千軍萬馬中取三哥狗頭。
劍聖說,以你的資質很輕鬆,八年即可。
八年太長,殿下立即說,那就先學個不讓千軍萬馬追上爺的功夫。
所以選擇了輕功。
這一年來,除了學會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陸潛還學會了聖賢書里沒教過的東西,或者說,發現書里寫的為人處世的道理,在處事時,根本行不通。
在沒有皇子身份、沒有花之不盡的銀兩、沒有絕對的武力時,那些曾經口口聲聲忠君報國的武將文臣,甚至是血親藩王,並不跟殿下講禮規,講大義。
他們多數隻講利益,並且會披上各種冠冕堂皇的偽裝,聖賢書里的道理,都成了他們偽裝自己的外衣,害的陸潛幾乎浪費了一半的時間處處碰壁,撞破腦袋,才撞開了人心外那層華麗的厚殼,看見了醜陋的內里。
這期間,陸潛也接觸過大哥那樣光風霽月一塵不染的真君子,這些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因為陸潛的正統儲君身份,不惜一切代價籌錢屯兵,最終卻都成了短命鬼。
活下來的反而都是那些偽君子。
在薛遙保護下長大的孩子,並不適合直面這樣骯髒的現實,尤其是剛經歷喪父之痛的孩子。
遙遙和哥哥們隨時都會像父皇那樣突然離開,因為只有偽君子才能「勝者為王」,這讓陸潛覺得沒意思。
陸潛漠然地眼神讓薛遙疑惑,小胖崽這一年多來都做了些什麼?
如果是練武偷懶了,沒理由能減肥成功啊?
會不會是劍聖那個壞老頭沒餵飽他家崽?
可惡……
老五和老六也跑過來了,用眼神詢問薛遙七弟究竟中了什麼邪,怎麼學了一年功夫回來,變得這麼凶。
薛遙剛想緩解兄弟三人的氣氛,就見眼前的叛逆崽忽然閃身,竄到了自己身後。
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殿下遭遇無法應對的危險時,譬如年幼時遇到三哥,或者偷吃糕點時被汐妃抓個正著……
薛遙轉頭一看,果然就看見汐妃陰沉著臉走過來。
在汐妃接近的過程中,薛遙被身後地叛逆崽當成盾牌提起來,擺正了,直面汐妃的方向。
「殿下既然回絕了本宮的召見,本宮只好親自上門拜見了。」汐妃涼颼颼的對薛遙身後的不孝崽,開啟了死亡警告模式。
不孝崽裝死中。
薛遙被迫攔截汐妃的憤怒,笑道:「近日佟家叛亂初平,皇上和睿王有許多事體需要殿下協助商定,殿下才剛回南三所呢。」
「是麼?」汐妃咬牙切齒上前一步,一把將兒子從薛遙身後拽出來,質問道:「我想問的不止是殿下這幾日忙些什麼,還有殿下這一年多忙了些什麼,忙得把本宮都忘在腦後了吧?」
「七弟是去白行山跟高人習武了!」老六雖然為七弟的冷漠而難過,關鍵時刻,還是本能地站出來維護弟弟,「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劍聖,就是七弟的師父,要不是學了劍聖的功夫,七弟也不能立下如此大功,攻破佟家逆賊的阻礙,從數萬禁軍之中,救下大哥二哥!」
汐妃一愣,驚訝的問陸潛:「城門是你攻破的?」
陸潛看了眼瞎吹牛的六哥,又看了看母妃眼裡的殺氣,遲疑一瞬,還是故作高深地點點頭。
「不費吹灰之力!」老五也不留餘力的誇讚弟弟。
已經了解小胖崽實力的薛遙,對著五崽直擺手,讓他別吹了!
汐妃將信將疑,眯眼問兒子:「劍聖都交了你什麼劍術?有多厲害?」
陸潛想了想,為了保命吹噓道:「白虎九劍,第一劍能準確刺穿一片落葉,第二劍能刺穿蘋果,第三劍……南瓜什麼的,就是這樣,越來越厲害。」
聽說兒子花一年時間學會刺南瓜的汐妃,臉上的和藹神色快要繃不住了,殺氣開始蔓延。
「哈哈哈哈哈哈!」五皇子忽然大笑起來:「老七越來越逗了,娘娘別惱,他跟您開玩笑呢!」
六皇子也附和道:「劍聖的武功足以橫掃千軍,七弟若是一劍橫掃,三丈之內,無人能夠倖存!不練成這樣一身好本事,怎敢回京對付佟家逆賊!」
薛遙絕望地低頭閉上眼。
汐妃一驚,睜大眼睛問兒子:「真的?」
陸潛眉頭緊蹙,艱難地點點頭。
汐妃倒抽一口涼氣,簡直有些崇拜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這一年在外玩野了呢,是母妃誤會你了!」
陸潛低著腦袋擺擺手,沉聲搪塞:「沒事,以後少問練劍的事。」
汐妃看著有出息的兒子開心極了:「知道了,那你比劃幾招,讓母妃見識見識。」
「不了吧。」殿下斬釘截鐵地拒絕。
「太危險了。」薛遙替陸潛打掩護:「劍氣太足了,娘娘會被傷到的,不方便圍觀。」
汐妃:「本宮可以站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