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晚上下班，已經凌晨十二點了。
孫恬恬和沈念深走最晚，沈念深抬頭的時候，孫恬恬還趴在桌上認真畫畫，時不時抬手揉一下眼睛，一臉疲憊。
沈念深心疼，起身過去，「別畫了，回家吧。」
「馬上，還有一點點。」
孫恬恬頭也沒抬，自顧繼續畫著。
沈念深就這麼在她身側站了十分鐘，看著她專心致志的樣子，看著她消瘦的側臉。
他就那麼站在那兒，漆黑的眼睛目光深邃，好像要將孫恬恬此刻為他努力的模樣牢牢刻在心裡。
十分鐘後，孫恬恬終於修改完最後一點內容，她長鬆了一口氣，仰頭笑眯眯望著沈念深，「終於改完了。」
話音剛落，沈念深忽然俯身，大掌扣住她後腦，低頭吻了下來。
孫恬恬眼睛眨了眨，沒等她反應過來，沈念深已經將她鬆開，他看著她，眼神很複雜，溫柔又充滿心疼的眼神。
孫恬恬彎眼笑，「你等我下，我洗個手就走。」
沈念深嗯了一聲，「好。」
孫恬恬和沈念深從工作室出來，直接回家。
天氣太冷了，在外面待不住。
回家洗完澡，孫恬恬就往被窩裡鑽，沈念深還在書桌前處理工作，孫恬恬躺被窩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沈念深講話，「你知道嗎，程朵都要生寶寶了。」
沈念深還沒聽許厲說過，倒是有些驚訝，「這麼快？」
「是啊，前幾天剛檢查出來的。」
孫恬恬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十分感慨，「程朵真厲害，工作也做得好，懷寶寶也沒耽誤。」
孫恬恬之前原本想讓程朵一起加入他們的項目，但是程朵一畢業就自己開了一家美術培訓機構，剛開始沒什麼名氣倒也艱難了一段時間，但這小半年過去了，因為經營有方，機構的生源漸漸好起來，熟人之間一介紹還有好多問著來學畫畫的。
如今也算是愛業雙豐收了，再過幾個月還能添個小寶寶。
她想著，忽然翻了個身，趴在床沿望著沈念深，「阿念，你喜歡寶寶嗎？」
沈念深笑，「我喜歡你。」
孫恬恬嘴角彎了彎，又重新躺回枕頭上，盯著天花板望了一會兒，「昨晚她們問我們倆什麼時候辦酒席呢。」
……
一月十四日那天，沈念深他們花費半年做出來的遊戲終於上線了。
然而情況並不怎麼樂觀，一個橫空出世的新遊戲要搶占市場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遊戲上線半個月用戶量只呈現緩慢增長的趨勢，且大多數是免費玩家。
從遊戲上線開始，幾乎每一天都在燒錢，伺服器要花錢，寬帶商要收費，每天宣傳運營要花錢……長達大半個月的時間，每天都在虧錢，且這個錢虧起來格外可怕，像流水一樣。
孫恬恬每天趴在電腦前緊張地盯著數據看，那天上午，她聽見劉賀跟沈念深說：「阿念，我們的現金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為了這個項目，沈念深差不多把他前兩年辛苦工作賺來的錢全部耗在了裡面，他比誰的壓力都大。
但他只是嗯了一聲，格外冷靜地說：「我知道。」
他說完便站起來，出門去了。
孫恬恬找到沈念深的時候，他在天台上抽菸，一個人站在簌簌的寒風裡，望著遠方，背影說不出的孤寂。
孫恬恬走過去，抬手將他嘴裡咬著的煙取了下來，「不是答應我不抽菸嗎。」
沈念深喉嚨發緊，看著她，半晌才應了一句，「對不起。」
孫恬恬菸頭在牆上捻滅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她走回來，低頭拉住沈念深的手。
她想說點什麼，但一時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就這麼牽著沈念深的手，靜靜地陪他站著。
寒風在耳邊簌簌吹著，誰也沒有講話。
孫恬恬低著頭，沈念深垂眸看著她，很久，忽然說：「恬恬，我要是又變得一無所有了怎麼辦？」
孫恬恬聽言抬起頭，眼神格外清澈，很平靜說：「那就重頭開始呀，反正我永遠都陪著你。」
沈念深看著她，忽然便笑了，他抬起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低聲說：「要是又過回以前那種苦日子怎麼辦？」
孫恬恬靠進沈念深懷裡，雙手抱著他腰，她仰著頭，眉眼彎彎地笑著，「那又沒關係，反正又不是沒過過。
再說，我也不覺得以前的日子辛苦，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麼樣都很幸福。」
說著，便笑起來，笑容像冬日裡溫柔的陽光，能融化人心。
沈念深看著孫恬恬臉上開朗的笑容，忽然就內心平靜了。
他抱住她，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低聲說：「謝謝你恬恬。」
沈念深從小都過得很坎坷，大大小小各種挫折伴隨了他整個少年時代，因為沒有人依靠，所以無論碰到任何情況都自己咬牙承受著。
家庭的崩塌、周圍所有惡意的指指點點、在學校被同學孤立被老師羞辱、外婆生病、賺錢養家……在過去的二十年裡，挫折和苦難充斥了他整個人生。
也許是經歷過太多挫折，所以哪怕天塌下來也能自己扛著。
但是能自己扛不代表他不累，這些年有了孫恬恬，才時常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無論他經受什麼，無論他當初多麼貧窮，她都一直陪著他。
在無數個累得幾乎快要撐不下去的深夜裡，看一看安穩地躺在他懷裡的女孩兒，內心便被溫暖和幸福填得滿滿當當。
他知道，無論將來怎麼樣，恬恬都會陪著他，那些孤獨無助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哪怕他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失去了，他也還有恬恬。
這便足夠了。
……
一月底的時候，沈念深去Z市出差。
那時候現金已經不夠支撐最後一天，工作室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絕望。
劉賀在外面抽了很多根煙，回來的時候，說了句，「要是今天還拿不到錢，咱們這個項目就結束了。」
結束兩個字聽起來格外簡單，可卻代表著大家努力半年的心血白費，沈念深辛苦兩年賺來的錢也沒了。
所有人都哭了，就連劉賀和梁棋都紅了眼眶。
孫恬恬卻沒有哭，她坐在那兒，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很相信沈念深。
那天正好是沈念深生日，外面下著很大的雪。
孫恬恬從工作室下來，在院子裡堆雪人玩。
她在雪地里蹲了三個多小時，堆了兩個親吻的小人兒，一個是沈念深，一個是她。
她盯著看一會兒，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嘴角。
從大衣兜里摸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給沈念深發過去：【阿念，生日快樂哦】
沈念深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
昨晚所有人都待在工作室沒有離開，房門從外面推開的時候，所有人全都一個激靈，劉賀和梁棋幾乎同時開口，「怎麼樣？
！咱們是不是完了？」
沈念深嗤笑聲，神色無比輕鬆，「能不能盼著點好，才剛剛開始就盼著完了？」
這話一出，像一針強心針注入下來。
劉賀激動得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你拿到融資了？
！」
沈念深笑了，嗯了一聲，目光掃向工作室的各位，「風雨兼程，大家繼續努力。」
霎時間，整個工作室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驚喜來得太突然，大家一時半會兒都還沒從絕境中回過神來，一個個都睜大眼睛傻愣愣地望著沈念深。
最後不知是誰突然尖叫了一聲，隨即所有人都興奮得大笑起來。
劉賀搭上沈念深肩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拿到的！你是誰啊，沈念深啊，以前咱們投行公認的高智商高情商，工作能力超群！」
沈念深低笑聲，「是嗎？
剛剛是誰還一臉絕望？」
劉賀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一聲，「我那不是緊張嗎。」
沈念深笑了下，往工作室掃了一眼，「恬恬呢？」
「上山燒香去了。」
沈念深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孫恬恬剛剛從外面回來，穿著件黑色的羽絨服，一張小臉凍得通紅。
她一邊搓著臉一邊埋頭走路，也沒看見沈念深站在前方，直到一腦袋撞他胸膛上。
她哎喲一聲，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緊緊抱住了，沈念深的笑聲從頭頂傳來，「不看路的嗎？」
孫恬恬驚喜地抬起頭，「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剛剛。」
沈念深目光落在孫恬恬被寒風凍得紅彤彤的小臉上，心疼地摸了摸她，「聽說你上山燒香了。」
一提起這個孫恬恬就很激動，連忙從包包里摸出個穿著紅繩的銅錢幣，「這是我幫你求的呢，能保佑你平平安安事事順心。」
說著，就塞到沈念深手上，「你記得隨時帶著啊。」
沈念深看著她，「好。」
他將那枚銅錢幣牢牢握在手心。
孫恬恬笑盈盈望著他，「廟裡的老師傅說你要發達了。」
沈念深不禁笑了起來，「你信嗎？」
孫恬恬嘴角彎彎，露出兩個漂亮的梨渦，「我不信命，但我信你。」
……
沈念深成功拿到A輪融資，有了資金的注入，終於擺脫了每天都為資金擔心的狀態。
創業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沈念深每天坐鎮主持工作，力圖每一筆錢都用在刀刃上。
遊戲已經面世，接下來就是營銷和如何製造吸睛的點迅速搶占市場的工作。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但就是在市場競爭力如此巨大的情況下，沈念深帶領團隊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二月十四號，遊戲推出情人節活動，就在那一天，伺服器流量瞬間爆炸了。
沈念深立刻抓住流量爆炸的機會，順勢在宣傳這塊兒下了狠勁兒，一時間《大唐盛世》這款遊戲瞬間占據各大遊戲排行榜首，只要上網，幾乎各大社交平台都能看到遊戲的宣傳畫面。
到八月份的時候，遊戲已經達到空前盛況，幾乎是全網民都在玩的遊戲，短短半年的時間，盈利已經超過千萬美元。
孫恬恬有次專門跑去坐地鐵，一節車廂上百個人，幾乎有一半人都在玩他們的遊戲。
如此空前盛況，倒是創業最初完全沒有料想到的局面，畢竟當初這個項目因為缺少資金差點就完了。
遊戲大熱以後，之前好幾個拒絕投資都主動找上門來要投資。
當初沈念深為了拿投資，求了很多人，曾經為了等一位投資人在大雪裡等了一天一夜，然而那時候根本沒有人看好。
風險市場，誰都不相信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團隊能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下活下來。
但事實證明，沈念深做到了。
那些之前完全不屑一顧的老闆如今都恨不得時間能夠倒流，畢竟誰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幾人團隊搗鼓出來的遊戲能火熱到這個地步。
倒是當時眼光獨到給了沈念深投資的秦顯因此大賺了一筆。
當初六個人的小團隊如今已經成為一家頗具規模的公司。
那時候一起辛苦創業的幾個人如今都位居高層了，倒是孫恬恬功成身退離開了公司。
如今公司業績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沈念深每天都很忙，孫恬恬倒是十分清閒，每天宅在家裡畫她的漫畫。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說《大唐盛世》的原畫師的她，連帶著她在網上連載漫畫的筆名也跟著小火了一把，以前畫的那些無人問津的漫畫也突然跟著大賺了一筆。
孫恬恬看著自己的稿費突然暴增，還有點如入雲端的感覺。
沈念深每天回家，孫恬恬就特別高興地跟他匯報她今天又賺了多少錢，沈念深每每聽著，都忍不住笑，「之前給你股份也沒見你這麼高興過。」
孫恬恬嘻嘻笑，「不一樣嘛。」
漫畫才是她的事業啊。
這一年沈念深其實也才二十五歲，然而這一路走來卻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他常常想，如果沒有孫恬恬從始至終都陪著他，他也許在某個時候就放棄了。
當初帶著一千塊錢隻身到Z市求職，在那個發霉的破舊的出租屋裡，幾乎每天都工作到凌晨三四點，甚至常常從深夜忙到天亮。
那時候他常常站在窗前，看著燈火輝煌的大都市想：早晚有一天，他要站到那座城市的繁華中心去。
如今雖然也沒有特別成功，但至少也算起步了。
沈念深在大唐盛世大獲成功以後，緊接著又帶領團隊開發了一款戀愛速配遊戲，在次年的情人節這天正式上線，有大唐盛世做基礎，這款遊戲又大獲成功，不同的是，這款遊戲的市場受眾是女性。
沈念深的公司連續開發的兩款遊戲都大獲成功，一時間引得媒體爭相報導，沈念深更是被吹得天花亂墜，什麼天生的商人啊，商界天才啊。
孫恬恬每每看到這些報導，心裡都覺得心酸。
哪有那麼天才啊，沈念深如今走的每一步路，每一個腳印都留著他的辛苦和汗水，那些無數個為了工作徹夜不眠的深夜，都是成功路上的見證。
周末，謝詢生日，和林峻一行朋友在會所玩牌，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
一行人正商量著去哪裡吃宵夜，謝詢有些煩悶，視線一瞥，卻看見會所里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念深一身剪裁精緻的黑色西裝，身後跟著一行人同樣西裝革履的人，會所經理畢恭畢敬為他推開門，滿臉堆著笑，「沈總慢走。」
沈念深身形挺拔，下了台階，路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司機見他過來，立刻恭敬地拉開後排車門。
沈念深微彎下身，坐進去。
轎車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峻站在會所門口的台階上，使勁揉了下眼睛，「臥槽，我沒看錯吧？
那是沈念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