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其實在座的幾位都想問一問的，這顧盼也不在了，沈慕彥坐在牌桌上，一會兒輸了酒怎么喝？
但氣氛太僵硬了，沈慕彥身上又不停散發著冷氣息，剛剛還有膽子小小挑釁的小開，現下也安靜的閉了嘴。
他雖然只是個愛混愛玩的二世祖，但看人眼色的功力還是有的。
之前敢迎上去挑釁，一是覺得自己沒什麼有求於這位沈家掌權人的地方，沒必要像楚凡那樣捧著對方。
二呢，也是覺得那麼個大人物還不至於因為他幾句混話就在這種場合下撕破臉皮，男人當時瞧著也似乎只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
可現在不一樣了，小開此時此刻在那位身上，察覺到了冷厲的壓迫氣息。
他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在這時候出這個頭。
不過一想想惹這位生氣的人是楚凡的未婚妻，小開就忍不住想偷笑。
他懶洋洋的往後一靠，幸災樂禍的看了眼許笑。
——
其實小開剛剛的想法完全多餘，因為沈慕彥這邊，根本沒有喝酒的機會。
他上桌後的幾把牌，幾乎把把贏牌。
最邪門的是，點炮的還把把是楚凡。
許笑喝酒喝得感覺胃裡火辣辣的翻騰，但她一點抱怨也不敢有。
剛剛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太衝動了。
她現在今非昔比，明明應該順著楚凡來，把他這個未婚夫抓在手裡幫自己贏得在許家僅剩下的一點尊嚴和地位。
可卻還是因為一時的妒忌和怨恨搞砸了。
但她真的忍不住。
只要一想到自己那麼討厭的女人，從高中時期起就被無數人呵護著長大，現在自己落魄了連唯一可以和對方匹敵的家世背景，可能都要被比下去，許笑就完全淡定不了。
她倒茶的時候原本是想，在場的人沒人知道自己和顧盼的私怨，她裝成不小心的失手，到時候再扮扮可憐，就算顧盼想追究也會被誤認為是囂張跋扈。
可她完全低估了顧盼在那個姓沈的男人那裡的地位。
許笑對S市這邊的名門望族或是商業新貴了解不多，並不知道沈慕彥到底是什麼人物，但看楚凡那麼刻意討好的樣子，就知道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在家裡被顧家人護著，出來又能被這樣的大人物護著……
許笑越想越覺得難受，下肚的烈酒更像是添了火一樣，在胃裡猛勢燃燒著。
正強忍著端坐在旁邊胡思亂想，那邊的沈慕彥又慢條斯理的推了牌。
「楚二少爺，承讓了。」
楚凡臉色有點僵硬，他知道這沈慕彥是想替他那位女伴出氣，但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明顯。
沈慕彥這把糊的牌是六萬，楚凡坐在他上家，剛剛沈慕彥對家已經打過一張六萬了，但是他一動未動。
楚凡看得出來沈慕彥已經有了聽牌的意思，所以挺小心的拆牌跟了一張六萬，就是想避開點炮。
結果，下一秒人家就推了牌。
瞎子都看得出來故意針對了好嗎！
可關鍵人家做得還挺坦蕩，規則是他們定的，牌也是他們輸的……
楚凡雖然不至於心疼許笑，但他老是輸也有點面上掛不住。
他又不敢和沈慕彥發脾氣，便把火氣都撒到身後的女人身上。
見許笑面色青白的還杵在那裡，楚凡皺著眉頭聲音提高了八度，「夢什麼游呢？
沒看沈總又贏了嗎？
趕緊去喝酒！」
許笑四肢微僵，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朝沈慕彥的方向看了過去。
男人端坐在那裡，眼角眉梢沾染著暖黃色的燈光，但卻沒染上一絲溫度。
即便是處在牌桌前，他身上也沒有一點菸火氣，驕矜和清貴仿佛是刻在他的骨子裡一樣。
而這副漠然寡冷的皮囊下，到底藏著怎樣的手段和狠辣，許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她強撐著手臂起身，每走一步，胃裡的酒液就翻滾一下，酒精已經開始慢慢游遍全身，剛剛還能靠咬牙硬撐著的精神，這會兒也有些渙散。
根本沒走到拿酒杯的地方，許笑就感覺一陣陣的反胃。
她實在忍不住了，捂著嘴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背影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楚凡小聲暗罵了一句，尷尬的衝著沈慕彥說：「沈總，不好意思，她這酒量太弱了，待會兒回來我再教訓她！你看咱們現在……繼續？」
沈慕彥眉眼淡淡，「不用，散了吧。」
——
顧盼出去的時候，先找侍者借了個風筒。
侍者很客氣，將她安排在了一處無人的包間裡面後，便笑著說請她耐心等一等，自己馬上就替她拿風筒過來。
顧盼也沒閒著，坐穩之後，從手包里拿出了手機，直接給董善善發了條微信。
【微信】顧盼：那個許笑什麼情況？
我今天遇到她了，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雖然還是……很蠢，但好像比以前能忍了。
還有她那個未婚夫，之前不是坊間傳言對她很好嗎？
今天我看也不太像呀。
董善善沒有立即回復，她也沒急，侍者送來風筒後，她先將裙子吹乾。
待吹得差不多時，她姐妹那邊的微信也過來了。
【微信】董善善：剛剛在登機，才飛穩聯上WIFI。
【微信】顧盼：？
你背著我要偷溜去哪裡浪？
【微信】董善善：不告訴你嘻嘻嘻。
【微信】顧盼：？
你這個嘻嘻嘻看上去十分婊里婊氣，黃牌警告了。
【微信】董善善：先別扯別的啦，你剛剛問到許笑，我這兩天還正想找個機會和你幸災樂禍呢！
【微信】顧盼：？
你這個形容詞一出現，還沒知道內幕的我已經感覺到了暗爽。
後來董善善用整整五頁微信篇幅，全方位的給顧盼運了許家最近才種出來的大瓜。
末了，她還一副替姐妹一起出氣了的模樣。
【微信】董善善：那個許笑也算是惡人有天收了。
不過我也挺奇怪的，之前我找人詳細打聽了一下，她家捅出私生子那件事情的時候，好像就是她在美容館挑釁你之後那陣子。
我還以為你找你哥出手了呢，但想一想我姐妹好像不是會為了這種無聊的小事動用家裡關係的人。
董善善猜得很對，顧盼平日裡跟在她哥她爺爺面前撒撒嬌什麼的不算什麼，但如果說要他們用顧家的關係，替自己出氣，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她是有大小姐脾氣，但分寸也是有的。
不過雖然不是自己做的，可聽了許笑的遭遇之後，顧盼還是忍不住覺得暗爽。
說她惡毒也好，說她沒同情心也罷，反正她是真的沒辦法白蓮聖母的去憐憫一個，曾經一直挑釁甚至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還中傷她父母的人。
看了看時間，顧盼也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在微信上和董善善告別，將風筒交還給外面的侍者後，緩緩朝之前的包間走去。
二樓的走廊很長，這會兒沒什麼人，壁燈照著幽暗昏黃的光，顧盼沿著光影，一點一點朝那邊走著。
路過拐角處的洗手間時，她聽見了一陣乾嘔的的聲音，下意識回過頭，發現許笑正輕捶著自己的前胸，痛苦的撐著牆壁乾嘔。
剛剛那麼兩杯就喝成這樣？
顧盼微挑著眉毛想著。
她沒心思在這裡落井下石，總覺得看一個失敗者的笑話太過掉價，所以顧盼沒多停留，腳步依舊朝前。
但跟過許笑身側時，那女人卻忽然開了口。
「你是不是很得意？
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開心瘋了吧？」
許笑全身都火辣辣的燒著不太正常的高溫，唇色和撲了粉的臉一樣白。
現下沒有別人，她再也裝不下去了，看向顧盼時的眼神像以往一樣，妒恨中帶著一絲厭惡。
「是不是從我家出事之後，你就一直在私底下悄悄偷著樂呢？
今天特意找個男人陪著來赴宴，也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吧？
呵，真是了不起，出了北城也能找到有頭有臉的男人護著，顧大小姐還真是受人追捧呢！」
顧盼一邊覺得莫名奇妙，一邊又覺得許笑挺可悲的。
「你是不是挺缺愛的？
每天都在幻想別人的目光會一直停在你身上？」
她輕瞥著許笑，漂亮的眸子裡，沒有一點溫度，「不好意思，我沒你那麼閒，不重要的路人甲在我這裡從來都是不配我留心的。」
許笑咬牙切齒，她恨極了顧盼每次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你裝什麼裝！也就是那些男人相信你表面上清純乾淨的模樣！還有你們顧家！呵……」
許笑這會兒被酒精沖昏了頭腦，心裡頭全是毀滅一切的衝動，她過得不痛快，她也不想讓顧盼過得順心！
「我以前還不知道，前幾天才聽顧希說，你哥哥和爺爺奶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就是瞧不起顧希媽媽的家世嗎！顧安南對自己一個父親的親妹妹可以那麼視若無睹無情無意，對你這個便宜的孤兒堂妹倒是挺盡心的……
要我說顧安南也是眼瞎心盲，怪不得他爸爸要顧希和顧希媽媽那個小家，也不要他！」
顧盼忍不下去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逆鱗就是家裡人，除去爸爸媽媽外，哥哥和爺爺奶奶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沒辦法就這麼聽著別人侮辱他們，而什麼也不做。
顧盼臉色沉得像滴了墨一樣，嬌小的身子疾速上前，一把捏住許笑的臉，狠狠的將她的後腦砸向牆面。
許笑因為醉酒的緣故，身上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除了痛苦的狼狽呻吟外，她就只能強撐著眼皮看著顧盼。
「我之前是不是說過，你如果嘴巴再這麼髒，我就拿馬桶水給你刷牙？
看來上次的事情對你而言沒有一點教訓，你還是這麼蠢！」
「我家裡人如何，我哥哥如何，不是你能隨意編排的。
你和顧希關係那麼好，怎麼沒問問她，媽媽做小三的時候，她是什麼感覺啊？」
許笑聞聲，瞳孔忽的緊縮。
還未反應過來時，顧盼便又開口了。
她狠狠捏著許笑的雙頰，臉上像結了一層冰一樣。
「最後警告你一次，下回如果再隨便編排我家裡人，那就做好被我針對的打算！
你也知道我是顧家寵著捧著的大小姐，以前是不想在你身上多浪費時間，但如果一旦我開始在意了，你覺得自己有能力和我對抗嗎？
！」
說完，顧盼小手狠狠一甩，又冷又颯的將許笑甩到一旁。
心情五味雜陳的難以平復，她沉著臉轉身，想重新朝包間方向走去。
哪料，走廊的不遠處，沈慕彥高挺清雋的身影，此時正安靜的立在那。
顧盼那一刻心裡只有一道聲音——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