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被沈慕彥抱在懷裡，坐在他辦公室的椅子上時，顧盼的一雙眼睛，已經腫的和核桃差不多了。
眼底紅紅的，被打濕的睫毛這會兒濕噠噠的粘在一起，鼻子還在不停抽吸，看著又委屈又難受。
沈慕彥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一直皺著沒放開的眉頭顯然已經能顯露他此刻的心情。
見顧盼一直在他身前抽抽噠噠沒有要停的意思，他再也忍不住了，拿著紙巾替她擦了擦鼻涕，「好了，不許再哭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不算好，硬梆梆的，聽著有點凶。
顧盼癟了癟唇，有些吃力的抬起眼皮，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他。
「你還凶我……」顧盼邊說，邊抽了下鼻子，「你有能耐凶我，怎麼沒能耐做好事留名啊！」
沈慕彥沒回她，抬手拿起桌上剛剛叫李遲送進來的冰袋，墊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眉頭皺得又有些深了。
「可能有點涼，忍著點。」
說著，拿冰袋直接按在小姑娘的一隻眼睛前面，臉上表情沒什麼起伏，但手裡的動作卻非常輕。
顧盼撇撇嘴，發泄過後的情緒倒是能忍住一些了，這會兒後知後覺的甚至還覺得自己哭得有些丟人。
不過一想到自己之前在這個男人跟前，什麼人沒丟過，顧大小姐也就釋然了。
安靜的享受了一會兒沈氏總裁親自照顧自己的待遇後，顧盼忍不住了，終於把心裡頭一直堵著的問題問出了口。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為什麼一點口風都沒給我露過？」
沈慕彥替她敷好一隻眼睛後，又挪了挪，換另一隻。
聽了她的話，他平靜開口——
「早就在動作了，只不過你之前的那個樂隊很難溝通，費了點時間。」
確實難溝通，之前顧盼高中的時候，曾經和沈慕彥說過，她們樂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
也曾經說過，他們絕對不會做大眾眼中正確，卻為難自己的那種人。
所以這麼多年，顧盼離開後，就算曾經說過可以幫忙替他們簽約顧家旗下的公司，他們都拒絕了。
畢竟現在娛樂圈背後的資本勢力，簽約就代表要替他們賺錢。
而這世上，很多事情，一旦跟金錢掛了鉤，就會變得複雜很多。
他們零零散散的唱著鬧著，雖然生活會拮据一些，家人也不理解，但至少快樂是實打實的。
每天，只要在唱，他們就離夢想更近了一步。
顧盼很佩服他們，真的。
她可能沒吃過太多苦，所以當初奶奶強制著讓她退出，她除了哭了幾天以外，根本沒有任何反抗。
後來這些年，她儘可能的以幕後身份去摸以前的夢，可是和他們相比，還是差太多了。
這會兒聽見沈慕彥的話，顧盼一臉的自豪和驕傲，誇了她的前隊友，就好像也在誇她似的。
……雖然，在普通人眼裡，那個男人剛剛的話，似乎並不是在夸。
顧盼笑了笑，一隻眼睛被冰袋擋住了，另一隻則微微彎著，「他們一直有自己的堅持啦，不然的話，估計早就成為了我們顧家旗下公司的簽約樂隊了，現在很可能已經大紅大紫了。」
沈慕彥不置可否，也確實很認同她的話。
顧盼想了想，又問了句：「那你又是怎麼說服奶奶的？」
「顧老夫人很好說話。」
沈慕彥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忽略了顧盼眼底的遲疑，一臉坦然從容，「別的沒多說什麼，不過她應該是聽了我那句，所有人都希望你真正的快樂之後，才下決定點了頭吧。」
其實不止這些，沈慕彥還跟顧老夫人保證過，未來顧盼在娛樂圈一天，就替她保駕護航一天。
當然了，顧家不可能撒手不管，但是畢竟顧家就這麼一個寶貝，顧老夫人鬆口答應讓她進娛樂圈，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如果不能保證顧盼未來絕對的安穩，那她怎麼可能放得了心。
沈慕彥答應得很痛快，也有絕對的信心。
只不過，他的安排現在好像應該也讓小姑娘知道一二了。
默了默，他對她又開了口：「公司不會插手你們任何選擇，資源全部都是照著頂流方向打造你們，至於後續怎樣，看你們自行發展。
不過有一點，經紀人和助理保鏢，必須要留我安排的人。」
顧盼一聽到保鏢兩個字時，頓時敏感起來。
「你又要派人跟著我呀？」
之前的事情鬧得那麼大，雖然後來都解釋清楚了，可顧盼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會兒再一聽他說起這個，她不由的就胡思亂想。
沈慕彥當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平靜的開了口：「奶奶叫我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
你也知道的，娛樂圈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很多時候會有人在看不見的地方，弄些髒東西。
沒有人時刻跟著你，不止奶奶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顧盼想了想，好像也對，她之前聽過不止一次，娛樂圈裡的骯髒事件。
當時聽的時候就覺得很震驚和不可思議，如果這些事真的有一天發生在她身上……
算了，她不能往下想了。
「派人可以，但你能保證，他們不是監視我，時刻匯報我的行蹤給你嗎？
會不會我有什麼異動，你就第一時間知道了？」
沈慕彥淡淡睨著她，「你想有什麼異動？」
「……」顧盼莫名就覺得她又給自己挖了個坑呢。
正愁怎麼回男人那個問題呢，她的手機忽然在這時響了兩聲。
她拿起來一看，是群消息，而且看群名，好像還是一個新建的？
【微信】G5—小撈：主唱呢！拉主唱進來沒！
【微信】G5—姜晚：我拉了，但是可能沒在線。
【微信】G5—咩咩：唉好興奮啊！我們馬上就要正式出道了！終於可以去更大的舞台彈吉他了！
【微信】G5—李木子：我也好開心，回來和我男朋友說過之後，他立馬打電話回家裡了。
之前一直沒說服他家人，所以我們兩個一直偷偷在外面租房子一起生活，現在好你看到點希望啦。
【微信】G5—姜晚：感謝顧盼吧。
【微信】G5—小撈：對對！是要感謝她！可這位大小姐怎麼還沒看手機啊！
顧盼看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指尖按在屏幕上，打了幾個字——
【微信】G5—顧盼：大小姐來遼。
顧盼的出現，無疑是點燃了群里的氣氛。
其實原本他們也是一個微信群的，但許久不用，今天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樂隊新組，也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搞藝術的最重視儀式感，既然重新開始，那所有的東西就全部重頭來吧。
所以他們就又建了一個新的微信群。
顧盼很興奮的和樂隊成員們聊著天，大概快半個多小時都沒再抬頭。
沈慕彥也沒打擾她，就這麼安靜的抱著她，眼神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對話框裡面的內容。
【微信】G5—小撈：晚上出來喝酒吧！以前你我咩咩也經常跑咱們學校樓上天台拿著飲料當啤酒對夜空喝嘛，好懷念那時候啊。
【微信】G5—咩咩：對對！出來出來！姜晚和木子今天沒空就算了，但大小姐你必須出來！
沈慕彥的嗅覺相當靈敏，他看著後來新冒出來的對話框，淡淡的問了句：「這兩個人都是男生？」
顧盼聊得正嗨，頭也沒抬，「嗯啊，男生。」
「沒有交往對象？」
顧盼一聽這問題，怔了一下，片刻後忽然反應過來這男人是什麼意思。
她有些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沈先生，你不會吧，連我隊友的醋都吃？」
沈慕彥完全沒把她的話放在眼裡，且十分坦然的回了句：「保持距離。」
「……」
——
相較於北城，S市的冬天相對溫和一些。
溫度沒那麼低，白天的風也不太刺骨，就連飄飄揚揚灑下來的雪花，也比北城那邊含蓄很多。
顧盼今天起得非常早。
之前許懷提起過的那檔綜藝，她最後還是選擇了參加，只不過和樂隊成員們一起，以新人樂隊的身份，填了一個主唱人的位置。
不需要擋著臉，堂堂正正的唱在了那個舞台上。
這檔綜藝也算是他們樂隊出道後的首次露面，所以顧盼非常看重。
但昨晚那個狗男人折磨她好久，後來她哭著喊著滿足了他所有要求，卻還是沒能換來他的手下留情。
這會兒衝過澡，對著鏡子擦臉，看見脖頸上輕一塊重一塊的曖昧痕跡時，顧盼簡直想打爆他的狗頭。
正巧男人也從浴室出來了，她對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看見沒有！看見沒有！我就說過會留痕跡的！你非說不會，沒關係！現在怎麼辦，我兩個小時之後就要上節目了！」
這是顧盼第一次在大眾面前公開露面，讓她頂著一脖子的吻痕？
那是不是直接幫節目組草了熱度了？
沈慕彥這會兒赤著上半身，肩線挺括，胸前和手臂上的線條緊實流暢。
下半身則簡單圍了條浴巾，頭髮微濕，和平日裡一絲不苟的打扮比，多了絲性感與煙火氣。
聽了顧盼的話，他沒有一絲遲疑，很快給出建議：「可以穿高領毛衣。」
「？」
這是人話嗎？
這是人話嗎？
！
顧盼服了，不想再和這個狗男人溝通了。
後來她快速的打量完自己後，便趕緊去了餐廳。
沈慕彥比她動作要快許多，此時已經收拾妥當，一身筆挺西裝坐在餐桌前看著財經報了。
見她過來，頭也沒抬，「先吃飯。」
桌上準備的基本都是顧大小姐喜歡的東西，除了旁邊的那杯牛奶。
顧盼坐下後，便安靜的吃著東西，一直默默忽略那杯牛奶。
待吃好後，她起身就想跑，但卻直接被男人握住手腕。
沈慕彥直接將小姑娘拽進了自己懷裡，扣住她的腰，直接拿起那杯牛奶，遞到她嘴邊。
他沒有言語，但表情和行動已經能表明態度。
顧盼撇撇嘴，最後還是皺著鼻子將牛奶都喝了進去。
要說之前這事她絕對不會答應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男人為自己做了太多，好多時候她都有些覺得心虛，所以他只要不太過分的要求，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答應了。
例如她說每周三次改成每周七次，周末可能還要加餐。
再例如……牛奶必須天天喝。
後來像咽苦藥似的，把這杯牛奶都喝乾淨後，急忙忙的人沈慕彥懷裡掙脫出來。
「真的不能再耽擱啦，他們都已經等在樓下了。」
沈慕彥這次沒再阻止她，也平靜的站起身，和她一起拿起外套，出了門。
小姑娘今天打扮得看著非常暖和，打底褲很厚實，身上的棉服也非常厚重，頭頂還戴了一頂白色針織帽，脖子上也系了一條雪白圍巾。
不過讓人詫異的是，沈慕彥脖子上也破天荒的戴了一條圍巾，黑色的，看上去和顧盼的應該是同一款。
確實是同一款，顧盼前幾天逛街的時候，看到了一家品牌店出了情侶款，想都沒想就買回去了。
她原本是想拿這個挑釁沈慕彥，這個男人不是把說她穿得少不夠保暖嗎？
既然如此，那他就和她一起保暖吧。
要她戴好圍巾的話，那他也要戴。
顧盼以為自己這番無理取鬧沈慕彥根本不會答應的，但哪想對方想都沒想，就點點頭，一點遲疑也沒有。
顧大小姐真的是被他這副模樣搞得沒脾氣了，後來連續好多天，她都在一陣恍惚中看著沈慕彥將圍巾一次次繫到自己的脖頸上，心裡頭的詫異也非常的多。
不過好在到今天已經差不多習慣了，兩個人在電梯裡時，顧盼看著他們一高一矮系在脖子上的圍巾後，還止不住想笑。
外面飄著小雪，顧盼出了公寓大門後，就往外頭望過去。
這會兒公寓樓下停了兩輛車，一輛是沈慕彥平日裡去公司配的私家車，一輛是顧盼他們樂隊的保姆車。
此刻一左一右的停著，說不出來的和諧。
顧盼想也沒想的就要往保姆車那邊跑，卻被沈慕彥及時拉住。
男人一邊替她繫著大衣扣子，一邊面無波瀾的叮囑著：「午飯要好好吃，水也要多喝一點，我叫Lisa替你泡了胖大海，錄製的時候也可以喝。」
Lisa是沈慕彥派給顧盼他們樂隊的經紀人，平日裡除了助理外，她也對顧盼照顧很多。
聽了他的話，顧盼忙點頭，目光還往保姆車那邊望過去，有些急。
「我都知道啦！好啦！趕緊放我過去吧！」
顧盼扯開沈慕彥的手後，便趕緊往那邊跑了過去。
地上薄薄的一層浮雪，顧盼雙腳踩上去，沾了不少雪花在鞋子周圍。
她步子很急，有些怕耽誤時間會遲到。
但剛剛靠近保姆車前時，視線落在車身上的反光處，她腳下一頓。
默了默，她回過頭，果然瞧見了男人依舊站在原地，望著她所在的方向，一動未動。
顧盼覺得心間像湧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也沒控制著，直接轉身重新朝男人的方向跑了過去。
她一頭扎進男人懷裡，仰著小臉，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
「沈先生今天也要好好工作哦，午飯也要好好吃，然後……安心等我回家！」
此時周圍的空氣滿是清冷，四周光禿禿的除了雪之外，只剩下前後冰冷的建築物。
一切在沈慕彥眼中，都仿佛沒有溫度一般。
可小姑娘忽然在他懷裡一笑，他又覺得，萬物沾染的冰冷，頓時消融。
他低垂著眸子，唇角微勾，聲音中，微微含著淺笑——
「好，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