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氏呆滯的眸光忽然有了光,她一下子撲到牢門口,兩手緊緊抓住柵欄,以為是她兒子來救她了,不想卻走過來一位陌生女子。記住本站域名
女子雖穿得簡素,卻氣度不凡,瞧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她愣在那裡,疑惑的盯著她。
心想:她根本不認識這位貴夫人,莫不是牢頭弄錯了,人家根本不是來看她。
正想著,青黛已經走到了牢門口,看了魯氏一眼,微微一驚。
好像!
窄而長的臉型幾乎一模一樣。
她停了下來:「請問你可是魯大娘?」
魯氏警惕的盯著她,再一想,她都混到這步田地了,也只剩一口氣,還有誰會跑過來害她。
聽她語氣十分和善,肯定是來救她的,說不定是福好嫁到好人家發達了。
這樣一想,她立刻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是誰?」
青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看了一眼牢頭,牢頭將門打開,然後便離開了。
青黛走進牢房,衝著她笑了一下,笑意不達眼底,魯氏又急著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不要管我是誰,我來是想確認一件事,三十五年前……」
魯氏陡然驚怵,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什麼三十五前年,我不知道!」
「老太太這麼著急做什麼。」青黛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等你聽完我的話再想三十五年前的事也不遲。」
魯氏的心惶惶直跳,又聽青黛道:「此次我來找你,是奉了我家大少爺之命,一年前,我家大少爺偶然得知他竟不是老爺和太太親生的,一心想要尋找親生爹娘,怎耐我家大少爺心善,怕傷了二老的心,只敢暗暗尋訪,畢竟這些年老爺和太太明知抱錯了孩子,還將他視如已出。」
「……」
「尋了整整一年,事情終於有了眉目,大娘,當年你可抱錯孩子了?」
魯氏猶豫了好一會兒,支支吾吾道:「沒……沒有……」
「難道我家大少爺又找錯人了?」青黛露出遺憾的樣子,失望的嘆息一聲,「唉,看來又是空歡喜一場。」
魯氏又猶豫了好一會兒,張張嘴,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家大少爺是誰,他……他過得好麼?」
「我家大少爺是京都宋府小侯爺。」青黛隨口編道,「他過得自然極好,只是有一樁心事未了,就是想見一見親生爹娘,也好儘儘孝心,讓爹娘過上好日子。」
突然青黛話鋒一轉,「算了!我跟你說這些作甚,你當年又沒抱錯孩子。」
她轉身就要走,魯氏急了,上前一步道:「姑娘,且慢!」
青黛停住腳步,疑惑的望著她:「你還有何事?」
魯氏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央告道:「你能不能救我出去?」
青黛嗤笑一聲:「你想什麼呢,你又不是我家大少爺的親娘,我憑什麼要救你出去?」
說完,她又要走。
魯氏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眼珠不停的轉來轉去,仔細權衡一番,吞吞吐吐道:「若……若我……我當年抱……抱錯孩子了呢?」
青黛問道:「你當年抱的孩子是不是大腿上有塊青斑?」
「……好……好像有……」
「到底有沒有?」
「有有有。」
當年,她見孕婦之中有一位衣著不凡,頭戴珠翠的貴夫人,心裡很是羨慕,摸著自己的肚皮說:「兒啊,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若你託身在有錢人家,也不至於在肚子裡就跟著娘吃苦受累。」
那時,家裡窮的叮噹響,再加上叛軍四處作亂,別說吃飽了,連飯都沒得吃。
她餓的兩條大腿腫成象腿,自己都養不活,還怎麼養活孩子。
也是巧了,她竟然和那位貴夫人同時生產,當時還有一位產婦也生下了孩子,不過那位產婦生得是個賠錢貨,而她卻生了一個兒子。
望著嗷嗷待哺的兒子,她一滴奶水都擠不出來。
於是,她趁人不備,偷偷將兩個孩子調包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十五年,她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大兒子了,沒想到他竟然尋來了,還是個小侯爺。
那她豈不成了侯府老太太?
她雖是個農村老太太,沒見過世面,但戲文還是聽過的,侯府老太太通常都是有誥命的。
如果她認回兒子,會不會也能掙一個誥命夫人?
即使掙不到誥命,那也能過上吃穿不愁,花團錦簇的大好日子。
她只要咬死自己也抱錯了,又有誰知道,她將兩個孩子調包了呢?
她開始幻想起來,身著華服,頭戴珠釵,十個手指頭都帶著明晃晃的寶石戒指,山珍海味,奴僕成群,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不僅她發達了,老二,老三,女兒,還有兩個親孫兒全都跟著一起發達了。
想到這裡,她嘴角邊竟浮起奇異的笑來。
青黛冷笑一聲,問她道:「那抱錯的那個孩子是誰?」
魯氏眼珠子咕嚕一轉:「是……是我家老二青海,王青海。」
生怕謊言被拆穿,她又補充道,「青海生下來時,腿上確實有青斑,長到五六歲以後,青斑就慢慢褪掉了。」
青麥生下來時,背上就有一塊青斑,長大後自然而然就慢慢消失了。
青黛冷笑更甚,她已經成功套出了魯氏的話,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她沒有必要再問下去了。
這個魯氏還真是夠惡毒的,不僅將兩個孩子調包,如今還敢騙她說,王青海是那個被調包的孩子。
王青山才是。
就在今天早上,她終於打聽到一起的產婦,還有王家村的魯氏,連忙趕到了王家村,一問才知道,魯氏的大兒子竟然叫王青山。
當時,她幾乎已經可以確認,王青山就是娘娘的親生孩子。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落花她竟是娘娘的親孫女,怪道娘娘一見到她就覺得十分親切,見到王青山也感覺很親切。
原來是血脈相連。
剛剛,她又見到魯氏,見到她一張細長狹窄的臉,和涼王殿下如出一轍,她更加確信,孩子抱錯了。
而且是魯氏故意為之,因為她心虛了,不僅心虛還撒謊。
若不是故意的,她不可能會是這種反應。
她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魯氏急得又一把抓住了她:「我親兒子到底什麼時侯來看我,他不是小侯爺嗎?比縣太爺不知大了多少,你趕緊去跟縣太爺說,馬上放我出去!」
「你還想出去?」青黛冷笑道,「就等著牢底坐穿吧!」
「什麼,為什麼,我兒子不是小侯爺嗎?」
青黛再不理她,用力一掙,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回來,你趕緊給我回來,你這個歹毒的女人,我要告訴我大兒子,扒了你的皮……」
魯氏急著要追上去,牢頭跑過來了,一腳將魯氏踹翻在地,然後罵罵咧咧的鎖上了牢門。
……
京都的冬天來的分外的早。
才剛入十一月,天空已降下大雪。
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響,不一會兒,屋頂鋪上一層雪白。
皇上臉色猶豫的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樂陽公主,沉默了一會兒道:「不行,朕不能答應。」
樂陽滿眼是淚:「那皇兄就要眼睜睜看著鳳凰死麼?」
皇上心中一痛,又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道:「你放心,她捨不得死的。」
「可是她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吃飯了。」
皇上突然發怒,砰的一拳擊在龍案上,震得果盤跳起又摔落,摔得粉碎:「這個孩子真是太不像話了!為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有婦之夫,就鬧成這樣!簡直辱沒了她郡主的身份!」
「皇兄說再多也不能改變鳳凰的決心,若皇兄真的不肯答應,那就……」樂陽淚如雨下,咬了咬唇了,「替臣妹準備兩口棺材吧。」
「你什麼意思?」
「樂陽只有鳳凰一個女兒,她若死了,樂陽絕不獨活。」
說完,她深深的磕了一個頭,磕的額頭上沁出血來,抬起頭無盡傷痛的看著皇上,「皇兄,你忘了嗎?母親當年死的時候,你答應她過什麼?」
皇上神色一震,樂陽繼續道,「你說你一定會照顧好樂陽,不讓樂陽受半點委屈,難道你……都忘了麼?」
「……」
「皇兄,樂陽也不想鳳凰這樣胡鬧,更不願讓她嫁給一個有婦之夫,可是樂陽沒有辦法,她的性子你比樂陽還要了解,想到得到什麼必然要得到。」
「……」
「此番,她是下了決心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且,她說了,她願意與王落花共侍一夫,不過,她身為公主,自然要做正妻,這於鳳凰來說,已是最大的讓步了。」
說到這裡,樂陽瞧了一眼皇上,見他臉上似有鬆動之色,再接再厲道:「王落花不過是個平民丫頭罷了,而且她小小年紀就嫁給李逢君,勉強只能算個童養媳,能讓她做個妾已是抬舉她了。」
「……」
「不要說她一個小小的平民丫頭,就是臣妹身為公主,附馬不也照樣納了……一房小妾嗎?」
「……」
皇上聽完,無言以對,突然他想到了什麼,糾正道:「她是賀蘭謙的外孫女,並不是什麼平民丫頭。」
樂陽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長恩伯府嗎,不要說她只是個外孫女,就算是嫡親的孫女,也算不得什麼,而且樂陽聽聞,她父親只是個普通的農夫。」
皇上立刻道:「李逢君也出身農家。」
「這不一樣,英雄不問出處,太后在世時,不是將安樂嫁給狀元郎林懷生了嗎,那個林懷生也是農家出身,安樂從不曾看輕他半分。」
「……」
皇上再說不出來什麼了,他沉默良久,輕輕嘆了一氣,默默點了點頭。
樂陽高興不已:「多謝皇兄成全。」
樂陽剛離開,純貴妃就過來。
「雪下的這麼大,燕燕你怎麼過來了?」
純貴妃微微一笑:「臣妾聽聞皇上近日操勞國事,每晚只睡兩三個時辰,臣妾實在放心不下,特地熬了一碗調元湯來。」
她從憐兒手中接過了調元湯,親自服侍皇上喝下,皇上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還是燕燕你熬的調元湯最好,既能暖胃,亦能暖心。」
純貴妃笑道:「皇上喜歡就好,對了!臣妾剛剛見樂陽出去時,眼睛紅紅的,她怎麼了?」
皇上立刻浮起愁容,嘆道:「都怨朕,是朕縱壞了鳳凰。」
純貴妃眉心一皺:「臣妾雖身在宮中,卻也隱隱聽聞鳳凰在國子監的事,李逢君可是落花丫頭的夫君,皇上你不能任由她胡鬧。」
皇上無奈道:「朕能有什麼法子,這孩子就是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不撞南牆她決不肯回頭,朕已經答應了樂陽,擇日賜婚。」
純貴妃臉色一變:「皇上你說什麼,你答應樂陽要賜婚,那落花丫頭呢,她怎麼辦,皇上要將她置於何地?」
「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常事,這有什麼的。」
見皇上不以為然的樣子,純貴妃怒了:「皇上這說的什麼話,婚姻大事,也得講究個你情我願,哪有這樣逼迫人的。」
純貴妃一向溫柔平和,甚少有發怒的時候,皇上見她臉氣得通紅,愣了一下,拍拍她的手道:「朕知道你喜歡落花丫頭,可你過去不是一樣對鳳凰很好嘛,難道燕燕你忍心看著鳳凰活活將自己餓死?」
純貴妃氣得抽回了手,堅持道:「這是兩件事,臣妾對鳳凰好是因為皇上對鳳凰好,臣妾愛屋及烏,可是不能因為臣妾對她好,就任由她胡作非為,連禮儀廉恥都不顧了。」
「……」
「落花丫頭可是李逢君明媒正娶的妻子,鳳凰怎能強行將人家小夫妻拆散?」
皇上紅著臉,訕訕的咳了一聲道:「不是拆散,是共侍一夫。」
純貴妃冷笑道:「這兩者有什麼不同嗎?」
「自然不同,落花丫頭依舊做李逢君的……」
他不好意思說出一個「妾」字,想了想,轉口道,「女人。」
純貴妃冷哼一聲:「皇上是想說妾吧。」
皇上被她一眼看穿,臉上又紅了紅。
純貴妃繼續道:「不要說妾了,就是正妻,落花丫頭也不會同意,雖然臣妾與她相處不過短短數月,但知道她是個有氣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她絕不會同意與鳳凰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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