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稚晚頭一次經歷催婚,還是這種邏輯嚴密沒有任何漏洞的催法。記住本站域名
說實話,乍提到婚禮這件事,她是有點懵的,不是因為沒想過,正是因為自己也輾轉反側地想過,想儘快付諸行動又不想把心情表現太明顯,所以這會兒才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看向池宴,把問題和發言權轉移到他那裡。
「你們看呢?」陳平錦視線在兩人中間一掃,不動聲色地推動進程。
池宴放下手機,眼皮微微掀起來點兒,說了句:「太趕。」
這態度,就跟下屬跟他匯報工作之後表示不滿意似的。
陳平錦也不惱,反問:「那你給個日子參考?」
她可不是他的下屬,輕而易舉地把問題拋回去。
池宴沉吟了會兒:「至少等到明年春天吧。」
林稚晚:「?」
「春天?」陳平錦說,「那個時候你盧蘭阿姨家的弟弟二胎都抱上了,你連婚禮都沒有。」
池宴問:「你就這麼著急辦婚禮麼?我跟晚晚又不是沒領證,你兒媳婦跑不了。」
陳平錦說:「我是著急你婚禮麼?我是著急給這群長舌婦看看,我這個沒用的兒子還是能討到老婆。」
池宴:「……」
沒用的兒子,成。
其實這也不是陳平錦真實想法,婚禮不過是對外的一種工具而已,他們什麼時候想辦都可以,可夜長夢多,她怕這段時間出了什麼變故,所以只能提點提點,期待越早越好。
池宴只是打哈哈,林稚晚倒是聽進去了。
反正早晚都得辦,只是她最近有點忙,索性就把這件事往後一拖再拖,想了想,說:「秋天應該還是太趕,我想……自己做婚紗。」
聽她鬆口,池宴和陳平錦都看向她。
頂著兩個人認真的目光,林稚晚仔細算起來:「一套手工婚紗,我設計出來就要一個月的時間,再去找面料,重工一點就需要五個以上的手工設計師忙三個月往上。」
她自己的婚紗也不想隨隨便便對付。
「另外還有池宴的西裝,」她談起專業領域永遠認真,「雖然我很少涉獵男裝,但是開版剪裁和面料我是想親自做的,再到找手工設計師,也得一兩個月。」
陳平錦年紀擺在這裡,穿著上最多的是雲錦旗袍,不知道西式的禮服工期也要這麼長。
她愣了一會,「哎呦」一聲:「都你自己做啊?那多累呀,要麼池宴就讓他隨便穿穿得了。」
池宴:「……」
他不樂意了:「你兒子也一輩子結一次婚,這能湊合麼?」
陳平錦:「你的婚禮,你也可以不出席。」
池宴:「……」
林稚晚這小身板陳平錦看在眼裡,生怕她太過操勞身子愈發不好。
她不跟池宴講話了,對林稚晚說:「你也別太操勞,婚禮的事情往後放一放,身子最重要。」
說完,跟川劇變臉似的,看向池宴,語氣又很兇:「進廚房幫我做飯!」
池宴:「?」
您看我像會做飯的麼?
反對無效,池宴被人拉了進去。
知道林稚晚要來,今天這頓飯多半是按照林稚晚喜好置辦的,海鮮一堆。
他們說到底都是給家裡用人打下手,紅泥小罐里煨著雞湯,池宴掀開看了看。
這行為在陳平錦眼裡就跟小偷無異,陳平錦一把拍掉他的手,緊張道:「別動,這是給晚晚還有依依喝的。」
池宴:「……」
「您這也太偏心了點兒,」他有點兒不樂意了,「我不是你親生的麼?」
「你要不是我親生的我也不用給你操半輩子心,」陳平錦扯過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些,小聲說:「晚晚的身體你也知道,所以你給我老實點兒,出了什麼狀況看我收拾不收拾你。」
池宴點頭:「嗯,我明白。」
陳平錦擰了下他的胳膊:「你不要嬉皮笑臉,也不要在這裡敷衍我。」
這輩子都沒這麼嚴肅過的池宴:「……」
「人家爸媽不在了,但咱們也得好好對人家姑娘,」陳平錦語重心長地囑咐,「現在你們住在一起,不打算要小孩兒你就多注意注意,晚晚都身體意外懷孕肯定受不了,萬一你這個小炮子再不想要小孩兒想再玩兩年……」
「停,打住,」聽陳平錦思維越來越發散,池宴趕緊叫停,抬手揉了揉鼻樑,「我在您眼裡就是這種人麼?」
他問的認真,陳平錦也仔細想了下:「好像……也不至於?」
「……」
「我心疼晚晚還來不及呢,」池宴說,「什麼事我都有分寸。」
這對母子之間很少有這麼心平氣和地對話,陳平錦嘆了口氣:「你有分寸就好。晚晚這個家庭情況,要是原來,我是不會願意你們在一起的,不為別的,她缺失的情緒太多了,都要從你這位愛人身上補足。」
陳平錦低頭擇菜,聲音不大不小:「你要付出的遠遠比找個父母健在關係和睦的姑娘多,你是我兒子,我心疼你,」頓了頓,她又說:「不過什麼都是你自己選的,既然你選了就要做好向結果負責一輩子的決定。」
兒孫自有兒孫福,池宴的選擇,陳平錦不會幹涉,說話也都是點到而至。
人這一輩都是為自己而活,太多操心兒女的事情只會過猶不及。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如此交過心,涼水順著池宴的手指虎口不斷滑落,手裡的番茄被搓洗的都要掉皮。
池宴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再開嗓,聲音有點兒啞。
「媽。」他很認真地叫陳平錦。
陳平錦有點不適應:「怎麼了?」
池宴說:「我想把戶口遷出去。」
陳平錦再次愣了住。
冷水冰的人並不舒服,池宴思索著開口:「晚晚就只剩一個人了,我想把戶口和她登在一起,給她一個家。」
*
四月的尾巴,林稚晚和池宴重新補了結婚證。
選的日子大概是很好,民政局裡人擠人,大家臉上都帶著相似的表情——憧憬,期待,以及一點點不安。
林稚晚手裡捏著號碼牌,坐在長椅上,微微有些感慨:「現在居然還有這麼多人會選擇結婚。」
房價不斷上漲,工資水平沒有變,出口不行,內銷能力也下降,在這個經濟下行的趨勢下,居然還會選擇消耗更大的婚姻,她有些意外。
池宴捏著她的手把玩著,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那是因為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願意錯過一份能在寒夜裡被擁抱的機會。」
愛人所帶來的情緒價值是無法取代的,愛情能令最渺小的人也體會到被需要與被關懷。
明明生活已經很艱難了,在艱難的日子裡,不斷地試錯,赴湯蹈火地選擇一個人,大抵因為人都是軟弱的生物,需要有人靠在一起取取暖。
「可是有時候會有人選錯人。」林稚晚說。
話音剛落,身邊就有一對情侶爆發了爭吵。
先是女方發火,不想男的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還窩在椅子上和隊友打遊戲。
男方不理解,只覺得她矯情,反問:「這麼無聊不打遊戲幹什麼?」
女方說:「可以跟我拍照呀。」
男方又說:「你知不知道自己自拍的時候特討厭,拍了100張照片選不出一張,選出來的還要花幾個小時修圖發朋友圈,你問問朋友圈裡的人,誰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啊,這麼虛偽,有必要嗎?」
總之兩人越吵越大,將多年積攢的不悅一股腦翻出來,最後不歡而散。
周圍沒有人勸阻,因為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蒼白。
林稚晚唏噓地感嘆了聲:「有點可惜。」
「怕什麼,」池宴不苟同她的意見,也未對這對情侶施加任何憐憫,「現在發現不合適也不晚。」
林稚晚思索片刻,糾正道:「什麼時候發現都不晚。」
愛情的意義是無論什麼境況,隔著的是多少風霜雨露,一個靈魂還會對另一個靈搖旗吶喊。
池宴教會她什麼是愛,以及賜予她可以抽身的能力。
工作人員叫號到他們。
兩人坐在塑料座椅上,對著照相機,工作人員喊道:「靠近些,再靠近些。」
兩人不斷挨近。
「男士別笑得弧度這麼大。」
「女士露出牙齒很好看,好,就這樣,保持住。」
「咔嚓」一聲,兩人的笑容定格在紅底照片上。
民政局重新蓋了章,兩人拿著嶄新的本本,又跟工作人員請求,跟著其他新人一起走了一遍宣誓的流程。
他們穿著白色襯衫,對著莊嚴的國旗和國徽宣誓,宣讀了《結婚誓詞》。
神聖,肅穆。
「我們自願結為夫妻,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共同肩負起婚姻賦予我們的責任和義務: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愛,互信互勉,互諒互讓,相濡以沫,鍾愛一生!
今後,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青春還是年老,我們都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我們要堅守今天的誓言,我們一定能夠堅守今天的誓言!」
從民政局出來,兩人手挽著手,一時間都沒說話。
這種氛圍太過奇妙,從前在紐約那次,只覺得匆忙且慌亂,惴惴不安了很久,如今牽起彼此的手,走在這路上,心思平靜。
能看到路邊的花是好看的,縫隙里的小草是頑強的。
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林稚晚低著頭,牽著池宴的手,踩著他的影子,每一步都很認真。
陽光落在他的眉梢,溫柔和煦,他說:「林稚晚,你幼稚不幼稚。」
林稚晚說:「池宴,你話很多。」
池宴:「還不是因為你太幼稚了。」
林稚晚頭也不抬:「還不是因為我太愛你了。」
池宴:「……」
草。
明明是毫無關聯的句子,居然說得這麼好聽又無法令人反駁。
他一時間沒找到什麼詞,也忘了看路,絲毫沒發現林稚晚定住了。
往前又走了一步,腰身就被林稚晚環住,池宴沒太站穩,趕緊攬上她的腰。
在他竭盡全力地飼養下,林稚晚胖了不少,原來是瘦的皮包骨,現在至少很勻稱,該有肉的地方都有肉。
抱在懷裡舒服得人。
池宴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蹭了蹭,說:「又開始撒嬌了?」
「沒有哎,」林稚晚說,「我就是突然想抱你了。」
周圍人來人往,倆人肆無忌憚地擁抱。
他們是生活在太陽之下的情侶,有國家法律誓言和家人祝福的愛人。
池宴這才發現,這姑娘哄人水平也是一流。
他低下頭,在她嘴角親了下,一觸即離,給人搞的一愣。
「沒什麼,」池宴說:「想親就親了。」
林稚晚:「……幼稚!」
愛情使人降低智商,古人誠不欺我。
兩人回到吾悅江瀾,蛋撻正一個狗在院子裡曬太陽,見到林稚晚回來,立馬搖起尾巴,朝著兩人叫了聲。
誰能拒絕一隻可愛大狗狗呢,林稚晚趕緊過去摸了摸狗頭,順手扔了一個飛碟叫它去撿。
小狗狗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媽媽陪著就很開心。
池宴明白人不能跟狗爭寵的道理,拎過林稚晚的包包,回去了。
蛋撻精力無限,跟它玩一會兒林稚晚就先累了。
灰突突進門打算洗個澡睡覺。
然後,就發現池宴拿個鏡框對著牆比劃著名什麼。
林稚晚腦子裡「嗡」了一聲,意識到是什麼後,趕緊過去看了眼:「你這幹嘛呢?」
池宴點了點透明玻璃,裡面兩本結婚證並排放,他語氣淡淡:「裱起來。」
林稚晚:「……」
她還是先決定講道理:「你有沒有發現,就是有些格格不入?」
「跟家裡的風格。」
池宴的目光在房間裡掃了眼,點頭:「確實。」
「那我們換個房子?」
林稚晚:「……」
「掛是必須掛的,」池宴說,「我花了十幾年時間追到的老婆,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林稚晚糾正他的錯誤:「你掛在咱們家牆上,只有咱們倆能知道。」
「也是。」池宴放下相框,翻開微信,在通訊錄里找人。
林稚晚直覺不妙:「你要幹嘛?」
池宴語氣淡淡:「買個熱搜吧?」
林稚晚:「……」
她扶了扶額頭,言真意切:「你還是冷靜點兒。」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能幹出來這種事,可哪有給結婚證買熱搜的,哪有?!
「你自己瞧瞧你微博下面評論,好多人叫你老婆。」
林稚晚說:「人家那都是女生哎,叫我老婆是表達對我的喜歡。」
「胡扯,」池宴說,「你上周發的那條微博三小時後的評論區,有138個人叫你老婆,其中有8個男的渾水摸魚。」
林稚晚:「……」
哥,您好歹也是個總裁,能不能花時間干點兒正經事。
池宴早就看出她內心os,冷笑一聲,拿專業實力碾壓:「別擔心,我只是搞了個爬蟲程序。」
「?」
「python程序。」
林稚晚傻了:「這不違法麼?」
池宴:「放心,微博崩不了。「
也就是,換句話說,只要崩了,他就違法了?
還真是男人至死是少年,他一天比一天勇,原來只是玩賽車不要命,現在開始要牢飯了。
林稚晚思索了下,可不能讓他劍走偏鋒誤入歧途。
「成成成,」她說,「你掛著吧,我再發個微博官宣一下。」
她拿起手機,對著結婚證拍了兩張照片。
然後點進微博,編輯了下:【這次是池宴的老婆啦。】
坐在沙發前無所事事玩手機的池宴看到微博push,點進去,點了個贊。
小樣。
不使點兒手段能這麼快官宣?
狠狠地拿捏住了。
發完微博,林稚晚回樓上洗個澡,再點開手機的時候,世界都變了。
剛發完微博,她的評論下面都是一水的祝福。
後來,畫風變了,因為有人發現,池宴那個幾年沒有上線的殭屍帳號居然在剛剛點了贊。
網友們腦洞大開:【姐姐,你是被綁架了,被綁架了就別回復了】
過了十分鐘:【好了,姐姐沒回復,確定是被綁架了】
【是池宴拿著小刀綁架姐姐的嗎?】
【傳下去,林稚晚被迫嫁給池宴】
【傳下去,池宴為了娶到林稚晚在法律邊緣瘋狂試探】
【啊這,演的吧?】
評論區簡直是大混戰。
雖然池宴從去紐約開始低調了很多,但是豪門軼事依舊是營銷號沖KPI的關鍵選題,沒一會兒就被各大營銷號轉發,生生搞上微博熱搜。
池宴一臉無辜地看著林稚晚:「寶貝兒,我真沒買。」
林稚晚雖然因為品牌和設計沒少出現在熱搜榜,但因為私生活,還是第一次。
可出現都出現了,兩人又不是原來那種怕人發現的關係。
林稚晚釋然了,捏了捏眉角,給倆人手機都關了機。
池宴以為她不開心,過去給人攬在懷裡,小聲詢問:「怎麼了?」
「沒事,」林稚晚說,「我去那個尺子。」
池宴:「?」
她回頭掃了眼池宴,說:「給你量尺寸。」
池宴眉毛一挑:「這不好吧?」
「……」林稚晚耳根都紅了,嚴肅道:「是西裝的尺寸!」
說完顛兒顛兒就上樓了。
手工定製西裝比較麻煩,參考的尺寸很多,林稚晚叼著簽字筆,拿著軟尺,先測量三圍,又測肩寬。
他比較高,房間內光線比較暗,將軟尺放在他的肩膀上,林稚晚看不清尺寸。
她手指沿著他的肩膀滑下來,一沒站穩,身子歪了下。
池宴手疾眼快,給她扶穩了。
不僅扶穩了,還開始碰瓷,低著頭,嘴角蹭過她的臉頰。
「要親我?」池宴嘴角勾著,笑得痞壞,「那親準點兒。」
林稚晚:「???」
這人倒打一耙?
臉呢?
她被誣陷,推了推他。
池宴說:「不願意?」
林稚晚點了點頭。
「那成,我親親你。」
說著,手掌在腰間用力一握,另一隻手滑到腿根,給人直接抱起來。
林稚晚身體離地,愣了下,旋即掙紮起來:「哎,你別,我還沒量好呢。」
池宴懶洋洋地垂下眼皮,棕色的眸子裡有些蕩漾,他垂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等會兒,讓你好好量量。」
這話說得有葷腥。
林稚晚立馬懂了,臉上紅色像此刻外面的雲霞。
床被都鬆軟,他也溫柔,落日在床單上灑出柔和的痕跡。
林稚晚內心平和,仿佛從未享受過這般美好。
他們相愛,一起回家,遛狗,打鬧,偶爾有矛盾但從不吵架,日子日復一日,偶爾的波瀾都不會在生活里掀起波濤。
池宴那麼熱烈的人,也心甘情願,與她沉淪在這平凡的人間。
可因為是你,人間才不平凡。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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