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4-08-25 04:44:52 作者: 故箏
  蕭弋沒有再細問下去,他朝室內走去,全然將那芳草拋在了身後。閱讀М

  小太監見沒了下文,一時訥訥,便也只好先跟上去。

  芳草原本已經瑟瑟發抖了,她悄然目送著蕭弋進屋,待確認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後,芳草驟然鬆了口氣,跌坐在了地上。

  嚇死了!

  芳草嘴角抿了抿,露出一點笑意。

  她就說,那個傻兒怎麼可能得貴人的寵呢?不過問那傻兒換把花,不肯便不肯罷,當然是不值得皇上這樣貴重的人物來發落的。

  劉嬤嬤斜睨一眼,道:「兩位姑娘回房去歇著罷,日後若無傳召,便不要輕易出門了。」

  芳草知道,越是金貴的人家,越講究這些規矩。何況是在天子的地盤呢?想來更重規矩。於是芳草笑了笑,竟是分外配合,道:「嬤嬤說的是。」

  說著她便去拉蕊兒的手,蕊兒卻不動聲色地掙脫了,落後半步,走在芳草後頭,這才一塊兒回了屋。

  打發了兩個丫頭,劉嬤嬤才轉身跟進了屋。

  她搓了搓手指,抬頭看向蕭弋,開口道:「老奴……」

  還不等她將話說完,蕭弋就先開口了:「去瞧瞧她吧,也許被捏得狠了,她都不知道抱怨喊疼。」蕭弋想起那次膝蓋磕得青紫充血,她卻彎腰自個兒揉揉,便乖乖地說「沒事了」。若是沒人去看看,也許她就那麼疼著了。

  劉嬤嬤面露笑容,躬腰應聲:「老奴這就去。」

  蕭弋突然又出聲:「將人一併帶過來,今日讓她在涵春室用晚膳。」

  劉嬤嬤掩去眼底的驚訝,點頭道:「是。」

  劉嬤嬤到燕喜堂的時候,一屋子的宮人正在生悶氣。春紗一邊給楊麼兒梳頭,一邊撫過她的頭髮,低聲道:「日後姑娘見了那位芳草姑娘,避著些,莫要和她說話了。免得叫她欺負了。」

  只聽得一聲笑,道:「誰欺負楊姑娘了?」話音落下,劉嬤嬤便轉進了屋內。

  眾人見了劉嬤嬤,皆是一驚,趕緊見禮:「嬤嬤好。」

  他們無一不是緊張地摳住了手指頭,生怕劉嬤嬤將這話學給皇上聽,讓皇上覺得姑娘心眼小,愛和人置氣……

  正忐忑不安的時候。

  楊麼兒卻目光澄澈地朝劉嬤嬤看去,軟軟地喊了聲:「嬤嬤。」

  劉嬤嬤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軟和了,她道:「老奴奉了皇上的令,過來請姑娘到涵春室去用膳。」

  「用膳?」楊麼兒鸚鵡學舌似的重複了一遍。

  劉嬤嬤點頭:「姑娘不是愛吃櫻桃肉,縐紗餛飩嗎?今兒御膳房正好做了這兩個菜呢。」

  楊麼兒舔了舔唇,唇面被舔得粉嫩水潤,倒比劉嬤嬤報的那兩個菜要勾人多了。但她自個兒是全然未覺的,她點了點頭,起身便要跟著劉嬤嬤走。

  劉嬤嬤忙哭笑不得地將人按了回去,道:「頭髮還沒梳好吧?」

  春紗慌忙將梳子拿回到手中,點頭道:「是呢,奴婢正為姑娘梳著呢。」

  劉嬤嬤問:「今日姑娘梳什麼頭啊?」

  楊麼兒搖搖頭,不知道。

  劉嬤嬤便道:「從前老奴給不少貴主兒梳過頭,今日給姑娘梳個單螺髻好不好?」顯然是在嫌棄春紗的手藝了。

  春紗麵皮泛紅,自然是不敢反駁的。

  她也知曉自己梳頭梳得不好,只是宮裡頭也沒幾個梳得好的,姑娘也與她更親近些,她便一手攬過來了。

  劉嬤嬤年紀雖然大了,手卻依舊巧得很,轉瞬便給楊麼兒梳好了頭,又取了把蝶形點金梳篦,插入髮髻間。

  「走罷。」劉嬤嬤扶住了楊麼兒。

  楊麼兒便乖乖跟著她往外走。

  春紗幾人先後跟上,心底的惶恐擔憂倒是消散了不少。

  劉嬤嬤既然待姑娘這樣慈和,那必然是不會將剛才他們議論的話,傳到皇上耳中去的。

  芳草與蕊兒窩在屋子裡,多少有些提不上勁兒,幸而摩挲著銀錠和珍珠,多少才高興起來。

  芳草倚著枕頭,問蕊兒:「咱們連面都沒見上幾回,可怎麼辦好啊?」

  蕊兒卻不作聲,只低頭也不知在做什麼。

  芳草湊近瞧了瞧,道:「繡花?你從哪兒來的針線?」


  一個宮女踏進門來,笑道:「蕊兒姑娘問奴婢拿的。」

  芳草還待說些什麼,卻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像是有誰從正門進來了,朝著涵春室的正間去了。來見皇上的?

  芳草走到門邊,悄悄朝外看去。

  便見那個劉嬤嬤扶著楊麼兒進門了。芳草臉色驟變,心底有些不服氣。楊麼兒怎麼又來了?哦,這傻子原來也會做戲!先頭裝作被她欺負跑了,瞧吧,現下就有人去又將她請來了!

  芳草忍不住低低罵了句土話。

  一時間倒也沒人理會她。

  楊麼兒對涵春室熟門熟路,很是自然地進了門。

  蕭弋剛換了身衣裳出來,他瞧了瞧楊麼兒,目光一下子定住了。她換了個髮髻,是單螺髻吧?髮髻梳起來,像是腦袋頂上多了個揪揪。

  清麗漂亮,但又說不出的可愛好笑。

  楊麼兒知道皇上在看她,於是她又往前走了兩步,髮髻間梳篦上頭綴著的點金蝶跟著顫了顫,翅膀點啊點,一下又一下,像是要點在人的心上。

  蕭弋將她從頭打量到了腳,然後才問劉嬤嬤:「可瞧了傷了?」

  劉嬤嬤道:「還未呢,老奴去的時候,姑娘散著頭髮不成樣子,老奴先給姑娘梳了頭,不敢讓皇上久等,便亟刻帶過來了。」

  蕭弋點了點下巴:「那就現在瞧吧。」

  「是。」劉嬤嬤說著,輕輕握住了楊麼兒的手腕,免得她亂動。然後又掀起楊麼兒的袖子來。室內宮人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看。也只有蕭弋還盯著了。

  袖子捲起來,果然,只見她的手肘處,一片緋紅。

  也不知那芳草抓她的時候,使了多大的勁兒。

  蕭弋眸光冷了冷。果真鄉野村婦,滿手都是種地的力氣!

  楊麼兒後知後覺,發現蕭弋在看她的手臂,她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又跟上回一樣,說:「沒事了。」

  蕭弋無奈。

  這人真是半點不記仇,也不記得痛。

  「不疼。」楊麼兒盯著蕭弋說。

  像是怕他擔心一樣。

  「擦了藥,去用膳。」蕭弋下令。

  於是才轉瞬的功夫,楊麼兒就又帶了股藥味兒在身上了。蕭弋帶著她去用膳,楊麼兒也不懂得什麼規矩,她落後半步走在蕭弋身邊,走著走著,她拉了拉蕭弋的袖子。

  蕭弋回頭看她。

  楊麼兒伸出白嫩的指尖,點了點他,又點了點自己,說:「一樣的味兒,一樣的。」大概正是因為找到了這一點相同,所以楊麼兒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雙眼都微微眯起了,像是彎彎的月牙,透著蜜糖一樣的甜。

  蕭弋再度無奈了。

  她也是記得東西的。

  她只記得那些令她歡喜的事情,哪怕那麼微不足道,她也只要想一想便會露出笑容。

  「什麼味兒?」蕭弋突然問。

  楊麼兒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眼看著他們都走到用膳的地方了,她才憋出來一個形容詞:「苦。」

  是苦的。

  藥味兒當然是苦的。

  「香。」楊麼兒緊跟著又說。

  她對「香」沒有明確的概念,只知道牢牢記住了過去娘親煎藥的時候,飄滿整個院子的味兒。她那時候整日都吃糊糊,很容易餓的,聞在鼻子裡,便覺得這個味兒也是香的,會讓她咽口水的那種香。

  蕭弋一直緊繃,顯得銳利又充滿戾氣的嘴角,這時候有了點不經意的弧度:「朕身上香?」

  「嗯。」楊麼兒認真點頭。

  「那便走近些聞。」蕭弋突然伸出手,勾住她細細的手腕,將人往前帶了帶。

  楊麼兒沒做好準備,叫他一勾,便倉促地往前一蹦,這才和蕭弋站在一處了。這一蹦,她腦袋上的點金蝶又顫了顫。引得蕭弋多看了兩眼。

  蕭弋抬手勾住蝴蝶翅膀,屈指彈了彈。

  那蝴蝶就又抖了抖。

  就跟她似的,偶爾害怕起來,也要抖一抖。

  蕭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大約是有趣吧……做完這個動作,他就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


  「還好聞嗎?」蕭弋問。

  他為了避開吃藥,但又要塑造常年靠藥石過活的模樣,於是身上穿戴的衣物都會染點藥汁,這樣就帶上濃厚的藥味兒了,任誰都瞧不出毛病。

  湊近了聞,只怕只會覺得苦、熏,難聞得緊。

  楊麼兒卻還是道:「苦的,香的。」

  蕭弋實在忍不住了,他嘴角的弧度彎得更狠了,他道:「那日後就多聞聞。」

  「這樣聞。」他說著,將她勾得更近了些,楊麼兒又一次措手不及,幾乎要撞到他的肩上去。

  為避免她摔跤,他原本是虛虛勾著她的手腕,這下卻變成了緊緊攥住。

  楊麼兒踮了踮腳,點頭,說:「嗯。」

  然後她就左顧右盼起來,被菜香氣吸引了,肚皮底下也應景地發出了咕嘰聲。

  她倒是全然沒注意,蕭弋還握著她的手腕呢,落在宮人們的眼底,已經親昵得叫人驚嘆,眼珠子都快脫眶的地步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皇帝是一個很難快活的人。

  麼兒是一個每天都很快活的人。

  ↑所謂的「你沒有的我就補全給你」。↑

  還有一章加更,晚上12點以前更上。然後就不會加更啦,因為準備開始存入v的稿子啦!愛你們啾啾=3=

  ☆、餵食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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