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回哭起來的時候,都沒有半點的聲音。她只是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眼淚默默地往下滑落,眼底被淚水浸得晶亮,綻放著寶石一般的光澤。
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她這樣的眼眸。
蕭弋心下最柔嫩的位置,就這麼輕易被她的眼淚腐蝕透了。
他抬手輕輕抹過楊麼兒的眼角,低聲問:「為什麼哭?」
楊麼兒抿著唇,並不言語。
可她越是這樣,越叫人覺得可憐又可愛。
若是往常,蕭弋興許問過,見她不答便也就算了。但今日,他卻不太想輕易放過她。他便湊近了去,幾乎與楊麼兒貼到一處,二人氣息交裹,有種親密相擁的錯覺。
他身上的溫熱氣息連帶的傳遞到了她的身上,她眨了下眼,將眼底浸著的淚水又擠出了眼眶,然後她方才盯住了蕭弋的面龐。
「皇上……」她一開口,就又掉了淚。
她不知該怎麼樣去表達內心所想,腦子裡繁雜的思緒擠在一塊兒,她就更不知道怎麼開口講了。
蕭弋的聲線微微喑啞,還帶著平日裡的冷漠味道,可這時候卻摻雜了一絲奇異的溫柔,他的指腹摩挲著她的面頰,道:「麼兒是不願朕上戰場?」
楊麼兒不知是點頭好,還是搖頭好。
她倒也聽得懂那麼一兩句話。
大意是,他是一定要去做這件事的……她自然是想不出好法子的,便只能這樣巴巴瞧著他了。
蕭弋抬手遮住她的眼眸,將人就這樣推倒在了厚厚的地氈之上。
他蜻蜓點水地吻了吻她的唇,低聲道:「麼兒現在是什麼樣的感覺?告訴朕。」
他的聲音如誘哄低齡孩童一般,楊麼兒倒是極吃這一套,她緊張僵硬的身體這才慢慢放鬆下來,她在他的身下幾乎軟作了一灘水。
因為視線被完全擋住,其他感官自然就變得敏銳了起來。
哭得累了,她的腦子便有些暈乎。
殿內暖和的氣將她裹住,讓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漸次發燙了起來。她的心跳得更亂糟糟了……像是要從胸口破開一個洞跳出來。那股眩暈感也更加強烈了,她不由得抬手按了按胸口。
這才斷斷續續地開口:「這裡……難受……」
「如何難受?」他親了親她的下巴:「乖麼兒,告訴朕。」
她又想要伸出手指去揉,卻被他按住了。
他的手掌覆住了她的。
楊麼兒覺得他偷偷放了一團火,壓在她的胸口,燒得她口舌都幹了。
她舔了下唇,唇面覆上了一層水光,如此她才用同樣微微啞了的嗓音道:「悶,酸……還麻……難受……」
隨著她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往下描述,蕭弋的目光也就越發亮得驚人,裡頭不經意地泄出一點情意,都承載著強烈的占有欲。
但她蒙著雙眼,並不曾看見。
「麼兒也懂得酸楚甜苦、心疼難當的滋味兒了。」他說著又親了親她的耳朵尖。
她的耳朵是最容易發紅的位置,一熱,一害羞,一激動,她的耳朵永遠比她的臉頰要紅得更快。
楊麼兒感覺到被親吻的時候,本能地想要躲開,可她被蒙著雙眼,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由對方來操縱著,她便咬了咬唇瓣,乖乖在那裡讓他親了。
可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不僅指尖發麻,胸口發麻,現在連唇,連腦子,渾身上下也都發麻了……
她覺得像是要死過去了一樣。
她的眼淚便又滑落了下來,她堪堪伸出手,想要去抓蕭弋的衣襟。
蕭弋低頭盯著她無措的手指看了會兒,然後用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手指。
手掌貼合上的那一剎,楊麼兒才覺得高懸的自己終於落了地。
她開口,還帶著一絲哽咽的哭腔,又好像還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我要死了。」
「胡說什麼。」他沉聲道,然後推開了她放在胸口的手,轉而用自己的手給她輕輕揉起來。
他的手掌寬大又炙熱,力道不輕不重地揉在她的胸口。
楊麼兒張開嘴,喘了兩口氣,這才覺得死不了了。
這下舒坦多了,腦子裡繁雜的思緒也都被清空了,一時間她便也想不起「水性楊花」這回事了。
她只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睫毛掃過他的掌心。
她啞聲道:「再揉揉……」
蕭弋任勞任怨地給她揉著胸口。
楊麼兒軟綿綿地躺在那裡,連視線被阻也覺得是舒坦的。她又催促了兩聲:「再揉揉……再揉揉……」
換做從前,她是絕不會開這樣的口的。
也大抵是在逐步的試探中,終於一點點明白過來,她可以再任性妄為些,可以主動提出要求,都不會有人來責怪她……
蕭弋緊繃而淡漠的五官,剎那間鬆緩下來,面上似乎還多了一點溫柔笑意。
他湊在她的耳邊低聲問:「將朕當做什麼了?」
楊麼兒張了張嘴,因為暖和溫熱的緣故,她的唇也都染上了一層紅,誘人親吻。蕭弋的目光便落了上去,帶著灼熱的溫度。
楊麼兒毫無所覺,她認真想了想:「……皇上,好皇上。」
他眼底晃動著火光,他喟嘆一聲,道:「麼兒的唇是剛嘗過蜜嗎?」
「唔?」
既是他看不見她的眼眸,也知曉這會兒她的眼底全然承載著天真又懵懂。
他原本揉按著胸口的那隻手,陡然加大了力氣,將她緊緊按住,然後附身吻上去。
是甜的。
他心想。
那隻手挪了挪位置,輕揉過她的胸脯。
楊麼兒緊緊反握住他的手,茫然但又順從地接受了他的親吻。
室內的香氤氳而起,在半空中糾纏、升騰,盪開一股淡淡的又醉人的味兒來。
隔著一道門,門內暖如春,門外,春紗仰頭瞧了瞧漫天的大雪,倒也不覺得冷,她縮住手,臉上不自覺露出了點笑。
一邊蓮桂往她懷裡塞了個手爐,道:「別凍死了。」
春紗嘟了嘟嘴,倒也沒說什麼,乖乖抱住了手爐,繼續等在了門外。許是要等上一兩個時辰罷,她心想。
……
正值隆冬時節,李家的四姑娘便是在這樣的時候出嫁了。
李家為示仁義,以洗清前頭傳開的嫌貧愛富惡名,便只好捏著鼻子給柳家置了座新宅,不過倒是置得遠遠的,置在了城南,別的下人僕役也並不配備,左右是不願再在這家子身上付出更多了。
與之相對的便是李天吉家中,那對每日揣著銀錢上街儼然暴發戶做派的雙生花,她們竟也開始說親了,只是說親的人家算不得什麼高門大戶,但也不是柳家這樣的破落戶。
一時間,京中便難免有人拿了此事來作閒談。
李老太爺未必有多疼這個孫女,但聽了這樣的傳言,還是氣得一個倒仰。
此時,東陵李家府門內。
「扶持此人可信嗎?」李家長子遲疑著出聲道。
李家二房老爺,也正是李妧的父親,神色多少有些為難,他道:「父親,任用這等人,實在並非君子做派。」
李老太爺這才出聲,嚴厲地看了他一眼:「為父是如何教導你的?眼下並我等懷有不臣之心。而是新帝上位後,行事種種,著實叫人寒心。先帝是何等溫厚一人,如今的新帝卻手段狠辣殘酷。大晉怎能有這樣不仁不慈的帝王?若有這樣的君主,將來受苦的便是文武百官與舉國百姓……我李家心中牢記,君為輕民為貴。又焉能畏懼帝王之權勢,便放下為百姓謀福祉的大事呢?」
李二老爺初初聽了這話,覺得是有道理的。父親的教訓是不錯,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李老太爺一擺手,道:「罷了,你今日當值也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李二老爺素來聽從父親的話,便當即鞠躬退下了。
待他走出去後,李老太爺方才嘆了口氣:「老二讀書天分是最高的,卻讀成了死書。滿心都是婦人之仁。柳家那一事,若非他優柔行事,又怎會落下這樣大的隱患?逼得李家上下被動!」
如今李家壞了名聲,雖說擁簇李家的讀書人仍舊多如過江之鯽,但李老太爺並不敢小瞧這樣的疏漏。
尤其如今新帝上位,一轉手便將李家、太后與滿朝文武都打成了對立面。
李家只能被迫承受。
滿朝官員看不清,他卻看得很清楚,太后如今在宮中,恐怕行事遠不如從前那樣自由了。她手中權利十中去九,還能剩下一成都是大善。
李家被逼到這等份兒上,眼下瞧著還仍舊坐擁榮華富貴,可若是沒有半點應對的法子,照這樣下去,叫那小皇帝拆個乾淨也說不準。
李老太爺牙痒痒地恨恨想。
這小皇帝披著一層病弱的皮,骨子裡可不似惠帝,倒更似文帝一般!
不下手則已,下手便如雷霆!
李老太爺整了整心緒,道:「日後便不必與你二弟說起此事了。」
「是。」
「那人……」
「此人自天淄國來,因大巫女一道預言,他同她的雙生妹妹便被家族獻上,險叫活活燒死熬了油來給大巫女點招魂燈。他千里迢迢來到大晉,只為躲避保命。他哪有選擇可言?」李老太爺冷嗤一聲,言語間滿是將對方視作一件上不得台面,但卻鋒銳稱手的利器一般。
「到底是異族人……」大房老爺皺起眉。如今他再憶起那日,下人將那人從角門引入,他剛好打那裡行過,便與人撞了個正面,便見對方面容如鬼魅,神情如惡鬼,他被那一個照面驚得心狂跳不已,好幾日方才緩過勁兒來。
這樣的人,當真是能掌控的嗎?
李老太爺低低笑一聲:「你不知曉此人為何到了大晉躲避。他從天淄國逃走前,與他妹妹一併,屠盡了他家族中人……正因為如此,天淄國方才絲毫都容不得他,更傳信與大月國、新羅國、木木翰等……令他們見之格殺勿論,大巫女更言及,要拿他的骨頭煉成擺花的架子!」
李老太爺面露厭憎不屑之色,接著道:「他如今便如喪家之犬,除卻我之外,無人收留他。他若敢反水,便要先瞧他承不承得起,身體化作燈油、花架子的後果。天淄國人素來看重人死後的身體,認為屍身有殘缺,死後便不得輪迴轉世……他所有的路都已經堵死,便也只有為我所用了。」
李老太爺心下是有幾分自得的。
他與那些整日咬文嚼字的文臣不同,他敢用人,而不會拘泥於形式規矩。
文人若是只靠筆桿子與嘴皮子來行事,遲早是要叫小皇帝拆了骨頭死無全屍的。可若是能將旁的東西掌於手中,那便不同了……
「我已令他去接觸越王。」李老太爺面上露出一點笑意來,道:「皇室中人,到底不止這麼一個。往下排在第一順位的,便是越王。他年幼時便被你妹妹養在膝下,如此相伴數年,所有的一切都乃是我李家所給。他但凡有一點野心,便會為之心動。」
先前,他們所有人想的都是,越王已成年,這些年四下遊歷,不僅更增長了學識,身體倒也愈加強健,總歸是個不好掌控的對象。
可如今瞧著,小皇帝因病體,性情不定,如今滿朝文武也都受他蠱惑,認定他身體病弱,李家霸道。
相比之下,越王反倒成了好的人選了。
李老太爺剩下的兩個兒子,便又陪著他交談一陣,提及那程家之事,轉而又說到了木木翰之事。
大房老爺道:「聽聞皇上欲御駕親征,一舉奪回先前惠帝丟失的城池。孔鳳成等人,今日才從養心殿出來,想必是去打消皇上的念頭去了。幾個勛貴皇親,便想著勸皇上納了天淄國的六公主為妃……」
李老太爺笑了笑,道:「惠帝在時,也同他想的一樣。不過那時,惠帝好歹一樣強過了如今的皇上。那時惠帝身體康健,正當壯年。可皇上如今年少體弱,只怕到時候又丟兩座城池……」
大老爺目光閃了閃,將聲音壓得極低道:「那豈不是……正好?」
「此事不能是我等來出頭,朝中可安排人,暗中附和皇上的意思。至於這六公主……若能入宮倒是一樁好事。那人極為厭憎天淄國人,如今六公主嫁與皇上作妃子,他憎恨六公主之餘,必然……」李老太爺話未說完,但未盡之語,另外二人都懂得。
「去罷。」李老太爺道。
大老爺起身,問:「柳家……」
李老太爺顯然不願再提起這兩個字,他皺眉道:「一幫子廢物……總要備禮的,你讓你二弟去便是了,你們就道,公務繁忙,無法前往。」
「是。」
而李妧新婚這晚,待柳家公子一走近,她便先行掀了蓋頭,冷聲道:「如今柳家有了宅子,有了錢,還有了我花錢買下的美婢僕人相伺候。我勸柳公子也莫要貪圖太多……今後你我作個表面夫妻便可。」
柳開宏當然知曉李妧在京中的美名,乍見李妧時,他心中倒也一陣動盪,一時便都不記得李家的惡形惡狀了。可聽完這番話,柳開宏一顆心便沉了下去,他冷笑一聲,倒也不敢與李妧胡來。他早失了志氣,如今便也只有倚靠李家救濟。李家若願意給銀錢,他自然還能過逍遙日子!李家若是不肯了,他便又只有病倒無人理,喝酒吃飯,也只能揀便宜的……
柳開宏罵了兩句髒話,退了出去。
李妧卻沒立即入睡,她點了燈,研了墨,開始在窗前作畫。
府上都來了些什麼人,她俱都記得清楚。自然的,那日戴著面具,身形高大的男子,便也印入了她的眼中。
現下要她原樣畫出來,並不困難。
她花了足足三個時辰,方才將那男子的模樣畫出來。
她抬手揉了揉脖頸,盯著桌案上的畫,心底都不自覺感覺到了一絲寒意。這人瞧著實在詭譎得很。
李妧吐出一口氣,起身一瞧,紅燭都已經燃盡了,窗外更是天光大亮。
她選擇在這時候,將畫獻到皇上的跟前,便就是想著在成婚後,莫要被遺忘了才好。正好藉此作提醒暗示。
畢竟如今她能指望的,便真只有皇上了,盼望皇上看得見她身上還那麼一些價值……好叫她將來還有翻身之日……
翌日。
那張畫,便被呈到了蕭弋的案頭。
蕭弋此時方才聽人匯報起了那小太監的事,他問跟前的宮人:「太后原本是想要整治大月國的公主?」
「是……」
蕭弋面色卻冰冷不見緩和。
不管她存的害人之心是衝著誰去的,到底是差點禍害了麼兒。
他總要叫她知道,日後但凡知曉麼兒在的地方,都不是她能碰的地方……
他與底下人交代兩句,方才返身去拿起了那張畫。
「天淄國人?」蕭弋一眼就認出了那張面具。
跪在他跟前的人,低聲道:「她說此人近來頻頻出入李府,她只知,他們口中曾提到過皇后娘娘……」
蕭弋面色一沉:「李家打的什麼算盤?」
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蕭弋也並不需要有人回答他。他低頭再掃過那張畫,拿起來,撕碎燒作了灰。
他記性極好,見過一面便極難忘記,那畫像留在他腦中,改日若有用時,便可隨時調用腦中的記憶,自然不必再留著畫紙。
等到兩日後上朝,再提木木翰之事,竟有人主動出列來,請蕭弋御駕親征。
蕭弋掃過台下眾人,將他們各色表情收入眼底,心下頓時明了。
李家這是眼瞧太后權勢不保,又無法將女兒送入宮,便一狠心,恨不能讓他死快些了?
這廂坤寧宮中。
安陽侯夫人與鈞定侯夫人,又來到了楊麼兒跟前。
劉嬤嬤見了她們,心下詫異,不由道:「今日二位侯夫人怎麼又來了?」
安陽侯夫人抿唇笑道:「還未將剩下的都教與娘娘呢。」
劉嬤嬤忙道:「底下人該打,這樣的話竟然未能及時傳給侯夫人。皇上已經下令,日後便不必教授娘娘宮務了。」
安陽侯夫人笑道:「先前便得了信兒,那時還不敢信呢,便想著進宮來多給娘娘請安,有空時便提上兩句,總歸不能忘了我們的本務。」
劉嬤嬤滿意地點了下頭。
可見這二位侯夫人都沒有怠慢之意。
劉嬤嬤道:「夫人陪著娘娘說話便是了,旁的便不必提了。」
安陽侯夫人應聲,與鈞定侯夫人一併入到室內。見皇后正在讀書,二人便到了跟前請安落座,與楊麼兒談論起書籍來。
楊麼兒聽不大懂,但她卻不會打斷。
她們說的話,她漸漸都記在了腦子裡,至於懂不懂是另一回事,左右之後能問皇上的。
不知不覺天色晚了些。
左右宮人早就退下了,留給她們安靜的一隅空間閒談。
鈞定侯夫人此時方才道:「娘娘總該將宮務操持起來的,如何能袖手不理?那日前來,便撞見了大月國公主與天淄國公主,她們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是等她們乃是將來更多的女子入宮,豈不要分薄娘娘的寵愛?娘娘還該是將宮務掌在手中才好。」
安陽侯夫人不由驚詫地看了一眼她,似乎是沒想到,鈞定侯夫人竟敢這樣直白地提醒皇后。
安陽侯夫人笑了下,道:「正是這個理。若單單倚靠寵愛,自是不行的。」
楊麼兒眨了下眼,點了頭。
她不知何為分薄寵愛,也不知為何有人要入宮,她就必須得把握住宮務。
但她們定定地看著她,似是對她好的樣子,她便先出聲應了。
正說話間,只聽得外頭宮人紛紛跪地道:「參見皇上。」
兩位侯夫人立馬便住了聲。
蕭弋進了門。
侯夫人立即跪地見禮。
「起身罷。」蕭弋連看也沒有看她們一眼。
「趙公公怎麼說今日御膳房備了全魚宴?」
楊麼兒眨巴著眼點頭:「嗯,吃魚呀。」
蕭弋道:「吃魚便吃魚罷。」
蕭弋走上前,將她從位置上拉了起來,道:「換身厚些的衣裳去。」
楊麼兒點頭,便帶著春紗、蓮桂進了裡間。
外間兩位侯夫人如坐針氈,便準備行禮告退。
蕭弋這才掃過了她們,安陽侯夫人心下一動,突然出聲道:「皇上令臣婦二人,不必再教授娘娘。可……可宮中宮務又由誰接管呢?傳出去,怕是有礙娘娘的名聲。」
蕭弋淡淡道:「自有朕來管。」
「皇上事務繁忙……」
趙公公在一邊笑道:「還有蓮桂姑娘來幫著娘娘操持呢。」
安陽侯夫人道:「臣婦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那臣婦便斗膽說了,這掌了宮務大權的人,掌得久了,難免生出些旁的心思,若是將來妨害了娘娘,可怎麼是好?」
聽她言辭,似是真為楊麼兒著想一般,蕭弋這才多看了她一眼。
蕭弋的口吻漫不經心,道:「殺了便是。能扶得起一個,自然便能扶得起第二個。」
安陽侯夫人心下一激靈,她拜道:「皇上說的是,是臣婦淺見了。」
「你倒也是個聰明人,來日娘娘若有閒來無聊時,你便進宮來陪伴娘娘說話罷。」
安陽侯夫人笑著再度拜倒:「謝皇上隆恩。」
說罷,她這才與鈞定侯夫人一併往外行去。
走在路上,安陽侯夫人面上神情有了變化。
她原先剛得了信兒的時候,還心道,皇上待新後恐怕也並不似這樣親近寵愛。畢竟這後宅婦人都知曉,若是丈夫不曾將管家權交予自己,那便必然沒有愛重之意。沒了管家權,將來便難免要處處受氣。若是疼惜妻子的,自然會給得痛快。
不過現下她方才知道,哪裡是不夠親近寵愛呢?又哪裡是不愛重呢?
倒正是因為過分疼惜了,方才不舍皇后娘娘費半點心力,受半點累,一心只想將她放在皇后位置上,只管受萬人臣服朝拜、侍奉尊崇便罷了。
到底是天子。
寵起人的手段都是與旁人不同的。
……
楊麼兒穿得厚厚的,從裡間出來。
蕭弋面色淡漠,但手上卻是從蓮桂那裡拿過了一件大氅,然後將大氅抖開,再給楊麼兒披上,慢條斯理地給她系好了帶子。
等穿好了大氅,他便攥住了她的手:「今日更冷了。」
楊麼兒點頭,一邊將另一隻手也往蕭弋的大氅里鑽,她道:「涼。」
蕭弋帶著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楊麼兒的一隻手由他拉著,一隻手鑽進了他的大氅底下,時不時地貼上他的腰。她對自己這等撩火行為向來是不自知的。
蕭弋側過臉,看了看她,到底是沒有制止。
他們行出門,緩緩朝前行去。
他們的一件大氅尾巴上繡著龍,一件大氅尾巴上繡著鳳,走動間,大氅衣擺抖動起來,好似龍鳳相接到了一處。
待入到另一偏殿中落座,只見桌案上膳食竟都已經擺好。
蕭弋湊近了一瞧,便見上頭每一條魚都是橙紅色,像錦鯉的顏色,可仔細瞧,又不像是錦鯉的模樣。身形都不大對得上。
他落座,取筷子取了些魚肉品嘗,一股菜汁味兒……
原來是染出來的色。
蕭弋哭笑不得。
偏楊麼兒還像模像樣地指著,睜眼說瞎話道:「錦鯉,給皇上的哦。」
她原來還記得凍死的錦鯉呢。
蕭弋放下筷子,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楊麼兒,方才被她撩起來的火,似乎這時候才以洶湧的姿態襲了上來。
他啞聲道:「麼兒也學會說瞎話了。」
楊麼兒一臉呆色。
他起身繞到她的身後,俯下身湊在她的耳畔,低聲道:「朕得罰你。」
楊麼兒眉頭剎那皺成了一團。
嗨呀,皇上怎麼這樣難討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還記得前面凍死的錦鯉嗎?這就是麼兒跟嬤嬤說的事。
然後前面把鈞定侯夫人寫成臨陽侯夫人了,等之後返回去改改。_(:3ゝ∠)_鈞定侯府就是蕭光和他們家。
這章信息量還比較多叭,本來還想努力寫個一萬字的,但是坐在電腦面前寫了五個小時才寫出來七千多字,加上又特別困,就只更這麼多辣~明天再努力試試挑戰一萬~
☆、八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