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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2024-08-25 04:45:11 作者: 故箏
  蕭弋病了的消息沒有傳出去,太后病了的消息倒是傳到了宮外,只是眾人並不知她如今已經雙目失明,只知御醫總往永安宮去。

  眾人早已熟知太后的性情,心下不僅不覺擔憂,相反,還警惕起了太后一個不爽快,便也要弄得旁人都不爽快。

  唯有李老太爺臉色大變,與兒子怒聲罵道:「小皇帝便這麼按捺不住,要卸磨殺驢了?」

  正說話間,只聽得外間的丫鬟驟然拔高了聲音:「四姑娘?」

  李老太爺忙收了聲。

  大老爺走上去拉開了門,冷著臉問那丫鬟:「怎麼回事?」

  一扭頭,他便見李妧沖他言笑晏晏,道:「伯父,我今日回門,特來向祖父請安。」

  大老爺這才斂住了面上神色,淡淡一笑,道:「哦,倒是有孝心,進來罷。下回先遣丫鬟來說一聲。」

  李妧進門,纏著李老太爺說了好一會兒話,李老太爺絲毫不作懷疑。

  只是等李妧離開了李府,回到了柳家後,她便立時將消息傳遞出去了。

  蕭弋的風寒已經好了大半,其中多數功勞,都有賴於楊麼兒餵給他的藥。上朝自然是要接著上的。他身著赤色作底、玄色作紋的衣裳,衣裳反將他更襯得眉眼陰沉,面上泛著冷白的光。

  眾臣見狀,都不由低下了頭。

  暗暗道,想必是太后又在宮中折騰了……

  如此一來,倒也不好再與皇上添堵,否則便叫太后自個兒高興去了。

  一個朝會下來,君臣之間倒也勉強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於是,御駕親征一事,到底還是提上了議程。

  天越發地冷了,風迎面吹來,刺骨得很。

  蕭弋每日晨間要起身上朝,又或是往養心殿西暖閣去處理政務,楊麼兒都會懶懶散散、眯著眼,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擋開床榻邊上的帷帳,然後勾住旁邊架子上大氅的衣擺,勾一勾底下的絨毛。

  而後她便翻個身,又擁著被子沉沉睡去。

  蕭弋便懂得了她的意思。

  這是要他穿上身,莫要再如之前一樣,受了風寒。

  他原是擔心麼兒身體不適應寒冷的氣候,誰曉得更不適合的那個是他。蕭弋抬手,捻了捻大氅上的絨毛。他垂下眼眸,今個兒卻是忍不住將楊麼兒從被窩裡抓了出來。

  如今後宮空虛,大晉朝臣便並不管皇上今日宿在哪裡,皇后今日睡了多久。

  隨著天氣轉冷,楊麼兒扎在被窩裡不出來的日子也就漸漸長了,這樣睡得多了,難免手腳酸軟,自是不能縱容的。

  楊麼兒從被窩中起身,倒也是脾氣極好的,半分也不發作,只陪著用完了早膳,便帶上自個兒的書,跟隨在蕭弋的身後,一併往西暖閣去了。

  還是同先前一樣,蕭弋在西暖閣外間,楊麼兒便坐在裡間,捧著書低低地讀了一會兒,等到大臣進門來時,方才打住了聲音……

  只是這樣到底不比坤寧宮中自在。

  如今她見得多了,玩得多了,嘗過了自由肆意的味道,再這樣規矩又沉悶地坐在那裡,連出聲都要小心翼翼,楊麼兒便覺得不大適應了。

  春紗便在一邊瞧著她,看了一會兒書,就愣愣放下,似是陷入了發呆中。


  她便壓低了聲音問:「娘娘可要在附近走走?」

  楊麼兒點了下頭。

  宮人們打起帘子,楊麼兒走到了外間。

  蕭弋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倒沒有出聲攔她。

  他將她從那個農家小院兒里的姑娘,變作今日他藏在坤寧宮內的皇后,並非是叫她學從前一樣,依舊乖覺坐在位置上,一悶便是悶一天的。

  若是如此,他悉心教她,又有何作用?

  等到楊麼兒的身影跨出門去,蕭弋方才淡淡道:「同娘娘說,莫要走遠了。」

  他願意給她一定範圍內的自由,但若是要讓她從他眼皮子底下走開,那到底還是不行的。

  這廂,楊麼兒慢吞吞地行出了養心殿的範圍。

  春紗怕她走遠了,忙領著她繞起了養心殿。

  「好大一圈兒呢,娘娘慢慢走。」

  春紗一面陪著走,一面打量著四周,心下有些驚疑不定。

  ……養心殿附近,似乎有些面孔變了。

  從前見過的幾個,都不見了蹤影。

  春紗正胡思亂想著,便聽得前方有人道了一聲:「皇后娘娘。」

  聲音脆生生的。

  春紗抬眸看過去,便見天淄國的六公主與巫女一併站在那裡,二人肩上都落了雪,六公主頂著滿臉的雪花,笑得天真爛漫。

  楊麼兒慢吞吞地挪動腳步,走到了他們近前。

  六公主便拽著她的袖子,拉著她蹲下去,道:「你瞧。」

  楊麼兒微微瞪圓了眼。

  雪地里竟然藏了一條蛇!

  只是宮人們都站在後頭,只當六公主指螞蟻給皇后瞧呢,因而並不知曉那頭是什麼,於是一個個還安靜地站在那兒。

  六公主笑眯眯地指著道:「蛇身艷麗,尾巴短而細。這是毒蛇。」

  楊麼兒眨了下眼,下一刻便見六公主將那蛇身按住,蛇扭了兩下便僵住不動了。六公主道:「這是假死。」

  說罷,六公主笑眯眯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玉瓶,擰開塞子,傾倒下去,那蛇登時便被灼燒出了兩個血洞,這下徹底不動了。

  六公主做完,便扭頭瞧楊麼兒的臉色。

  楊麼兒面上自然不會有多的表情,她只伸手碰了下瓶身,道:「厲害。」

  六公主眨了下眼,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瓶子,她並住兩個瓶子,一塊兒塞到了楊麼兒的掌心。

  楊麼兒握住了兩隻玉瓶。

  「外面雪大風大,娘娘回去吧。」六公主沖她抬眸一笑。

  「唔。」

  楊麼兒扭頭看了眼巫女,巫女一言不發地立在那裡,看向她的目光冷淡,但又帶著一點天生的凶戾味道。

  楊麼兒皺了下鼻子,捏著瓶子,從頭上拔下來一支步搖,給了六公主:「同你,換。」

  說罷,她這才同春紗走了。

  六公主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她倒是當真不怕的。她當是真天真。」

  鳳亭啞聲道:「你將藥給她?」


  六公主嘆氣道:「不過是怕您死在外頭罷了……」

  楊麼兒揣著瓶子回去,便與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兒,一併鎖在了小柜子里。

  六公主給時,動作十分隱秘,旁人只瞧見楊麼兒遞步搖的動作,而並非瞧見給瓶子的動作。

  自然便也沒有報到蕭弋那裡。

  蕭弋只知步搖給了人,但僅這一點,便足以叫他覺得不快了。

  等到考校了楊麼兒今日的功課,哄了她入睡,蕭弋便登時面色一沉,道:「日後盯住天淄國的六公主,若是靠近了娘娘一丈之內,便要將其攔下。」

  「是。」

  只是那日後,六公主與巫女便都閉門不出了。

  時間過得飛快。

  太后瞎眼已足足過去兩月,大晉也已經熬過了最酷寒的時候。

  眼瞧著要入春了,木木翰人便要發起最後一次衝鋒,從邊境掠走物資,再回到族地內。

  大晉糧草輜重已然備好。

  這時候鈞定侯府的長子蕭成鈞,請求領兵隨軍出征,餘下便沒旁的人了。

  有了先前惠帝的教訓,如今誰還想再去呢?小皇帝年紀小,到了戰場上必然一竅不通,若是再丟城池,這罪過自然不會算在小皇帝的頭上,而是算在領兵的將帥頭上。若是情況再壞些,小皇帝丟了命……那領兵之人多半是以死謝天下的。

  李家知道這著實不像樣子,便讓與自己素來有私交,受過李家的恩惠幾個將軍,主動請了纓。

  李家之所以這樣做,便是怕小皇帝半途打了退堂鼓,見沒幾個靠譜的人,便不敢去了。

  那可怎麼成?

  李老太爺冷冷地想,如今既然太后已經失去了作用,那能轄制皇帝的便少了,自然不能讓他好好歸來。

  幾方拉鋸,最後到底是湊出了一支軍隊。

  開春。

  蕭弋祭了天地,便準備往丹城去。

  坤寧宮中自然也忙碌了起來。

  蕭弋回到宮中,將楊麼兒從桌案前抱了起來,扯走了她手中的書。

  「麼兒將自己的包袱收拾好。」

  「嗯?」楊麼兒眨眨眼,滿眼都還帶著茫然。

  「帶上你想帶的東西,朕帶你去丹城,烤了鳥魚走獸給麼兒吃。」他自然不會再提戰場之事。

  他倒也是怕她畏縮的。

  那日他同她提起戰場,她便嚇得哭了。

  若是今日再提起,怕是腿也要軟了。

  他便只想她永遠能陪在他的身邊,同他一併一往無前。

  哪怕只是她懵懂無知之下,方才作出的選擇也好。

  待到小半個時辰後,楊麼兒便抱著自己的包袱出來了。

  劉嬤嬤拿過去,將那包袱仔細縫了縫,又將裡頭小的玩意兒挑出來,裝進布兜子裡,如此她便可掛在身邊。

  待轉過身,楊麼兒便見不著蕭弋的身影了。

  蕭弋突然從後頭伸了手過來,勒住楊麼兒的腰,將她單手抱起,扣在面前。他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朕摸一摸,麼兒今個兒都偷吃了些什麼,肚皮軟不軟……」


  說罷,他便將人按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簾帳垂下,宮人退下。

  他年少便懂得了無數的道理。

  知曉要對敵人狠,也知曉要對自己狠。

  他想要權勢,卻也明晰權勢之上伴隨的刀光劍影。

  他心下一面渴望征戰,立下自己的威嚴,但一面也會想,惠帝便是那般下場,他又待如何?

  戰勝,自然一切可得。

  戰敗……今日便好似成了最後的狂歡。

  而另一廂。

  巫女在六公主的陪伴藉故出了宮。

  他脫下身上的黑紗,換上玄色衣衫,拿著李家與他的牙牌,上頭寫著一個新的名字——屈然。

  李家長子盯著他的模樣,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一笑,道:「便先祝君,奪功奪名,成就你我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生日_(:3ゝ∠)_在海底撈跟基友一塊兒過完生日,就趕緊回家碼字了哈哈,可惜沒時間去看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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