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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外面打的很火熱, 但一切和陸言沒有關係。閱讀
他睡著了。如果系統在,可能會表示:沒心沒肺的公主是這樣的,在哪都能睡。
但陸言並不是真的睡著。
他只是, 靈魂被拉入了另一片空間。
漆黑一片的深海足以湮滅所有光明。
陸言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溫熱的海水包裹著他, 就像回到母親的子宮。
他想要操控自己的身體, 只是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有一瞬間,陸言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直到在漫長的墜落後, 他終於掉在了地上。四周是濃郁的黑色霧氣, 唯一的光源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他全身漆黑, 卻在發光。
陸言從地上站了起來, 被凍的直哆嗦,摸到了隨身攜帶的武器,這才覺得緩了過來。
龍骨弓和地獄之火都在。
兩把武器散發的溫度灼熱,像是暖寶寶。
陸言試探性地說著:「系統。」
系統當然不會回答他, 因為這裡依舊是在拉萊耶。
陸言的天賦消失了。
不僅是全知。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狀態。
他變成了徹底的普通人。沒有畸形,沒有病變, 沒有天賦。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依然能在水下呼吸。
陸言低頭,看見了腳下用石頭鋪成的道路。
這裡被黑霧籠罩, 能見度很低。自然也看不清前路有什麼。
陸言安靜地站在原地, 最終確定等待沒有任何意義。不會有另一個人出現在這裡。一切只能靠他自救。
他開始朝前走去。
只是,陸言耳邊響起的,是兩個腳步聲。
儘管這兩個腳步聲高度重合,但他依然在瞬間轉過了頭。
可惜背後空無一人, 陸言只看見了一片純粹的黑色。
天賦列表排名前100里,有一個很罕見、適用範圍也很窄的天賦,叫深海恐懼。
陸言不確定他是不是遇到了這個天賦, 但他的心臟的確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這種恐懼感很熟悉,他在面對弟弟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感覺。
陸言抿起了唇:「出來。」
黑霧只是無所謂的沉默著。
陸言朝前走,感覺自己是在上山。
背後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像是知道陸言已經發現了它,於是破罐子破摔一樣肆無忌憚。
陸言腳下的路越來越窄,坡度也越來越陡峭。漸漸的,平鋪的路變成了一根根的圓柱,盤旋著升高。
背後的黑霧追逐著他,陸言不敢停下。免得被霧氣吞沒。
陸言恍惚間覺得一切有些熟悉。之前,他在夢裡,似乎也走過同樣的路。
而這條路終於到了盡頭,面前就是萬丈深淵。
陸言耳邊響起了奇怪的嚎叫聲。
陸言沒有回頭。
冰冷潮濕的感覺從身後傳來,一雙冰冷的手環上了他的腰。
弟弟把頭貼在了他的背上,語氣裡帶著微微的笑意:「你來看我了。」
那絕對不是正常人的腦袋,普通人的腦袋不會如此柔軟而滑膩,像沒有骨頭似的。
陸言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握緊了袖子裡的刀,直視前方:「你是誰?」
這是他從童年就開始探究的問題。可惜一直到今天也沒有答案。
陸言叫他「弟弟」,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弟弟。
弟弟笑出了聲:「我是誰不重要,哥哥。我早就提醒過你,你不該來的。真相其實並不重要。」
他低聲道:「但既然來了,那跟我去看看……世界的真相好了。」
他抱著陸言,從石柱上一躍而下。
陸言的眼前天旋地轉,像是在經歷一場格外漫長的跳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又一次踩到了土地。
失重感讓他的全身發麻,過於靠近弟弟,更是讓陸言覺得頭暈的想吐。
「人類的身體,還是太脆弱了。」
他的面前,傳來一聲嘆息。
陸言遲疑片刻,抬起頭,第一次看清弟弟的臉。
對方和他長得毫無區別,陸言看著他,就像是在照鏡子。
但弟弟的神情顯得更加柔和,嘴角噙著點笑,只是這笑意不及眼底,說不出是假笑還是嘲諷。
弟弟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光。」
神說,要有光。
於是海底大放光明,在一瞬間亮如白晝。
陸言看見了巨大的龍屍躺在海底,像是山巒一樣連綿。
即使是死亡,這具屍體依然噴涌著炙熱的龍息,以至於拉萊耶的海水都如此滾燙。像是奔涌的岩漿。
巨龍應該已經死去多時,身上已經出現了腐敗的跡象。
鯨死去後沉入海底,被叫做鯨落。
一座鯨的屍體能供養一個小型的生態圈長達百年。
這頭黑色的龍也一樣。
無數深紅的觸手纏繞著它,也緩緩吞食著它。腐敗的軀體被撕咬著扯下一點皮肉,溢出星星點點金色的血。
陸言瞳孔緊縮,微微張開口,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說不出一句話:「……這是、什麼?」
「唐尋安的屍體。或者說,成為污染物後的,唐尋安的屍體。」
弟弟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頭親昵地依偎在他的肩上:「明白了嗎,哥哥?」
「角色扮演遊戲裡,可以自由選擇存檔。第一次玩叫一周目,讀檔叫二周目。你現在所處的世界,就是二周目。」
弟弟的手蒙上了陸言的眼睛。
在短暫的黑暗後,陸言看見了意料之外的景象。
這是上帝視角,他站在高高的天幕上,看著黃沙滿地,滿目瘡痍的世界。
地面上,幾乎看不見活人的影子。
遠處,長嘉的海霧已經消散,聖神依然活著,用副腦操控著一隻巨大的大蜘蛛,無所事事地巡邏著領地。他這裡還有著世界上最後一批人造肉豬。
x市,屠宰場已經從里世界搬運到表世界。新鮮的肉豬懸掛在街頭售賣,屠夫們感嘆肉豬越來越少,生意不好做,如今只好改行賣污染物的肉。
第三區,這裡幾乎成了鳥類污染物的天堂。
浮空島在此駐紮,米迦勒墮落成一隻巨大的金色的鳥,像是瘟疫醫生一樣,有著長長的喙。背後長出了六雙翅膀,眸光鮮紅。
一棵巨大的樹佇立在世界中央,樹身纏繞著藤蔓,上面開滿白色的花。風吹過,白色的花輕飄飄落在地上。
儘管沒有人旁白,但陸言很快意識到,這棵樹是雁北變的,為了庇護最後的人類。
大樹底下,有著人類僅剩的一座倖存者基地。
這個基地的首領是周啟明,大多都是青年,看不見孩子和老人。僅剩的幾個科研人員無奈的搖頭,說再也找不到乾淨的、沒有被污染過的水源。
絕望的情緒在基地蔓延。
周啟明全身虛擬化的程度已經非常高,陽光都照不出他的影子,像是幽靈。
他給自己疊了很多個buff,最多的就是[病變度-1]。如果不是這些buff,他也許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今天,周啟明發現自己的buff疊到了上限。
「原來只能給自己疊100個buff啊。」
陸言聽見周啟明道:「今天晚上,我會把大家都拉入虛擬世界。以後不用再戰鬥了,睡個好覺吧。」
人類一敗塗地。
進入虛擬世界,起碼能無知無覺的死去。
偵探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老闆……唐隊呢?唐隊不是說,讓我們等他嗎?」
周啟明抽著煙,身上的西裝破破爛爛的:「唐尋安離開的時候,病變度99.3。你在期待什麼奇蹟?」
這不是童話故事,不可能有happy ending。周啟明覺得,唐尋安在把基地交給他後,多半是打算找個地方孤獨的死掉。
當天晚上,世界樹的地下,最後一次亮起了人類文明的結晶——燈光。
這點燈光因為供電不足,顯得微弱而渺茫。
就像這裡的人到處也找不到的東西,希望。
燈光在清晨熄滅。
陸言的視線在這顆星球上梭巡,尋找著唐尋安的身影。
唐尋安在沙漠。
如果不是半邊臉上覆蓋的鱗片,唐尋安的模樣和人類時相差並不大。但身上傳來的氣息,毫無疑問,是屬於污染物的。
唐尋安正在進食。一雙金色的眼眸冷靜的可怕,地上是一個躺著的人形,血肉模糊。
陸言的心微微一跳,不過在看清楚他吃的什麼東西後,略微感覺好受了一點。
躺在地上的人形生物是城主,污染物。
城主天賦很高,但實力不強,成為了第一個被狩獵的對象。
唐尋安吃的滿臉都是血,他依然握著黃塵。屠龍的人本身卻成為了惡龍。
陸言覺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場加速的電影。
世界上再也沒有人類的蹤跡,唐尋安帶著他的刀,清理掉了陸地大部分的污染物。
這些死去的污染物無一例外,被黑龍吃得乾乾淨淨。
唐尋安成為了陸地上最強大的污染物,在吞食掉污染物的過程中,也獲得了許多新的天賦。
死生、世界、審判、涅槃、裂變……
終於,黑龍的目光投向深海。一切污染的起源。
他沉入海底,像是走向最終的宿命。黑龍巨大的身軀沒入海底的瞬間,大陸中央那一顆樹上開著的花都謝了,像是無聲的輓歌。
弟弟的手從陸言的臉上收了回來,所有的畫面瞬間消失不見,把陸言從過去拉回到現在。
「明白了嗎,親愛的哥哥。」
「回溯時間的人,是以前的唐尋安。所以現在的唐尋安只擁有未來,沒辦法回到過去。世界也不可能有第二次重啟。」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時間的確溯回到開始那一天,但他也永遠留在了這裡,鎮壓我。畢竟哪怕是重啟世界,也沒辦法抹去神明存在的痕跡。」
「那麼怕水的人,卻永遠死在了深海。」弟弟的臉上再一次浮現了冷冰冰的笑意,「真的很有趣。」
陸言的腦袋很疼。
他就像是一台老舊的電腦,被裝上了新的程序,以至於主機超載,開始發熱發燙。
但他依然保持了冷靜,詢問:「你是我嗎?成為污染物的我。」
「這麼說,未免過於草率。與其問我是誰,不如問你是誰。」弟弟微笑著,看向了陸言銀色的眼眸:「按照系統的說法,我只是一條反噬了主人的壞魚魚。你如果願意,可以給我取一個名字。」
他牽起了陸言的手,輕輕吻了吻他的指間:「我容忍螻蟻的冒犯,只為了再次回到你的身邊。」
陸言渾身冰冷,他在這一瞬間,想起系統說過的很多東西。
【儘管它看上去很弱,但它的確是上限最高的那一條。】
【它的自主意識有點強。也許我們該把它去除掉了。】
【它可不是什麼好魚。壞魚魚,是會反噬主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概括】
弟弟:一周目的好大兒,在最後的進化中背叛了陸言,占據了陸言的身體,成為了最後的贏家。(但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