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情花

2024-08-25 05:13:46 作者: 川上羽
  「這裡就是……花童廟?」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間,他們已經抵達了魏城花童廟附近。

  依照舒鳧的意思,原本是想直接往姚城一趟,看看凌鳳卿在搞什麼名堂。但凌鳳卿不比齊家那一票酒囊飯袋,耳目眾多,手眼通天,若是貿然行動讓他發覺,那就得不償失了。

  四人一合計(嚴格來說,只有舒鳧一人和江雪聲一蛇參與討論),便決定先去看看魏城的花童廟,再作打算。

  鄔堯被司非拽著尾巴大力旋轉了好幾十圈,這會兒身心俱疲,再無還手或還口之力,整條蛇都成了一坨軟趴趴的青蔥水草,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少年手臂上。

  「江曇,還有小丫頭……你們給我記著……」

  「是是是,記住了記住了。『某年某月,我請三師兄把巫妖王甩著玩』,這樣行嗎?」

  「……你給我記著!」

  正如魏天嬌所說的一般,花童廟香火鼎盛,信徒眾多,人氣遠非尋常廟宇可比。

  此時天色已晚,暮靄沉沉,前來廟中祈福的香客卻依舊絡繹不絕,而且個個情緒高漲,不時興奮地小聲議論:

  「妹妹,你來花童廟求些什麼呀?」

  「我家養的貓兒近來吃不下飯,我心疼得緊,生怕他餓瘦了,只好過來拜拜花童。姐姐呢?」

  「我啊,要請花童保佑,讓我家郎君……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哎唷!姐姐可真是的,這種事也拿來求花童!花童大人還是個孩子呢!」

  「那他也是個男孩兒,我看他一定懂……」

  舒鳧:「……」

  鄔堯:「……」

  鄔堯原本恢復了一點精神,聽見身邊女子們開懷大膽的談笑,不禁老臉一紅,又把腦袋縮進司非衣袖裡,自閉了。

  「這位花童大人,業務範圍還挺廣啊。」

  作為一名身心健康的新時代成年人,舒鳧倒是泰然自若,一耳朵進一耳朵出,集中精神觀察周圍環境。

  廟外有幾名魏家修士駐守,舒鳧和司非出示九華宗信物之後,便順利地隨著人潮一同進了院內。

  作為魏城一帶最大的廟宇,無數百姓頂禮膜拜、祈求賜福的聖地,這座花童廟建造得氣勢恢宏,丹楹刻桷,畫棟飛甍,牆面上還繪有一系列技藝精湛的壁畫,無一處不富麗精美,凡間帝王的宮殿也不外如是。

  魏城素來尚簡,唯獨在建造花童廟以及舉辦花朝節之際,才會如此一反常態地鋪張奢靡,仿佛這便是他們一生一度的大事。

  而究其緣由,卻只是一個「土地用了金坷垃,小麥畝產一萬八」的荒誕傳說。

  舒鳧心想,這可真是太離譜了。

  位於大殿前方的庭院中央,坐落著一株枝繁葉茂的巨大花樹,樹上綴滿各色不知名的奇異花朵,赤、黃、青、紫、白一應俱全,遠看一片流光溢彩,仿佛有人將彩虹兌了水塗在枝頭,堪稱一棵傳說中的的瑪麗蘇之樹。

  若是走近細看,便會發現樹上每一朵鮮花都光華流轉,色彩不斷變幻,顯然不是凡間花木。只要用指尖輕輕一點,花瓣便會自然展開,浮現出一行行閃爍著微光的文字:

  「我張鐵牛,願與王二妞結為夫妻,白頭到老,永遠做她任勞任怨的牛……」

  舒鳧:「噗————」

  敢情這棵瑪麗蘇之樹,就是個豪華版的修真界表白牆啊?!!

  騷不過,騷不過.jpg

  舒鳧和司非第一次目睹這種道具,伸手在樹梢上指指戳戳,挨個兒點開那些五彩繽紛的花朵查看。

  每朵花皆有署名落款,雖說意義微乎其微,但也能獲得些許花童廟香客的信息。

  其中既有一廂情願的熱烈告白,含羞帶怯的青澀初戀,求而不得的苦苦痴纏,也有象徵心心相印的並蒂之花,記錄著愛侶間互相傾吐情意的甜蜜話語。

  樹旁立著一塊小小的木牌,上書「情花」二字。看來其中每一朵花,都可以記下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愛意。

  在這片盛產結緣花的土地上,果然也會孕育出其他一些奇妙的特產。

  在此過程中,千歲單身老蛟巫妖王遭到反覆打擊,掛在司非手臂上搖搖欲墜:「你們兩個小崽子,看什麼看,這有什麼好看的?翻來覆去,儘是些毫無新意的陳詞濫調,只會叫人肉麻……」


  江雪聲悠然道:「鄔堯,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找個人,與你說說這花中的情話,好好肉麻一番?越是可望不可即的東西,便越要開口貶低。你的性情,未免太過淺顯易懂。」

  鄔堯惱羞成怒:「是又如何?說得好像你有一樣!」

  「呵。」

  江雪聲不置可否地輕輕一笑,從舒鳧袖子裡探出上半身,將腦袋湊近其中一朵情花,故意以一種抑揚頓挫的語氣念出花中文字:

  「『我願今後每一個夜晚,都能與你共賞月色。我願今後每一個清晨,都能與你相對甦醒。我願日日夜夜與你共度,朝朝暮暮與你相守。』……鳧兒,你看如何?」

  舒鳧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別願了,現在不也差不多嗎?畢竟我經常通宵打坐到睡著,醒來就看見先生的臉。搖光峰上千個日夜,可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司非舉手插話:「我也是。我可以證明,師父、師妹和我,平日裡都是這樣度過的。」

  江雪聲轉向鄔堯:「你看,我身邊確實有這樣的人。當然,我說的不是司非。」

  司非:「???」

  鄔堯:「你這也算?!!」

  他心中一百個不服氣,當即也氣鼓鼓地昂起蛇頭,用腦門拱開另一朵情花:「江曇,你之所以能耀武揚威,不過是仗著小姑娘縱容你,願意配合你這些無聊行徑。只要她也願意配合我……」

  話音未落,便只見眼前緩緩浮起一行桃紅色的小字,如同女子撩人的櫻唇:

  「妾願自薦枕席,與蕭郎共赴巫山,享**之樂,魚水之歡,日日夜夜倒鳳顛鸞……」

  「……………………」

  鄔堯一語不發,一口便將那朵花給咬了下來,吞入口中草草咀嚼兩下,然後一仰脖子,幾乎是將整朵花囫圇咽了下去。

  「這——這朵情花,太過荒謬,不值一讀。」

  他竭盡全力保持語調平靜,但尾音仍然帶有一絲古怪的顫抖,「你們且等著,待本座再……再換一朵。」

  「……」

  舒鳧越過他頭頂,早已將花中字句盡收眼底,當下便誠懇地補了一刀,「抱歉,巫妖王。這樣的虎狼之詞,我還真是配合不了。」

  「……到底是哪個女人,將這種孟浪之語寫在花中!!!」

  江雪聲:「噗嗤。」

  「江曇,你笑什麼笑?!你不過是抽中一句文雅的,難道你本人便很文雅麼?只要我換上一朵……」

  鄔堯心想魏城再怎樣民風淳樸,如此熱情奔放的女子總不會太多,便憋著一口氣,閉上眼重新拱開了一朵花。

  花瓣徐徐舒展之際,一人兩蛇都將腦袋湊上前去,只有司非懵懵懂懂,對他們方才的爭執不明就裡:「**之樂?魚水之歡?游魚在水,暮雨朝雲,的確都是開心的事情。這有什麼問題嗎?」

  江雪聲:「倒也無甚稀奇,百獸之常情罷了。但鄔堯談論此事的表情,總讓人覺得格外有趣。」

  鄔堯:「為何本座非得被你嘲笑不可?!等著瞧罷,這一次本座定然會……」

  然後,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舒鳧定睛細看,卻只見花中寫的是:

  「阿凝待我情深似海,我又怎敢辜負美人一片心意?且賦詩一首,聊表在下寸心: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楊柳腰脈脈春濃,櫻桃口微微氣喘。星眼朦朧,細細汗流香玉……」

  「……………………」

  鄔堯未置一詞,默默將蛇口張到最大,企圖將這朵花也一併咬下來,吞入腹中毀屍滅跡。

  但在此之前,他注意到這篇銀詞浪語的落款,蛇瞳驟然收縮成一線——

  「…………蕭寒衣?」

  「什麼?」

  舒鳧正忙著憋笑,聞言不覺一怔,「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你自然聽過,而且就是從鄔堯口中。」

  不知為何,方才還沒個正形的江雪聲忽然沉下話音,上半身纏住舒鳧手指,揚起尾巴向鄔堯頭頂抽了一下。

  「巫妖王,回神!眼下可不是你追憶往昔的時候。蕭寒衣這禍害現身,魏城女子定要遭殃,她們還等著你去拯救。」

  舒鳧與司非彼此對視一眼,各自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江雪聲何出此言。


  舒鳧率先反應過來:「對了,『蕭』是青丘天狐一族的族姓。一年前,天妖王退位,繼任的便是他次女蕭鐵衣。蕭鐵衣,蕭寒衣,青丘天狐……啊。」

  江雪聲略帶促狹地睨她一眼:「想起來了?不錯,蕭寒衣便是前任天妖王的長子,現任妖王的親生哥哥,遊戲人間、處處留情,天狐一族中最不成器的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

  撩而不娶的公狐狸。

  泡過的女人可繞搖光峰三圈。

  同時,也是鄔堯第二任道侶的劈腿對象。

  換而言之——

  蕭寒衣,他,正是給巫妖王加冕的男人!

  草草草草草,這是堪比呼倫貝爾大草原的綠海深仇啊!!!

  「照這**的架勢來看,當年鄔堯捧在手心裡的道侶,如今也不知被他拋去了哪個角落。以蕭寒衣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的速度,這次算是長情,我還以為他轉性了。」

  江雪聲不冷不熱地點評道。不過,若說他與鄔堯的玩笑中還有三分調侃,這一次便只剩下十足諷刺:

  「阿凝,阿凝……好一個『阿凝』,這個名字,我多少能猜到是誰。傳聞蕭寒衣負心薄倖,前兩年終究是翻了船,被十幾位舊情人聯手追殺,又被親妹妹逐出門牆,不得已只能投靠魔修。看來,這傳聞也不算冤枉了他。」

  舒鳧:「……」

  如此傻x的入魔理由,虧你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蕭寒衣這條公狐狸,可真是比洪世賢的艾莉還要騷上一截。

  至於那位「阿凝」,舒鳧心中同樣有數。

  既然江雪聲提到魔修,再加上這****的語言風格,若她所料不錯,對方恐怕就是「七魔」中排行第五的女魔君——凝露。

  凝露魔君本名不詳,以采.補媚術見長,論功法與鄔堯有幾分相似,卻不像鄔堯一般專情。傳說她麾下有男.寵三千,人、妖、魔、鬼、靈應有盡有,日日饜足,夜夜笙歌,飽覽人間絕色,日子當真比神仙還快活。

  看來,真正「自薦枕席」的,並非凝露魔君,反而是蕭寒衣這條風騷狐狸。

  至於在情花中留下姓名,恐怕也是這對狗男女(說狗男女也沒錯,畢竟狐狸是犬科)有恃無恐,用來嘲弄正道修士的一種情趣。

  畢竟,一般正道修士也不會吃飽了沒事兒翻表白牆。

  不過,話說回來……

  「我們只是翻翻表白牆,就發現了魔君和她情郎的小簧書,這又是一種什麼樣的運氣啊?」

  面對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情報,舒鳧不由地一個戰術後仰,深深為之驚嘆。

  與此同時,她身邊的三個男人反應各異:

  鄔堯:「……本座要殺了他!這一次,本座一定要取他狗命!!!」

  江雪聲:「鳧兒,多備些清心丹。凝露和蕭寒衣不算棘手,但有他們在的地方,就算是一滴雨水,其中也可能含有媚.藥。萬一中招,解起來可有些麻煩。」

  司非:「師妹,什麼是小簧書?」

  舒鳧:「呃……」

  司非:「師父,媚.藥又是什麼?」

  江雪聲:「嗯……」

  這時候就要裝傻.jpg

  作者有話要說:  任務1:解決花童廟的謎題

  任務2:暴打渣男小三(此處的渣男和小三,指的是同一個人)

  文中的小簧詩引自《金|瓶|梅》,原文寫的是西門慶和潘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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