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是了,宋錦寧想要加個好人家,可還得看咱們的呢!總不能老太婆一大把年紀了還出去應酬吧!」
宋華婷眼珠子一轉,便有了主意,宋錦寧一個鄉下來的蠢物,想在這京城站穩腳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而再見到宋錦寧的時候,宋華婷的臉上便帶了兩分上位者的姿態,「妹妹這幾日怎麼這般安靜,也不見往我屋裡去坐坐?」
宋錦寧正拿著周默柏給的方子替老夫人配藥膳,見她過來,十分自然地就將東西都收了起來。
對於宋華婷,宋錦寧是半點兒好感也生不出來。
前世她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裡,宋華婷時不時地就會帶著人過來羞辱她一番。
大約因那會兒她已是階下囚,宋華婷倒不似眼下這般惺惺作態,言辭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與厭惡。
齊郁第一次過夜離開後的清晨,宋華婷直接帶著人過來打開了她的門,讓一幫人看到她狼狽悽慘的樣子。
那一日的陽光好像分外刺眼,光線和眾人的視線如同一根一根細密的針扎在她的身上,將她的自尊穿成了篩子,千瘡百孔。
「婊子」「娼婦」等字眼兒,就成了她嘴裡對宋錦寧的稱呼。
而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宋錦寧開始害怕見人,害怕開門,終日裡只悶在自己的屋子裡。
直到被齊郁的人接走,送進了那座金屋。
故此,宋錦寧的語氣十分冷淡,「有事兒麼?」
她這個態度讓宋華婷很是不滿。
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管妹妹來借點兒東西的。」
見宋錦寧挑眉,宋華婷便笑著道:「想管妹妹借前幾日那套紅寶石的頭面戴戴,有個重要……」
「不借。」宋錦寧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還有事兒嗎?」
宋華婷張著嘴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她說什麼?
不借?
她怎麼能說不借?
宋錦寧抬眼看她,「自打我回京之後,姐姐回回來葳蕤軒,從來沒有空手回去過,所以,我倒是很想問一句,姐姐預備什麼時候把我的那些東西還回來?」
「你……那不是你送給我的麼!」宋華婷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兩頰緋紅,語氣急促道,「說得好似我賴你的東西似的。」
相對於她的激動,宋錦寧顯得有些過分平靜,「素鳶。」
素鳶立刻走了出來,手裡拿了本小冊子。
「三月廿七,大姑娘說我們姑娘手上的赤金鑲紅寶石蛇尾鐲好看,套在手上試了試,帶走未還。」
「四月初四,大姑娘說是要會客,借我們姑娘桌上的紫檀木雲錦插屏拿去擺,至今未還。」
「四月初十,大姑娘問我們姑娘身上長襖的香色折枝玉蘭紋雲錦料子還有沒有,剩下的半匹帶走未還。」
「四月十四,大姑娘與我們姑娘打鬧,拔了我們姑娘頭上的掐絲鳳穿牡丹偏鳳步搖帶在自己頭上,至今未還。」
「……」
素鳶雖然不記事,但記仇!
早就已經看不慣宋華婷占自家姑娘的小便宜,全部都用小本本記了下來。
宋華婷越聽臉色越難看,眼看著素鳶還在往後翻,便厲聲喝道:「夠了!」
她紅著一雙眼睛盯著宋錦寧道:「想不到妹妹竟然這般小氣,我不過去忘了還罷了,竟然還叫丫鬟拿本子記下來,誰稀罕呢!」
「那就還回來吧!」宋錦寧半點兒沒有被她的話影響,語氣神態都十分平靜。
宋華婷反倒被這句話給架住了。
都已經到了手的東西,她怎麼可能還會吐出來?
「妹妹大概是在鄉下地方住習慣了,心胸也這般狹窄,」她微微揚起下巴,目露譏誚道,「可這裡是京城,你若還這般做派,可難跟京城的貴女們相處到一塊兒去。」
她說著話,眼見著宋錦寧似乎面露好奇。
心裡那口氣終於順了些,面上不由帶了兩分得意之色,「實話告訴你,我方才找你借東西,是為了過幾日參加戶部侍郎江家的壽宴,你瞧瞧你,可能有半分資格?」
戶部侍郎江家?
宋錦寧微微眯了眯眼,「江右安?」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直呼江侍郎的名字!」
對於宋華婷的氣急敗壞,宋錦寧完全沒有留意。
她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其實最開始,齊郁並沒有將她關起來,那會兒她更像是一個外室,被養在外頭的院子裡。
他高興了,或者不高興了,都會帶她出去,各種應酬酒局,如同一個妓女。
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下,什麼樣的放浪形骸都見過,任你平時如何衣冠楚楚,如何位高權重,到了那樣的場所里,瞧著也幾乎都是一個樣。
宋錦寧對江右安的印象很深刻。
戶部侍郎,掌管著全國的財政大權。
更重要的是,他是齊郁養的一條忠心耿耿的狗。
她記得很清楚,她第一次見到江右安的時候,對方可不是什麼侍郎,實打實的戶部尚書。
且從他們的言談中聽得出來,江右安似乎是幫著齊郁做了一件什麼事情,兩個人都因此獲利。
眼下江右安還沒有升,那麼那件事情應該還沒有成功。
齊郁……
宋錦寧想到這個名字,恨意就如同一根尖利的鋼釘,深深地扎在她的腦袋裡,痛得視線模糊。
宋華婷見她不說話,只當是被唬住了,便譏諷道:「妹妹打鄉下來,不知道外頭的事兒也正常。
就好比這江侍郎府上的壽宴,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進去呢!就連靈韻郡君都會參加,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靈韻郡君……
同樣在記憶深處的名字,宋錦寧想到她見著自己那般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裡有些異樣。
宋華婷見她仍舊是那般淡淡的樣子,好似渾不在意,便認定她是故作鎮定,心裡定然十分嫉妒自己。
「不過妹妹也不用灰心,眼下誰也不知道還有你這一號人,畢竟這種京城世家宴會也不是誰都能去的。
這一次呢,姐姐我先去,到時候在各位夫人小姐跟前提一提你,下回或許那帖子上就能多你一個名字,你說是不是?
為了侯府的體面,我管你借套首飾,不算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