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太太聞言一愣,皺了皺眉,轉過身便看見自己的心腹管事娘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太太,出事兒了!」
實際上不用她說,江大太太也知曉了。
因為在這管事娘子後面浩浩蕩蕩地跟著一群人。
宋錦寧這會兒才看到走在最前頭的人是談影,心裡生出幾分疑惑。
談影不是神樞營指揮使麼?
這樣的事兒,與他有什麼關係?
談影顯然也看到了宋錦寧。
涼亭里幾個人,只有她一個人坐著的,甚至手裡還拿了顆葡萄。
聯想到消息是她給的,談影心裡想到了一個可能,所以……
她是在這裡等著看戲的?
江大太太自然認得談影,可是見他這般帶著一行人披堅執銳地進來,也著實有些慌了手腳。
「談大人,您這是……」
「江太太,奉聖上令前來搜查,月牙胡同發現一處私宅,裡頭有些東西牽扯甚大,所以,還請江府諸人配合。」
宋錦寧將葡萄放進嘴裡,看著那個跟江太太一板一眼說話的談影,不由輕輕搖頭。
靖王這不行啊!
培養的這下屬,話都不會說。
果然江太太一頭霧水,「什麼月牙胡同,什麼宅子,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江淑芬當即便沖了過去,對著談影嚷嚷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三品侍郎的府邸也容得你們這般放肆?!」
談影看也沒有看她,朝後招了招手,兩個侍衛便押了一個女子過來,「這是你們家的人吧?」
江大太太眉頭蹙起,剛開始只覺得面熟,待看清楚之後,不由驚呼道:「凝兒?!」
宋錦寧心裡激靈了一下,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江右安外室的名字,竟然跟她同音。
江淑芬也認出來了,上前一步將那女子的頭抬起來,「凝兒表姐,你……你怎麼……你不……走丟了麼?」
談影面無表情,又讓人帶過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這是江右安養在月牙胡同的外室和孩子,已經確認了,在那所宅子裡發現了江右安私吞稅銀,偽造帳目的證據,都已提交給了陛下。
現在,我們奉命搜查江府,無關人等,一律屏退。」
江大太太一時愣在了當場,她滿臉茫然地看著面前的談影,然後才想起了那個女子。
當即瘋了似的撲了過去,「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我憐你喪母接你來我府上,你竟勾引你姨父!」
江淑芬也嚇傻了,眼前的表姐變成了父親的外室,已經足夠震驚,而談影帶著的人竟然已經開始往她家各處去了,越發讓她慌張。
這不是抄家的架勢麼?!
宋錦寧滿意了,趙臻到底還是信了她。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旁邊目瞪口呆的宋華婷,「走吧!無關人等。」
眼前這一切轉變得太快,宋華婷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呆滯地轉過頭,看著沒事人一樣的宋錦寧,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
方才她還在幫著江家人擠兌宋錦寧,仗著江家的勢呵斥她,而忽然之間,一切反轉。
那頭江淑芬母女哪裡還有方才半點兒貴女夫人的樣子,哭天嚎地,似乎和那些個市井潑婦也沒有什麼區別。
再看宋錦寧,她從進門開始就是這般淡淡的,到現在仍舊是這副模樣,好似……
宋華婷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宋錦寧一個鄉下來的孤女,怎麼可能會料到今日之事?
「表哥!」江淑芬忽然的尖叫聲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大家齊刷刷停了下來。
齊郁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幾分嚴厲,「這是在做什麼!」
宋錦寧下意識地就想逃離,但理智到底還是占了上風,這會兒大家都因齊郁而靜止,她跑動的話,反而更加明顯。
江淑芬哭泣著奔向了齊郁,想要拉住他卻被他不留痕跡地躲開了。
「表哥,你快看看,這個……這個人竟然要來搜咱們家!表哥!」
江大太太一直在那外室的身上發泄著怒火,直到這個時候才驟然清醒,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家裡的事兒。
「齊大人,您快將他們都趕出去,老爺……」她說到這裡,眼裡分明閃過恨意,卻還是咬了咬牙哭訴道,「您知道的,老爺對朝廷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談影對於齊郁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他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相國大人,這是錦衣衛從月牙胡同搜到的東西,正本已經交給了陛下,末將奉陛下之命前來江府搜查。」
齊郁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捏著那文書的手分明用上了力氣。
「你們王爺呢?」
談影的語氣顯得有兩分熟絡,「王爺前兩天往昌平州去了,關口有點兒事。」
齊郁隨口應了一句,沒有多說什麼。
宋錦寧所站的地方與他頗有一段距離,她聽到他淡淡道:「既是陛下下令,你們依令行事便是。」
江大太太瞬間蒙了,連忙道:「齊大人,這一定是有誤會的呀!您是相國大人,您……」
「皇命不可違,」齊郁溫聲安慰,「先將老太太安撫好,本相即刻入宮面聖,查清楚這件事情。」
旁人聽不出來,但是宋錦寧對這個人太熟悉了。
更熟悉他憤怒時的語調,哪怕他極力克制,她也能聽出那細微的差別。
生氣了?
很好!
說明這件事情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那時候宋錦寧只知道齊郁很有錢,她住的清溪閣,隨便一件東西,動輒上千兩,甚至上萬兩。
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後來看到江右安與他在一處,她便隱隱明白了。
邊關互市,這裡頭的稅收便是一個極好做暗帳的機會,而那些刮下來的銀兩,大部分都入了齊郁的帳。
更不要說,提出互市這條政策,他就收了大榮大筆的銀錢。
宋錦寧感覺一顆心無比暢快。
齊郁,我要你一樣樣失去你的憑障!
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江淑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梨花帶雨春落淚,只管哀哀地哭求著,「表哥,表哥,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呀!表哥……」
分明看不到齊豫眼角染上的那幾分厭惡之情。
齊郁這個人吶,是沒有心的,哪怕落得是血淚,他也不會動容半分。
答應了江大太太,齊郁便不再管這邊的事兒,立刻動身去宮裡。
忽然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他跟著感覺地往那邊看去,卻只看到一個少女的側影。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