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自己脖子上的刀,宋錦寧轉過臉去看她。
脖頸上的皮膚被刀刃劃破,齊郁驚得立刻將刀刃遠離了半寸。
於是宋錦寧便十分認真地看著他,「你從來都在騙我,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不是?」
「不!」
齊郁立刻否認,「只有你……」
「你想起來了,」宋錦寧打斷了他的話,「你想起了一切,你想起來我是怎麼死的,你想起來我被你三次打斷左手,兩次打斷腿,你想起來了,我流產了三次,你還想起來了青鶯最後的樣子,對不對?」
宋錦寧成功地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這是前世宋錦寧從來沒有在他的眼睛裡看到過的情緒。
果然,這個人也是會怕的。
只不過還是要靠秦若的藥。
「齊郁,你跟我說你這是愛我,我就是很想問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遭遇你這樣的折磨?」
「不!」齊郁用力地搖頭,「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寧兒,前世我混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看我……」
話沒有說完,就看到了自己手裡的那把刀。
「不,這是為了威脅趙臻的!我不會真的傷害你,我帶你走,我已經找到了地方,那裡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以後你我就好好地在一塊兒生活,我絕對不會欺負你。」
宋錦寧嗤笑了一聲,然後指著對面,「你看,他真的要過來呢!你不會放過他的,對不對?你真正想要殺的人是他,因為前世就是他毀了你的計劃,而這一次,從頭來過,還是他。」
齊郁盯著宋錦寧,像是想要聽懂她此時是什麼意思。
宋錦寧卻沒有接著說了,而是朝對面的船大聲喊道:「金娜,這個機會,我送你的!」
說著,趁著齊郁因她這一聲大喊而愣神的當口,宋錦寧將他輕輕一推,然後自己便翻身往外跳去。
如她心裡所想,齊郁果然直接扔下了刀,過來抓她。
宋錦寧早就已經看好了船艙外的那一處用來固定繩子的凸起,當即一腳揣在上面,然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接拉著齊郁一道翻了出去。
隨即在兩個人身體接觸的瞬間,藏在袖子裡的刀一刀直入他得胸腔。
此時宋錦寧靠著一隻手一條腿掛在船壁上,而齊郁則是攬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扶著船舷。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宋錦寧握著刀柄的手,看著自己沒入胸口的刀,然後再將視線上移,落在宋錦寧的臉上。
「你真的……這麼想……殺我?」
「從頭到尾都是。」宋錦寧臉上被濺了血,但是眼神沒有半點兒閃躲和遲疑,「我重活一世,只想殺你。」
「噗噗噗!」
幾聲利器入肉的聲音,宋錦寧知道,那是金娜的箭到了。
可是讓宋錦寧沒有想到的是,齊郁最後竟然會在箭風撲過來的時候,擋在了她的後面。
他這是認為金娜的箭術不夠好,怕她射殺了自己麼?
面對著他瞪大了的眼睛,宋錦寧嗤笑道:「最後一刻了,還在感動自己麼?」
齊郁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扯出個笑容,但是終究還是沒能做到,「還給你了。」
說完之後便鬆了手,墜入了海中。
隨著那一道入水聲,宋錦寧感覺一直壓在自己心上的什麼東西,也消失不見了。
「阿寧!」
宋錦寧聽到有人叫她,抬頭就看到趙臻飛奔過來。
她立刻揚起了一道笑容,可是手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隨即也跟著掉了下去。
「阿寧!」
這是宋錦寧最後的印象了,那是趙臻的呼喊。
太累了,終於可以休息了。
至於死活,似乎已經不大重要。
後來,趙臻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顯然還是壓抑不住怒氣。
「明明知道有毒,為什麼還要跟他待在一起?你就沒有想過你可能也會活不了嗎?」
對於這樣的指責,宋錦寧無話可說,因為當時她就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去做的事兒。
但是這對於趙臻來說顯然難以接受,在他看來,這代表宋錦寧根本就沒有將他考慮在自己的人生範疇之內。
每當這個時候,宋錦寧便選擇帶著孩子去玩兒,留他一個人在書房裡鑽牛角尖。
青鶯到底還是不明白,「夫人明明喜歡老爺,為什麼就不肯多為他考慮一點兒呢?」
「憑什麼呢?」宋錦寧十分理所應當,「他要是更為我考慮一點兒,有些事兒也就不會瞞著我那麼久,說到底,也是不在乎。」
「青鶯哭笑不得,這怎麼能一樣,當時太子殿下還是世子,關於他生母的身份,如何能好好地與您說,鬧了個不好,就是后妃與王爺的姦情!怎麼說的清楚嘛!」
「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宋錦寧挑了挑眉,「大不了就跟我說,是陛下同他先王妃生的不就好了,戴個假綠帽也比瞞著我好吧!」
外頭的人就在那裡,青鶯知道宋錦寧這就是嘴硬不肯道歉,便只好笑著搖頭不再多說,反倒拿出一封信來,「老夫人那邊已經動身了,靖王夫婦離世周年祭剛剛完成,老夫人受不了打擊,再一次離開京城,只不過這一次是往咱們這邊來,我待會兒便讓人去收拾屋子。」
一年前,朝廷得到確鑿消息,所有關于靖王的消息全部都是有心之人捏造,實則為齊氏夥同南方海盜等黨派所為。
最終靖王帶兵出征,連同大榮一起,將海盜趕至遠海,只可惜,凱旋途中遇到海嘯,不幸身亡。
靖王妃追夫途中,聞此噩耗,經受不住打擊,追隨而去。
陛下大慟,輟朝二十七日,由太子監國,收拾齊氏造反後續事情。
二十七日期滿,裕豐帝又以身體不適為由,繼續由太子理政,自己偶爾攝政,分明是放權於太子,想在實戰中,培養太子的理政能力。
讓大家欣喜的是,太子雖然才剛剛十歲,於政事上卻頗有見解,足以安眾位臣工的心。
宋錦寧聽著那些消息,想想自己從此已經沒有了姓名,多少也有些鬱悶。
青鶯便笑道:「還有喜事兒呢!陛下念在宋家世代忠勇的份兒上,又給咱們家把爵位續上了,如今五少爺得了爵位,可是真正的忠勇侯了,聽說老夫人還給謀了一門不錯的親事,是陳家最小的那個姑娘。」
「五哥哥身體還好吧?」
青鶯才笑著要回答,就聽到外頭趙臻語帶不滿的聲音,「這個人也關心,那個人也關心,就不見你關心關心我。」
宋錦寧覺得煩,便笑著道:「老爺還是往外院去一趟吧!好像有人找你。」
「誰啊?」
等他走了,青鶯才疑惑問道。
宋錦寧抿唇一笑,「還能是什麼稀罕客不成?談影呢!昨日才申請調了過來,今兒這不,來求親的。」
青鶯連忙起身,「這我得去看看!」
宋錦寧見著她走出了屋門,遇到奶娘帶著孩子出來,便趕緊把孩子接了過去,一道往外院去了。
日光灑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上,宋錦寧想著,待明年葡萄掛滿枝頭的時候,她的小姑娘也就到了能吃葡萄的年紀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