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電費，從營業廳離開之後，林止水便直接拐了個彎，往自家字畫店走了。
供電公司營業廳距離字畫店還算是比較近，僅僅步行十來分鐘，就到了通往自家字畫店的街巷入口。
這裡相當偏僻，連路人都看不到幾個，完全對得起它廉價的房租。
「現在也有點小錢了，要不要換個地方呢？」
林止水一邊看靠著路邊走著，一邊暗自考慮著這個問題。
這個破地方，可以說是半點客流量都沒有，有時候就連外賣小哥都找不到他字畫店的位置，還得他親自跑出來拿。
不過，如今他已經隱隱有了固定的客源，貌似……還打入了一個神秘的圈子？
要知道，他的客人無一例外都是古風愛好者，一個個都深愛著傳統文化，還敬仰他這樣的書法大家，並且連他這麼偏僻的深巷小店都能找得到……
如此巧合，就算用膝蓋去想，也能猜到這肯定是有問題的！
幸好林止水一向擅長推理，只是略一推測，就大概明白了——
想必……這些客人是同一個圈子出來！
那個圈子可能是論壇，可能是聊天群，也可能是某個大V的微薄，又或者是當地的興趣愛好結社……
總而言之，這個圈子聚集了喜愛古風和傳統文化的同類人群。
而且，肯定有某位可愛的客人，在這個圈子宣傳過他的字畫店！
——之所以得出這個推論，是因為他今天提起那位送他洗筆盆的陸姓客人時，韓素心說她有所耳聞。
又不是什麼名人，想來應該是同一個圈子的人。
如果今後能好好經營這些客人，將自己書法大家的名氣打入這個圈子內部，挖掘出更多的潛在客戶，占領那個圈子的市場高地，興許還有發財的機會也說不定？
這麼一想，林止水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換地方。
反正客人們八成都是慕名而來，把字畫店開在這種偏僻的深巷內，反而別有意境，完全可以讓客人們腦補他是一位書法大家，隱士高人，只因厭倦了紅塵俗世的利益糾紛，所以避世隱居於此。
讓他身上多出一種神秘感和脫俗感。
這也是一個賣點，一種包裝。
——反正這些古風愛好者，就喜歡這種調調。
雖然字畫店的位置太偏，有點難找，但也沒事，讓客人們耗費些精力找上門，也會顯得這次經歷彌足珍貴，興許就捨不得兩手空空而去呢？
這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
「要不回頭再找一件比較古風的服裝？可以顯得更有高人風範一點……」
林止水思索著自家小店未來的商機和藍圖，暗自做出了決定：「再過幾年，小蛇這丫頭也該嫁給我了，還是要早點賺錢養家啊。」
腦子裡考慮著賺錢計劃，不一會兒，他便七拐八繞地走進了巷內。
這時，迎面走來了一個外賣小哥，手上還提著一個塑膠袋。
林止水打量了一眼，開口道：「留步……咳，你這早餐是送到71號『何明軒』字畫店的嗎？」
有點尷尬，這兩天跟著那群客人說習慣了古風，差點沒糾正過來。
「對。」外賣小哥點點頭。
「哦，這早餐是我點的，你沒找到路嗎？」林止水問道。
「你的？」
外賣小哥愕然，連說道：「不是，我剛才不小心把您這外賣給弄掉了，您看這湯汁和豆漿都灑了，我準備給您再換一份，剛才已經和您店裡的兩個朋友說了。」
「兩個？」林止水疑惑道：「我店裡除了一個女客人之外，還有其他人？」
「是啊，一男一女。」
外賣小哥點了點頭，又低聲提醒道：「不過，您店裡的那個男的，看上去一臉陰沉，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像是來討債的，要不您快點回去看看吧。」
林止水微微點頭，「謝了。」
「那您可別給我差評。」外賣小哥連說道。
「好。」林止水笑著點了點頭，難怪這外賣小哥說了這麼多，原來是擔心他給差評啊。
不過，店裡居然又來了一個客人？
心情不好？
像是來討債的？
如果是慕名而來的客人，應該不會是這種表情才對……那就說明對方是有目的性的，或許真的是來找麻煩的呢？
至於最近有可能上門找麻煩的人……
「莫非是前天那個高中生客人……程七月的家裡人？」
林止水立刻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最大的客人。
畢竟，程七月只是一個高中生，就算家庭條件很好，花十幾萬買一幅字這種行為，還是有些太過奢侈了。
儘管他當時和程七月說好了，讓她注意保守這個秘密。
但一個高中生的嘴巴，能有多緊？
——咳，當然成年人一般更松。
畢竟程七月還只是個孩子，說不定她的父母只是稍微嚴厲地逼問了幾句，她就全部交代出來了呢？
再嚴重一點，搞不好她還把程老爺子在這裡買字的事情也交代了……
那就是禍不單行啊。
一想到要被人家追著要錢，林止水現在就有一種轉身逃跑的衝動。
昨天給自家小蛇配了新的助聽器，又給她買了新衣服，十幾萬已經花掉了不少，想讓他原數奉還都做不到。
「冷靜，冷靜。」
林止水深吸一口氣，不斷地催眠自己：「我是書法大師，我是有真材實料的，也不算坑錢，正好韓素心也在，她那麼崇拜我，應該也會替我說話的，大不了我轉手把字帖賣給她，她應該會出錢的…………吧？」
懷著有些忐忑的心情，他儘量維持著平靜，一步步回到了自家字畫店門前。
剛走到自家小店的門口，就看到站在書桌旁的韓素心微笑著走來，表情愉悅中透著恭敬，開口道：「林先生，您回來了。」
林止水掃了一眼店內，並沒有發現外賣小哥口中的男客人。
而韓素心也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神色，反而看上去……好像更加敬仰了？？
什麼鬼？
「剛才那位客人……他走了？」林止水裝作不在意地問道。
韓素心一聽，頓時眼眸微亮，略帶崇敬地感嘆道：「您果然料到了他會來啊……不過也是，畢竟他來之前，對您並無半點了解，更不知道您的字帖價值遠遠超過了他付出的那點代價，認知錯誤也正常。」
林止水聞言，頓時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
果然是程七月的家裡人找上門了，肯定是她家人昨天發現她花費了十幾萬的巨款，買了一幅字帖，所以一大早就上門來了。
畢竟，他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如此熱愛傳統文化，崇拜書法大家，也不能期盼每個人都能像韓素心等客人這樣，看懂他的書法水平有多麼高超。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離開了，那應該是沒事了吧？
「他就這麼放棄了？」林止水故作輕鬆地問道。
韓素心微微一笑，點頭道：「那是自然，我稍微和他透露了一點您的高明之處，又見識到了您的那些珍寶之後，他就了解到了您的高深莫測和偉大之處，清楚地明白是自己錯了，他不僅放棄了之前的錯誤想法，還說明天會來向您賠罪呢。」
透露了一點高明之處？
見識珍寶？
林止水聽著有點古怪，難道說……韓素心領著程七月的家人，去屏風後欣賞了一下他的那些字畫嗎？
肯定不止這麼簡單，想必韓素心也廢了不少口舌吧。
不過，韓素心現在的說話風格，怎麼越來越像是飯圈那些吹噓自家愛豆的真愛粉了，而且還有一種朝著腦殘粉發展的趨勢……
你聽聽，什麼高深莫測，什麼偉大之處……我的天，這說的是人話嗎？
要不要這麼能舔啊？
像韓素心這種啥也不懂，就會吹噓自家偶像，盲目崇拜，還給別人洗腦，試圖把別人也變成粉絲的腦殘粉……
愛了愛了。
林止水不禁略感欣慰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謙虛地說道：「我不過是一間小小的字畫店老闆而已，與這塵世間的眾生並無太多不同，不求他人都能理解我，只求少數有緣的知己，足矣。」
韓素心聞言，不由得越發敬佩眼前這位前輩了。
這是何等的心態？
林前輩這等人物，明明已經跳出了塵世，本該站在雲端之上，卻安然隱於凡塵中，且視眾生平等，仍諳世事、通人情。
如此自謙，如此風骨，這才是真正超凡脫俗，包容天地的心靈至境吧。
倘若能被這等高人引為知己，那該是何等的榮幸！
韓素心不禁頷首贊同道：「您說的對，世事本就如此，何須強求？」
林止水微笑點頭，心中卻是暗自嘀咕。
不適合的客人可不能強求，不然又出現今天一樣的狀況，找上門了怎麼辦？
哎，若是有一批韓素心這樣的腦殘粉，何愁大業不成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