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旖只吼了這麼一句,嘴巴就被許星搖給封住了。閱讀許星搖的手緊緊捂著陸星旖的嘴巴,一個音節都不讓她發出來。
兩張六七分相似的臉,一張是被桎梏住的委屈巴巴,一張是面無表情面無表情面無表情。
陸星旖快委屈死了,這傢伙的戰鬥力怎麼這麼強,強到她根本動彈不得。雖然媛媛常說她氣場很強,可是強遇強,她竟忍不住想撒嬌。陸星旖癟了下嘴:「你放開我嘛……」
因為嘴巴被捂住,所以出口的聲音就變成了「嗚嗚嗚嗚——」
許星搖實在不知她在說什麼,又怕一鬆手她就再次喊出來,也就……默默聽著陸星旖在那兒「嗚嗚嗚」了。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也不知中間發生了什麼,反正最終兩人氣喘吁吁地坐在了橋邊。
陸星旖剛剛掙扎的氣息還沒平復,還在喘著氣。有同樣經歷的許星搖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平靜地坐在那兒眺視著遠方。一時靜謐的夜裡倒是只有陸星旖的聲音。
等陸星旖平復好了呼吸,她忍不住說:「我剛剛真的以為你要跳下去了……嚇死我了。」
不怪她想太多,實在是剛剛許星搖的背影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孤寂又清冷,宛若出於世。
許星搖清凌凌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沒有。」
「真的沒有嗎?」陸星旖狐疑道。
許星搖點了下頭,輕而緩。
陸星旖捂臉:「好吧,真是嚇死我了,原來是一場誤會,嗐。」
許星搖笑了笑,沒回應。或許有過那樣的念頭,但又缺少一分那樣的勇氣……和機遇吧。
陸星旖晃了晃小腿,覺得還挺舒服,她偏頭看許星搖:「我覺得我們好有緣分,可惜現在才認識。你的數學成績也很好是不是?我以後能不能找你做題呀?」
她雖然是在諾德讀書,但一天裡在學校上課的時間並不算多,更多的還是在家裡上家庭教師一對一的課程還有一些興趣班。
尤其是周末,基本上都是個人活動,家裡雖有個妹妹,但兩人的興趣截然不同,上的課、做的事情也截然不同,自然是沒法一起的。她有時候還是有點無聊的。
許星搖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不能,我沒有太多時間。」
即使有時間,她也寧願把時間留給自己一個人獨處,而不願意和別人待在一起。
自己待著多好呀,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和別人待著……渾身都不舒服。
陸星旖遺憾地低下頭:「那好吧。許星搖,我好喜歡你呀,我們加個微信吧?」這個心思玲瓏剔透的女孩兒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我平時會儘量不打擾你的。」
許星搖猶豫了下,掏出了手機。
其實就算陸星旖經常找她,她也不一定看得到,她不喜歡玩手機,尤其不喜歡上社交軟體。這種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她討厭得快窒息。
加上好友的那一刻,陸星旖微愣。
這個年輕女孩子的頭像是一片漆黑,暱稱是一個點,微信號是默認的。點進去看看,朋友圈:無,朋友圈背景:默認。
簡直不像是一個年輕人,不像個年輕的女孩。像什麼?像……老態龍鐘的人。
陸星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慌忙甩甩頭,撇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遲疑著問:「你是……不玩微信嗎?」
許星搖點頭。
「那你玩什麼呢?」
「都不玩。」
「……」
陸星旖突然從心底里湧出了一股難過。這股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卻波濤洶湧,猛烈得她有些受不住的想哭。
一樣的年齡,相似的名字和長相,不一樣的心境。
她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經歷了什麼,但知道一定經歷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好的事情。
陸星旖試探著伸手,想握一握她的手,卻被她徑直躲開,彈簧似的,跳開的。
陸星旖沒再強求,只是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喜歡你。」
「是麼。」許星搖沒在意,這種話她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
從小到大遇到的人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對她說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喜歡你。
為什麼?他們說不出來。或許可以理解為一種buff?
的確不值得讓她多在意了。
許星搖見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便準備回去了。
陸星旖:「一起吧,我們同路的。」
於是兩人便一起往回去的路走。
月光披在她們身上,兩個女孩兒無論是什麼性子,這時看起來都是柔光。
她們穿的都是白t和短褲,即使一個是高級品牌的,一個是地攤上的便宜貨,相差很明顯,但也被許星搖用顏值和氣質給拉了回來。兩個人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同一個人分了個身。
景延知道許星搖出來了,他在房間打遊戲,打了幾局後不知不覺地開始有些心不在焉。又過了會,他終於忍不住地「操」了一聲,抬起手看時間。怎麼還不回來?都一個多小時了!
他皺了下眉,不顧柯明文他們的哀嚎退出了遊戲,隨手拿了頂帽子戴上,一邊壓著帽檐一邊往外走。
走至門口,他步伐一頓。
——許星搖和陸星旖。
到底。
是碰面了……?
他知道她們長得像,可這麼站一塊兒,視覺衝擊得更猛,發現她們長得已經不能用「像」來形容了。
他撩起眼去瞧許星搖的臉色,發現,還挺平靜?
嘖,許星搖不愧是許星搖,心理承受能力槓槓的。
就這還能面不改色,牛逼。
他腳下打了個轉兒,想躲起來,但陸星旖的眼睛何等厲害,一下子就捉住他了:「景延!」
躲無可躲。
景延認命地暴露出自己,雙手插著兜,懶懶地問:「叫我?」
陸星旖眯了眯眼:「你怎麼在這裡?」
「我數學這麼好,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陸星旖:「……」
怕是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自己的數學好。
是誰給他的自信讓他面不改色地說出這話的?
陸星旖扶著額頭,實在是懶得吐槽。她想起一事:「我爺爺六十五歲的壽辰你記得來,他知道你不喜歡參加這些,特地讓我叫你。」
景延敷衍地應了,「知道了。」
許星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認識,但或許又猜得到他們是認識的。有錢人嘛,就那個圈子。
她沒多看,沒多問,沒多想,默默地想走。
景延才不許,偏頭問她:「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去哪兒了?」
雖然是吊兒郎當的語氣,但還是有點像老父親查晚歸。哦,除了老父親外,他還像極了一種角色……
陸星旖眨了眨眼。
她問:「你們怎麼也認識呀?」
許星搖:「同學。」
言簡意賅。
景延不滿,怎麼就只有「同學」兩個字了?明明是同校同年級同班同行的前後桌啊!
這麼複雜的關係,豈是「同學」這兩個字能概括盡的?
跟他景小爺能有這麼複雜的關係的人,普天之下可就她一個,還不知道珍惜!
景延恨鐵不成鋼地在睨了她一眼。
陸星旖瞭然道:「原來是這樣。對對,他是在雲十一中。話說,景延你怎麼不去諾德啊?我一直想問,但都沒遇到你。」
景延懶得回答,「我高興。」
陸星旖:「……」
她癟了癟嘴,也懶得理這個臭屁王了,「走吧星搖,別站這兒了,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我們是七點半,你們幾點?」
許星搖:「七點。」
「哇,沒有人性。」
許星搖沒多說,只頷首。諾德住在酒店左邊的房間,雲十一中住右邊,三人在酒店大廳就分開了。
景延跟陸星旖沒話說,跟許星搖卻有一籮筐。可能是……犯賤?
他緊跟在許星搖身邊,「欸,你跟陸星旖是不是親戚啊?還是說……你是陸家丟失多年的女兒。」
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想看看許星搖有沒有什麼反應。哪怕是好奇,哪怕是被說中的心虛,但他從她的臉上,什麼都沒看到,依然是冷冰冰的面無表情,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的冷淡,甚至都懶得回他一句,似乎他說的是什麼無聊到不能再無聊的廢話。
景延有些挫敗。這種挫敗於他而言,前十七年幾乎不曾出現,遇見許星搖之後……幾乎天天出現。
不過他向來不怕撞南牆,撞了那就……換個方向。
他假裝沒有被尷尬到,不動聲色地轉走了話題:「你餓不餓?要不要吃夜宵?這家酒店吃的東西還可以。」
「不餓。」
電梯到了。
許星搖毫不留戀地拿出房卡。
景延氣急敗壞地攔住她,「我可是你後桌,你都不跟我道個別說個晚安?說走就走啊。」
許星搖似乎是覺得有點麻煩,她猶豫了一下,才十分勉為其難地開口:「那、道別了。晚安。」
景延:「……」
許大學霸,氣死人,不償命。
他服。
景大少爺向來天不服地不服,這時候也的確是難得了。仔細一看,頭上呆毛都給氣得豎了起來。
見許星搖到門口了,要去刷門卡,他愣是用身體擠過去擋住,成功擋住後……其實也沒什麼要說的。面對許星搖疑惑又帶著詢問的目光,他想了個話題:「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許星搖:「我六點起床。」
景延:「……真巧,我也是。」
某個永遠起不來床的人,面無改色道。
許星搖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行。」
只要你起得來。
而另一邊,陸家別墅,四個大人一夜無眠。
他們各有心事,說是一樣的其實也一樣,說是不一樣的其實也不一樣。
尤其是沈明詩,在把孩子們叫去睡覺後,她一個人喝了很多酒。本應該醉過去的神經,一想到明早要去做的事情,就格外地清醒。
愁苦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