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回來,陸媛笑著招呼他:「辰辰,今天送來的草莓很甜,你要不要吃啊?我讓周姨再洗一些?」
周德梅聽見動靜,趕緊走出來:「小少爺回來啦?」
他們這些傭人被陸老放了兩天假,而這兩天裡,周淑蘭那邊消息已經過來了,周德梅什麼都知道了。她只能祈禱,她的身份埋得深,能不被陸家查到。
但更重要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陸媛該何去何從。
這怎麼說也是她的親外甥女,還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親自疼大的孩子,她不至於見不得她好。
她假期結束後回來,就見陸媛整個人都很低落。正好空運來幾箱草莓,她看著還不錯,就給洗了一盤過來哄她。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吃這個。
果然,吃著吃著,這孩子心情好了不少。
周德梅在為草莓哄好了陸媛而高興,陸嘉辰相反,他看著一顆顆又大又紅的、剛剛洗好,還附著水珠的、叉好了小鋼叉的草莓,怒氣徹底爆發。
剛剛許星搖說什麼?
小學所有的獎學金,花了一些,還有一千多,她還有初中的獎學金可以花,雲十一中很好,給她辦了貧困,免學雜免住宿……
憑什麼啊?
許星搖才是他姐,可是她的世界裡的錢的數量是幾塊錢、幾十、幾百、幾千,一千多被她珍而重之。堂堂陸家二小姐,卻辦理了貧困生,卻被學校免學雜免住宿。
而陸媛,她明明不是他姐,不是陸家千金,卻享盡寵愛,一天吃進去的草莓就不止一千塊了。貧困是什麼?跟她從無半點干係。
陸嘉辰感覺心頭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越堵越難受。
「辰辰,想什麼呢?是不是要看電視啊?讓你看讓你看就是了。」陸家電視很多,但客廳就一台,姐弟倆常以搶電視為樂。有時候不是真想看,也不是看不到,但遙控器到手的感覺就是很爽。
陸嘉辰看了眼電視上的偶像劇,垂下眼,搖頭,「你自己看吧。」
他現在有點難受,不想跟陸媛說話,滿腦子都是剛才的許星搖的樣子。
唔,剛才那個麵館,髒兮兮的,到處藏污納垢,筷子都拿不齊,有一邊翹翹的,但價格便宜,一碗麵才四塊錢。這是不是就是,許星搖的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
他們一家出入五星級酒店,米其林,私房菜館的時候,請各種名廚來家中為家裡舉辦的宴會準備餐點的時候,許星搖是不是就在吃這些東西長大?而且……可能還會覺得四塊錢太貴。
陸嘉辰怎麼可能不難受。
一母同胞,生活卻是天差地別。
他之前很堅定的,無論如何都要陸媛留下的心,在這時開始動搖了起來。
他好像,也是太偏心了。
他完全是站在陸媛的立場上想事情,從未站在許星搖的立場上。
陸嘉辰第一次覺得自己很過分。他咬牙,上樓去了。
他想找爸媽,很想很想。
陸為修和沈明詩在大書房談事情。
陸媛覺得他奇奇怪怪的,開口喊他,可是陸嘉辰沒理。
陸媛咬著唇,有些迷茫。
辰辰怎麼了?也要像爸媽一樣,一夜之間全變了嗎?
陸嘉辰敲門,陸為修和沈明詩對視一眼,有點擔心是陸媛。
直到陸嘉辰喊著爸媽的時候,他們才鬆了口氣,「進來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現在真的不想跟陸媛說話。
他們已經找到許家適合撫養的人了。
——周淑蘭父母生的孩子多,送出去了幾個,還剩下了三女一男。他們每個月都會給周淑蘭母親一些生活費,所以,周淑蘭母親是一個人選,周淑蘭的兩個姐姐和那個弟弟也是人選。
首選還是周淑蘭母親,因為周淑蘭姐姐弟弟家中都有好幾個孩子,而且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陸媛和許離過去,肯定是被嫌棄的,關鍵是人家也不一定願意撫養。
只是,周老太太家太遠了,在鄉下,許星搖以前待過的安鎮下的一個村里。
從繁華的沂市到偏遠的鄉村,這……
他們不能不考慮這個。
想不考慮,卻又不能不考慮。
沈明詩想的是,花錢把她請來沂市,再把陸媛趕過去,讓她在這裡撫養陸媛和許離。
剛剛陸為修
和她還在商議這件事的可行性,陸嘉辰就來了。
沈明詩揉揉他的頭:「找爸媽幹嘛呀?」
陸嘉辰悶悶道:「你們什麼時候把許星搖接回來?」
陸為修和沈明詩齊齊驚訝,陸為修問:「你怎麼突然……」
陸嘉辰聲音又悶了一個度,「我剛剛去許離那兒了,跟著她和許離,看了一會。」
沈明詩驚了一下,有些氣這孩子的不懂事:「你怎麼都不跟爸媽說一聲就去了?有被發現嗎?你要是被發現了,搖搖肯定會生氣的。」
她說著說著,就著急了起來。搖搖本來心裡對他們就有氣,要是辰辰又去惹她,害得她更生氣,那……
陸嘉辰忙說:「我看過偵查和反跟蹤的書,還研究過呢,我沒被發現。」
沈明詩鬆了口氣。
「我跟他們去了一家麵館,媽,你知道那裡有多不乾淨嗎?都是灰!」陸小少爺這輩子還沒去過那種地方,到現在仍是十分驚奇,「一碗麵才四塊錢,加青菜五毛,加香腸一塊。可是她什麼都沒加,和許離一人一碗,還吃的很開心。」
沈明詩明白他的大驚小怪。那種地方多了去了,在常人眼裡也是很正常的地方,但陸嘉辰沒去過,又有潔癖,自然各種嫌棄。
聽他描述著,她的心又開始疼了起來。
「我還聽到許星搖說,她不回來,是因為麻煩,因為我們太麻煩了,到處都麻煩!」陸嘉辰委屈得眼睛一紅。
他哪裡麻煩了?哪裡麻煩了!!
「所以你們什麼時候去接她啊?我跟你們一起去。」
陸為修和沈明詩沒心思回答他的問題了。
他們沉浸在陸嘉辰剛剛說的話中。
——麻煩?
——女兒嫌他們麻煩?嫌這個家,處處是麻煩?
沈明詩幾欲暈厥過去。
怎麼就…
麻煩了呢?
她哭出了聲。
「這孩子,原來是嫌我們麻煩嗎?」
…是了,可不就是麻煩嗎?
她原來的生活多簡單呀,是他們的出現,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靜。打著愛的旗幟,卻沒能給她足夠的保護與快樂,卻只是擾亂她的生活。
沈明詩的眼裡霎時萬念俱灰地黯淡了下去。
陸為修跟陸嘉辰說:「晚上她晚自習下課,我們去接她回家。」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堅定又帶著執著。
他並不希望成為她的麻煩,他希望的是成為她的家人。
從前是他做得不夠好,他…從現在開始改。
陸為修咬著牙。
晚自習的時候,卓惜悅沒來。
辛玥卻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目光很複雜,低聲說:「許星搖,你挺厲害啊。」
許星搖頷首,「還好,還好。」
辛玥嘁了一聲,「剛來沒兩天,剛住進宿舍沒多久,你就搞死了卓惜悅,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許星搖「嘖」了一聲,不屑地扯了下唇:「你小瞧我的時候多了,姐姐會慢慢讓你開開眼的。」
辛玥瞪大了眼。
她沒想到許星搖還能囂張到這個份上!
這個平時看上去忒好欺負的女生,誰也想像不到這種話竟然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辛玥捏緊手心,努力壯著氣勢:「你等著吧。你搞死一個卓惜悅,還會有第二個卓惜悅。你這樣的,呵,你人生中的『卓惜悅』怕是會多了去了。」
許星搖:「你腦子是不是有點毛病?」